隨後,那書封狀的血玉,變成了一本極為袖珍的血紅色小書,和上一次一樣,血紅色的書籍緩緩打開,內裏的書頁顯露出來。


    書頁上那一行行細如蛛絲的蠅頭小字,也被放大至空中……


    被放大的文字,絕對是中文,但我卻隻能看懂極少數的幾個字,因為這種文字,竟是最古老的中文字之一——甲骨文!


    我在師父的逼迫之下,確實用功研習過一段時間的古文字,但其中大多數是一些古早的字體而已,其難度和習慣了簡體字後再去學習繁體字一般,雖然不會書寫,至少也看的明白。


    但上古文字卻不在我學習的範圍,因為時間實在太多短暫,比如這種甲骨文,我隻在師傅在世的時候被逼著看過一些,等到他駕鶴西歸,我就完全放飛了自我,除非是為了查資料,我再也沒有主動去翻過一頁古籍。


    我師父流下來的一對古書,我放在臥室內的保險箱裏,極少有見光的時候。


    不過也幸好如此,要不然這一次劉豔衝進家裏搞亂——我的雜貨店被砸倒是小事,要是毀壞了師父留下的“遺產”,那才是天大的罪過,我怕是一輩子都不會釋懷的。


    正當我皺著眉假裝在“破譯”甲骨文之時,一個清冷的女聲卻響了起來,竟然已經將文字的內容直接念了出來!


    我驚訝的轉頭一看,毫無意外的,果然是沈棠之。


    沈棠之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下巴,雙眼緊盯著半空中的古文,嘴裏讀道:


    “幽冥地宮,死生之門,


    四方於缺,祖神昭茲。


    黃泉之鑰,虺紋血籍,


    受天之祜,玄君七章。”


    她反複念了好幾遍,聲音越來越低,雙眼入神,眼中一會閃過迷惑之色,一會又轉為恍然,秀眉也是忽顰忽舒……


    在沈棠之陷入沉思之際,我何嚐不被這段文字所震撼?


    短短的十六個字,對我而言,並不如長篇累牘的萬字長卷顯得要簡單,其中的內容,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如!


    ……


    於是,房間裏出現了一副頗為奇怪的畫麵——


    我和沈棠之兩人,都是冥思苦想,活像是上學考試的時候,在做一道極為艱難的閱讀理解題目,而老刀和英國佬海德,兩人都是滿臉焦急,但又明白這時候不能夠打斷我和沈棠之的思考,一副憋得要死要活的樣子。


    浮在半空中的血玉,將書頁中的甲骨文清晰映照,維持了大約半分鍾,終於紅光收縮,最後變迴了一塊玉石的模樣。


    我及時伸出手,將血玉接在掌中。


    沈棠之也在此時,從沉思中恢複。


    看我們兩個終於從“入定”狀態出來,一邊的老刀早就急的就差抓耳撓腮了,此時急忙開口問我們:


    “我說,兩位考古學家,剛才那鬼畫符的文字,到底是什麽意思?你們兩個都跟見了鬼似的,直接就足足發了有半小時癔症!”


    我收拾了一下腦中還有些雜亂的信息,笑道:“老刀,你就會胡說八道,最多也就幾十秒鍾而已。就算是做一道高數題,也不止花費這麽點時間。”


    “別跟我提那見鬼的高數題,老子從來就沒及格過……好好好,我胡說八道行了吧?”老刀急得都直接自動投降了,這在他和我的吵嘴史上,算是極少的特例。


    他先將沈棠之和海德讓進了房間,幫忙解下他們背上的登山包放在地板上,然後又拉著讓我坐在沙發上:“你們幾個都坐下來……坐好了吧?行了,現在,好好給哥們科普一下,剛才那什麽‘生死之門’什麽‘七卷’,到底有什麽玄機?”


    一邊的海德也是連連點頭,以極度誇張的語調對沈棠之道:“我的上帝啊,剛才太震撼了!茱莉婭(沈棠之的英文名julia)!我必須告訴你——那絕對是我出生以來,見到過的最奇妙的景象!如果我不能了解哪些古老的文字背後的故事,我會一輩子都睡不著覺的。”


    這個英國大胡子,有著一堆的頭銜,又是擁有爵士爵位,又是英國聖克利斯大學的客座教授、古文化和人類語言學博士,還是視頻分析係統以及視頻數據流管理係統方麵的專家,之前我每次遇到他,他總是在沈棠之麵前裝作一副非常紳士的樣子……我暗暗忖道,此刻你這個老紳士終於裝不下去了把,就跟西遊記中的那些妖魔鬼怪似的,現了原形。


    海德嘴裏連珠炮一般,沈棠之微笑著保持著傾聽,然後伸手朝我一指:“不必著急,埃斯(海德.埃斯托瑞的簡稱),相信你麵前的這位先生,他一定會讓你如願的。”


    海德便又朝我說了一大堆他是如何之震驚,用詞遣句極盡驚天動地之能事。


    我心說,這老外真的是太浮誇了,在他們的文化裏,驚歎號就跟不要錢似的,動不動就甩出一火車。


    老刀急了,伸手捂住了海德嘴巴:“行了啊,你這個老外,說起話來怎麽沒完呢,趕緊安靜聽講。來,兩位‘考古教授’,說說那什麽‘生死、七卷’,趕緊的吧!”


    “幽冥地宮,死生之門,四方於缺,祖神昭茲。黃泉之鑰,虺紋血籍,受天之祜,玄君七章。”


    沈棠之再次重複了一遍,然後笑著問我:“我對於甲骨文的造詣並不深,也不知道有沒有認錯的字,你看呢?”


    我心說我其實根本認不出幾個字來,但臉上還是繃著,不願意就此露了怯,不過我轉念又一想,這種事情,怎麽能開玩笑呢?


    古人運用文字的方式,和現代人頗有不同。


    說話、記錄,都是極為簡潔,追求一個精簡雋永用,尤其是“成書”,那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是具有深意,有時甚至需要進行考究之後,才能正確解讀。


    所以,要是沈棠之真的認錯了字,那便是極大的失誤,會使整個句意產生極大的歧義。


    我實話實說道:“沈科長,我對於甲骨文的了解,僅僅是鳳毛麟角,這十六個字,我僅僅能認出來一小半而已。但根據前後文的句意,我覺得你的翻譯並沒有很突兀的地方。”


    沈棠之美目微睜,看著我說道:“你是謙虛還是真的不認得甲骨文?”


    “學識有限,真的不太認識。”我一個大學肄業的人,你說我多有文化?頂多就是背誦了一些古籍,那還是畢業之後,被我師父逼的。


    “我個人覺得應該沒錯,保險起見,一會我會將血玉中隱現的文字臨摹出來,然後請教一下相關的專家。至於現在,我們就先以我翻譯的版本為準,所說各自的看法。不過,我首先得知道,在我離開的則三個月內,發生了什麽事件,導致你的那塊血玉產生了異象?”


    我早就預備道沈棠之會這麽問我,便直接將她走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講了一遍。


    聽完之後,沈棠之口中冒出的第一句話就是:“又是k?”


    接著是一聲深深的歎息:“你提出的‘缸中之腦’的例子,確實和這個案子的情形很相像。的替換,或是思想的蒙蔽,究竟哪一種才是真實?如果一個人能夠被隨意的植入和刪除記憶,以及能夠任意的輸入人格和性格,那麽這個人還是不是最初意義上的自己呢?相對於許麗卿來說,或許死亡才是她真正的歸宿——被複活的她,或許就跟缸中之腦一樣,根本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吧?”


    “據說,金魚的記憶隻有七秒,那麽,是不是說,金魚每過七秒就重生了一次?許麗卿每次更換身體,損失的那些記憶,也等於是重生吧?這該是何等悲傷又歡喜的事情啊。”


    女性的視角,確實和男人很不同,我很多時候隻是理性的去分析,而不會過多的帶著情感。


    但沈棠之的感性之語,也令我散發出了其他的思維,這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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