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城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大概是礙於男性對於女性天然的同情心,有點不忍立刻說穿——沈棠之這句冷靜的發言倒是恰到好處地提醒了我:我們麵前的這個漂亮女人,很可能身上背著6條人命,她可不是什麽楚楚可憐的迷路少女,而是貨真價實的魔鬼——至少也是魔鬼的仆從。


    紀藍在沈棠之的注視下低下了頭,嚅囁道:“後來,我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我沒敢直接刪除那個文件包,也不敢打開它……”


    暗網中的那個隱秘論壇,當紀藍第二天鼓起勇氣想再次進入的時候,卻發現它已經徹底不存在了,另外,當紀藍再次點擊對方發給她的那張顧麗死亡的照片時,發現這張jpg圖片已經損壞了,右鍵它的屬性,顯示0kb——毫無內容。


    接下來的日子裏,紀藍噩夢纏身。


    在夢境裏,紀藍站在一個燈光昏黃的衛生間裏,浴缸裏躺著被老鼠和蛆蟲包圍著的顧麗的屍體,屍體慘白的雙眼死死盯著紀藍……浴缸的水龍頭哢哢作響,頭頂的日光燈管開始閃爍,猛然間,黑色的血水從水龍頭裏噴射出來,黑臭的汙水很快漫過浴缸邊沿,並且開始灌滿整個房間……最後,當水最終沒過紀藍的頭頂時,顧麗的屍體便漂浮在紀藍頭頂,屍體的嘴巴張合著,無數蛆蟲從中爬出……


    “她說的是……救救我……”


    紀藍抱住了自己的身體,怕冷似的發抖,重複著夢中顧麗的屍體對她無聲的唿救。


    “那個夢揮之不去……我,最後受不了了。”


    沉重而可怕的壓力幾乎讓紀藍精神崩潰,心理醫生對此束手無策,因為不管采取什麽辦法,都不能讓紀藍不再深陷於那個噩夢中。


    唯一的解決方法,隻剩下打開那個文件包了。


    文件包被解壓,裏麵有一個txt文本文件,還有一個exe格式的可執行程序,名為《永生遊戲》。


    文本文件的內容很簡單:


    【打開那個遊戲!你的一切疑惑,都將在遊戲中得到答案,而進一步的指引,也在其中。記住,那不隻是一個虛擬世界。


    另外,保存好你的硬盤,因為硬盤中的遊戲程序就算複製了也無法運行,隻能由這個第一次下載的硬盤才能運行。】


    “你玩了那個遊戲?那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遊戲?”我問。


    “一個網絡遊戲。畫麵簡陋而陰暗,有些類似於《暗黑破壞神2》。”


    紀藍開始向我們描述那個遊戲。


    遊戲程序的圖標是一個飛升閃光的人體剪影,但不需要輸入賬號密碼什麽的,雙擊圖標後,直接就進入了遊戲。


    那是一款第三視角網絡遊戲,操作風格也和暗黑破壞神很像,但整體的美術風格是現代化的寫實風格,而不是暗黑破壞神那種奇幻風格。


    紀藍操作的角色出現在一個破敗的城市廣場上,陰雲密布的天空中閃著雷光,周圍的建築很有電影中末世的殘舊感,整體的色調是壓抑的暗灰色。


    遊戲的畫麵比現在滿大街都是的3a巨作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但不知為何,紀藍卻覺得遊戲中的一切都極為協調,紀藍隻是稍稍操作自己的角色走動幾下,便覺得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沉浸感,而這種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從其他遊戲中感受到了。


    而紀藍所控製的遊戲角色,盡管畫質很差,但還是可以看出來,人物模型分明是以紀藍為原型創作的。


    正文 第十七章 直覺


    那是一個廢土風格的遊戲。


    廣闊無邊的殘破都市、永遠昏暗的天際,廢鐵、瓦礫、空無一人的街道,都預示了這個世界似乎曾經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毀滅,而如今,這已是一片被遺棄的土地。


    在遊戲一開始的大半個小時內,紀藍操作的角色一直在這片了無生機的鋼筋水泥叢林中奔跑跋涉——她找到了幾個npc,進行對話之後,便獲取了大量的任務,和一般遊戲的一樣,這些“起始任務”大多是些跑腿的工作。


    但一開始和那些npc進行溝通可費了紀藍一些力氣——和別的遊戲不一樣,紀藍用鼠標點擊那些npc時,不會彈出對話框之類的交互界麵,最後,失去了耐性的紀藍對著鍵盤一頓亂敲,並將這串亂碼發送到了遊戲公屏中,結果卻換來了npc的互動……


    那些npc頭頂出現了對話框,內容是:“?”


    和這個遊戲中的npc交流的方式,居然是直接打字進行對話!


    “或者說……這也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沃土——百廢待興、百無禁忌、自由自在、肆意創造——這原本是我們隻有在美夢中才能抵達的世界,此刻,夙願成真,一切盡在眼前,多麽美妙。”


    在完成了數個類似於送貨和傳送信息的任務後,遊戲的中一名npc這麽說道——在紀藍隨便聊了聊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時。


    這個npc的名字叫做李中潛。


    遊戲中所有npc的名字,都是這樣直接的人名,這個遊戲中沒有類似“鐵匠丹尼斯”、“村長老王”、“圖書管理員福格斯”、“雜貨店老板馬爾科姆”之類的命名規則,那些npc也不會苦大仇深地向你說明世界被毀滅的真相,誰都沒有要求你去拯救世界,就好像這個世界中不存在邪惡的反派勢力一樣。


    除了明顯廢土風格的背景之外,這個遊戲中的一切都很日常。


    沒有滿世界亂扔的寶箱、也沒有什麽黑暗的秘密等著你去發現,什麽找迴家族的傳家寶啦、救迴npc的孩子啦、護送一件珍貴寶物啦……統統不存在,npc們給紀藍的任務都是些“跟你聊天很好但如果有杯飲料就更好了”之類的無聊請求,而之後“尋找和得到飲料”都是紀藍自發去做的……如果仔細迴想的話,那些所謂的“後續任務”,根本就是紀藍循著以前的“遊戲玩法慣例”,自己給自己創造出來的……


    實際上,紀藍在玩了一個多小時後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得到過任何“接收任務”、“完成任務”之類的提示,也沒有得到過任何實質性的獎勵!


    但紀藍選擇了忽略這一係列的疑點,甚至在遊玩了幾個小時後,紀藍已經開始逐漸沉迷於這個獨特的“遊戲”……


    當她再次從遊戲中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十點半——她竟然在電腦前足足端坐了一天一夜、接近二十四個小時!


    “我無法向你們描述出那個遊戲奇妙程度的百分之一,言語無法表達,隻有親身經曆才能體驗。一定要我總結的話,我隻能告訴你們——那是一個無比新奇和真實的新世界,即使是最初那短短的一天一夜,也令我體驗到了一種我在玩遊戲時真正夢寐以求的渴望——擁有瑰奇而超脫的第二人生。”


    我好奇地看著紀藍,她在說出這段話的時候,有著一種種近乎絕對虔誠的神態,但語氣卻並非是篤信者也似的狂熱唿喊,她的語調、用詞遣句,更像是唱詩班在歌詠聖詩,溫和、但又比任何人都堅定。


    她沒有說謊,也沒有誇張,我憑借著閱人無數的經驗做出判斷:那就是紀藍的真實感受。


    我不再糾結於紀藍話語中有幾分真偽,而開始懷疑,她所描述的這個遊戲,和“永生”有什麽關聯?而“永生”的形式,難道是“量子自殺”那種唯心的、根本不可能被證明(當然,也不可能被證偽)的假設?


    我心中冒出了一個巨大的問號……那便是,紀藍現在所說的有關《永生遊戲》的一切,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可怖之處,為什麽會導致之前的6個中年單身程序員自殺?


    而且他們又是如何能做到,帶著無比滿足的笑容,在腦漿沸騰中死去?


    難道真的存在一個“午夜燒腦人魔”?


    我暗罵一聲:那可真他媽神了。


    這時,紀藍繼續說道:“發現自己已經因為玩這個遊戲而曠工了一天之後,我索性立刻打電話給老板,以突然生病為理由,請了一個禮拜的假。我開始宅在家裏,幾乎不眠不休地玩這個遊戲。當我玩到第五天的時候,我忽然發現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紀藍看向我,問道,“吉先生,你能猜到嗎?”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但我搖頭的動作隻進行了一半,便生生停住了,我猛然間想到了一個重要的疑點,脫口而出:“遊戲中那些npc——”


    “我開始懷疑,那些npc,不是npc。”


    紀藍的話迴答有點拗口,我卻立刻明白了,因為這和我那靈光一閃的猜測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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