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刀彈了彈煙灰,一臉不屑道:“瞧不起人了是不是?這還不好猜——肯定是耀星大酒店!而且許麗卿的死,肯定和鄒羨山脫不了幹係,要不然張輝幹嘛找他報仇?從犯罪心理上講,任何犯罪行為都是有必然動機的,文藝一點講,那叫做什麽來著……對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程城笑了笑:“可以啊,老刀,都會引用名句了。話說迴來,我可完全沒有瞧不起人的意思,隻不過想知道我們是否想法一致而已。”


    這確實不難猜,之前程城已經說過,耀星大酒店裏還藏著一個名叫“明姝樓”的私人會所,鄒羨山還兼任著會所的主管,很容易便可以將墮落的許麗卿和明姝樓聯係起來,然後更進一步聯想到,張輝(假如鬼麵人真的是張輝的話)之所以要殺死鄒羨山,動機就是許麗卿的死。


    果然,程城接著又說道:“我們可以順著這個思路繼續調查下去,眼前的幾個案子,應該可以並作一案了。鬼麵人殺死的兩個人,鄒羨山和張德海,肯定都和許麗卿的死脫不開幹係,至於死人複活的怪事……阿吉,就靠你了。”


    我心裏還想著別的事情,聞言朝程城抬了抬手:“客氣了。”


    我們正說著,程城的手機又響了,程城看了一下之後便將手機屏幕展示給我們看:“這是許麗卿的照片。和我記憶中一致——她和劉琴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手機屏幕上是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和劉琴長相稍有相似,但絕非同一個人。


    我一直在思考的,就是這件事。


    “那就奇了怪了。”老刀猛吸了幾口煙,然後用大拇指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這個‘小麗’,究竟是誰啊?”


    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趕緊對程城道:“程隊,趕緊問那個周慧,許麗卿的屍體是否還在石橋鋪殯儀館?如果不在了,最後是怎麽處理的?”


    沒一會兒,那邊就給了準信——許麗卿的屍體也不見了!


    而且周慧打包票,許麗卿的死亡證明原件都還在,絕對不可能在沒有留底記錄的情況下,將屍體送去火化——而且這已經從石橋鋪火葬場那邊得到佐證,火葬場那邊也沒找到許麗卿的火化記錄。


    “屍臭!”我腦中靈光一閃,趕緊將煙一掐,丟到地上一腳踩滅,“檢查這間屋子,屍體一定還藏在屋子裏。”


    下一秒,程城和老刀也猛然醒悟,我們三人立刻返身衝進了惡臭撲鼻的房間內。


    房間內確實一目了然,我們又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哪裏有空隙能夠藏得下一具成年女屍,老刀指了指牆壁,示意砸牆,我卻搖搖頭,帶著他們來到了臥室的床前。


    劉琴的屍體還躺在床上,床上鋪著極寬大的床單,將整張床都遮住——我們當然掀起床單看過床底,但這張床,實際上要算作是“炕”,是用磚砌起來的。


    指揮法證科的人將劉琴的屍體從床上搬下,裝進斂屍袋,老刀親自動手,一錘子砸開了炕牆。


    裏麵居然藏著一台冰櫃,而且牆壁一側還挖開了數個通風口。


    炕壁一被砸開,那臥室裏屍臭味頓時又濃了好幾度。


    冰櫃還插著電,但我一摸冰櫃蓋子,卻感覺不到亮意,看來冰櫃已經因為某種故障而停止了工作,這也是為何房間裏的屍臭會如此濃重的主要原因——現在想來,光靠劉琴的屍體,那是達不到這種程度的。


    老刀一打開冰櫃蓋子,一股令人寒毛炸起的恐怖屍臭衝天而起,冰櫃裏麵塞著一床棉被,老刀屏著氣一把掀開被子,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驟然映入眼簾,屍體早形成了巨人觀,腐爛的血肉和衣服已經黏纏在了一起,但沒有見到屍蟲,可能是因為冰櫃裏之前一直保持低溫,將之殺死了。


    “嘔——”


    女警小周隻盯著屍體看了幾秒,便再次捂著嘴衝出了房間。


    “我靠,我也有點忍不住了。”老刀也跟著逃出了房間。


    女屍早已經爛的麵目全非,我強忍著惡心,檢查了一下屍體上裹著的衣服,那是一件壽衣,我在衣服一角找到了“石橋鋪殯儀館”的字樣。


    這屍體十有就是“失蹤”的許麗卿的屍體,我確定這一點後,立刻讓出了位置,後續的檢驗,還是交給法證科的專業人士。


    我和程城剛一下樓,就看到老刀和小周,在樓角上扶著牆,此起披伏的嘔吐著。


    兩人邊吐,還邊鬥嘴。


    老刀道:“你這個……小妮子,我本來不惡心的,你這三番五次的吐來吐去,才把我也刺激得忍不住了——嘔!”


    小周也不服氣:“你自己想吐,管、管我什麽事啊!還老警察呢,我看也、也不過如此……嘔——”


    ……


    等老刀吐完,我們幾個人一合計,定下了下一步的行動,主要是兩個方麵——


    第一,重新調查當年張輝的跳樓案,找到張輝當年的債主;


    第二,查一查石橋鋪殯儀館內女屍的失蹤數量、間隔時間等信息。


    有了調查的方向,效率就上來了。


    後續的信息,很快便如雪片一般飛到了我們手裏。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線索(下)


    對張輝跳樓案的調查並無難度,無非是調用一下舊檔案而已,我們很快就得到了迴複——


    張輝和許麗卿兩人的家境都不算富裕,大學時談戀愛自然還可以風花雪月,但畢業之後,兩人才發現生活並非如愛情中所描述的那麽浪漫,柴米油鹽醬醋茶,件件都如重擔壓身。


    為了早日結婚、買房,在這個繁華城市中真正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兩人開始身兼多職賺錢。


    張輝白天上班,晚上兼職在飯店裏當服務生,許麗卿白天上班,晚上則在酒吧當兼職主唱,按說,這樣下去,少則一兩年,多則年,也終有熬出頭的一天,畢竟兩人都還年輕。


    但是,正因為生活的壓力,張輝開始尋找快速致富的方法——在朋友的慫恿引誘下,竟然慢慢染上了賭博的惡習。


    賭桌之上,可沒有什麽“小賭怡情”之說,殺紅了眼,是什麽都敢下注的。


    終於,在一次惡賭中,張輝終局大敗,不但當場輸掉四處挪借的十幾萬現金,更欠下二十萬賭債,再加上張輝之前已經輸掉的十來萬……他原本是想翻本還請之前的賭債,沒想到現在身上竟然背了一共接近五十萬的巨債!


    這對於張輝和許麗卿而言,無異於一筆天文數字。


    在之後,就是不停地被社會人員逼債,對張輝而言,最大的安慰恐怕就是自己的女朋友許麗卿,在這樣的境地之中,依然對自己不離不棄。


    在這裏,老刀有個小猜想,便是許麗卿可能在此時便接觸到了耀星大酒店和明姝樓會所,並且為了幫男友還清賭債而選擇“下海”——張輝正是發現這個真相,也在絕望之中選擇了跳樓自殺。


    “一個男人,若是落到了如此可悲的地步,還能夠咬著牙根子硬抗下來的,那是極少數。”老刀篤定道,“換做是我,恐怕也得去尋死,人生在世百樣恨,不如死了算球,一了百了。”


    不清楚張輝究竟有著怎麽樣的心理曆程,或許是不堪重負,或許是不想再將這份煎熬分擔給許麗卿,又或者被老刀言中,反正他選擇了結束自己的人生。


    遺憾的是,他未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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