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很順利,但在天亮之後,我們下了高速,行駛了不到20公裏,便聽到數聲爆響,下車一看,兩輛車竟然都有一個前胎炸了。


    老刀查看了一下周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龜兒子的!誰在路上灑了這一路的碎鐵片?”


    果然,兩個爆了胎的輪胎上,都紮著一塊半掌寬、三角形的碎鐵塊,而在麵前這條柏油路上,大約兩百米的範圍內,散落著不下數十塊同樣的碎鐵塊!


    兩種可能,要不就是從迴收破銅爛鐵的車子上漏下來的,要不就是有人故意搞的鬼。


    “肯定是有人整的鬼!哼哼,不出意外,前麵肯定有個修車站。”老刀憤憤不平。


    確實也令人生氣,我們剛下高速,兩輛車竟然在這裏雙雙拋錨!


    程城倒很沉著,稍想了想就對大家說道:“這樣,小周和小李留在這裏看著車,我在出發之前查過了,這條路上是有鄉鎮公交的,我們剩下幾個人坐公交車先走,你們修好車了再追上來就行了——大家看這麽安排怎麽樣?”


    程城說的小周便是周鷗,小李就是李逸。


    那兩位警員當然是聽程城的,老刀也沒意見,李逸這小子卻一臉不高興,我見狀連忙將他拉住,替他答應道:“行,程隊,這次出來本來就是聽你指揮,就這樣吧。”


    然後低聲對李逸道:“我們現在是出來辦案,當然要聽從人家程科長安排,把你那點不服氣收起來,別忘了我們是以什麽身份參加進來的。再說了,大家都是為了快些破案,人人都想衝在第一線,那誰來搞後勤啊?”


    “搞後勤就非得我來啊?”李逸還不服氣。


    “你想,要是因為這麽點小事,被踢出追捕分隊,多冤不是?”


    “可是——”


    我有點不耐煩了:“我們倆誰是誰的助理?”


    “……我是你助理。”


    “那就閉嘴。”


    我們六個人先是將地上這些害人不淺的碎鐵片清理掉,接著便蹲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等車。


    等我們一群人各自抽完了兩根煙的功夫,遠處搖搖晃晃地駛來了一輛破兮兮的黃色公交車。


    正文 第八章 駛向終點的車


    看見有車來了,程城幾個人趕緊都站到路邊招手。


    在一陣刺耳的刹車聲中,車子停了下來。


    公交車是很老舊的那種根本沒有空調的型號,看起來跟早已退役的綠皮火車是同一年代的產物。車子是黃色帶白條的塗裝,很多地方都脫了漆,露出鏽跡斑斑的車殼子,四個輪子附近的車身上更是沾滿了厚厚一層泥土和灰塵。


    車子雖然停了下來,但發動機的空轉聲極響,令我不由生出一種“這輛車會不會立刻散架”的懷疑。


    但車前窗上確實貼著黃底紅字的路線招牌:


    唐瀘洞——二郎橋——黑水。


    劉海軍和程城幾乎在車一停下時便立即上了車,程城和車上一個售票員模樣的人說了兩句話,便向我和老刀招手:


    “是去黑水鎮的車,快上吧!”


    老刀見我還站在原地不動,問我:“傻站著幹嘛,還不上車?”


    “我覺得有點怪——現在還有這麽破的公交嗎?”


    “確實有點太破了……不過,縣城公交嘛,有些是這樣的,上頭不撥錢下來,很多東西都是能用就用——別看了,窮鄉僻壤的,錯過這輛車,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然後,老刀拉著我上了車。


    老刀的解釋確實說得通,我也覺得很有道理,這才沒有抗拒上車。


    不巧的是,車上剛好滿員,我們四個人,便隻能拉著車頂部的扶手站著。


    售票員是個紮著馬尾辮的年輕女人,也沒穿什麽公交製服,就是便裝,但長得還算清秀,問清了路邊的其他兩人不上車之後,便叫司機開車了。


    柏油馬路算是很平坦,但這輛車實在破舊得太誇張了點,開動起來宛若一頭不堪重負的老牛,車身不停搖晃,竟然很是顛簸。


    我抓緊了鋼製扶手,打量起車裏的乘客來。


    坐在前邊兩排是幾個老頭老太太,個個皮膚黝黑、滿臉皺紋,一咧嘴就露出僅剩的一兩顆牙,至少也都有六七十歲左右了,他們腳邊放著一些裝著山貨的背簍,用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舊毛巾蓋著,幾乎是人手一隻,擠滿了走道。


    接著是八個農村婦女,占了中間兩排座位,兩個歲的男孩子坐了剩餘的兩個位置,其中有兩個婦女懷裏都抱著小娃娃,其中一個正在哺乳,我趕緊轉開了視線。


    再往後是六個青壯年男子,將最後一排座位擠得滿滿當當的,他們一水兒的泥水工打扮,個個臉色黑紅,頭發和衣服上沾滿了白色的水泥灰,襯衣領口髒得泛了黝黑的油光。


    我看出這車裏的乘客的一個共同特點:一個個麵上都飽經了風霜,整個表情都是呆滯到近乎麻木,他們大多半閉著眼睛,在不停顛簸的車廂裏昏昏欲睡。


    我的視線最後停留在那個年輕的女售票員臉上,她對我一笑,笑得有點僵硬,我也迴了她一個幹笑。


    但我心裏那點怪異的感覺卻還是揮之不去——從見到這輛車開始,一直到現在,我心中那種如同有一隻蜘蛛在我脖頸上四處亂爬的感覺,始終退散不了。


    車裏的人,始終都很安靜,車子駛出十來分鍾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的。


    而我身邊的老刀,已經將我懷疑還有這麽破舊的車子存在的事情,講給了程城和劉海軍聽。


    劉海軍說道:“吉偵探,你也看到這車上的乘客了吧?黑水鎮周邊的大山裏還有好些至今仍未脫貧的村子,你別看我們錦官城市裏是花花世界,但距離我們隻有幾小時路程的地方,卻實實在在的還存在貧困人口……不過,全世界都存在這樣的情況,但也不單單是我們這兒是這樣。”說著,劉海軍還歎了口氣。


    程城卻笑著拍了拍劉海軍肩膀:“小劉你這就錯啦!你和這位吉偵探相處時間太短,不然你就會曉得,他可不是起了悲天憫人的感歎,而是純粹疑心病太重!不過,這車子開的真還挺慢的,剛才我問了售票妹妹了,原本我們預計到中午時分就能到達黑水鎮,現在得到下午一兩點去了。”


    我沒和他們搭話,反而皺起了眉頭。


    程城剛才那幾句話中,有一個詞語,倒是提醒了我。


    疑心病。


    我當然沒有疑心病,我有的,大多是對於錯綜複雜的線索的直覺,又亦或是麵對危險的預感——就像是刀子貼近了你的皮膚,盡管還沒真正碰到你的皮膚,但你的寒毛卻會先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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