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見你一麵好像比之前要困難。”周五的晚上雷古勒斯跟蒂雪肩並肩繞著城堡散步時他挑起一個平穩的話題。蒂雪最後一節課正好是教室在遙遠的北塔樓的占卜課,雷古勒斯他足足等了十五分鍾蒂雪才氣喘籲籲地跑到他們約好的地方,在此之前她被莉莉叮囑了三遍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知道的……o.w.ls年嘛。”蒂雪低著頭小聲迴答。其實不用雷古勒斯說她也感覺到了,她最近跟雷古勒斯疏遠了不少,不是因為見麵少而疏遠,而是因為不知如何相處才減少了見麵。


    “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雷古勒斯突兀地說,“我們和好行嗎?”他沒有向她認錯,他也並不覺得自己有錯。但比起跟她互不相讓地僵持下去,他寧願選擇先向她低頭,就像當年在火車上第一次見麵時為了納西莎的言行向她道歉一樣,當時的雷古勒斯未必覺得自己的堂姐對安多米達男朋友的評價是錯誤的。他又補充道,“我們別為不相幹的人再鬧別扭了好不好?這是不值得的。”


    “你指的是穆爾塞伯還是瑪麗?”蒂雪語氣輕飄飄地問。


    “穆爾塞伯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你可以放心。”雷古勒斯保證道,他以為蒂雪在為此擔心,“我已經警告過斯內普了,斯內普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該怎麽做。”他原本不想向她透露自己為她付出過什麽,可之前被巴蒂教訓得對,默默付出沒有任何意義,不被她知道的事情跟沒做過有什麽區別?就像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曾經選擇跟她在一起時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煎熬,所以不明白如今他過分喜悅、冒進試探導致的失態。


    “莉莉聽到這個會高興的。”這麽說著的蒂雪自己卻不怎麽能高興得起來,她想不出他用的是什麽方式警告自己學院的同學。“對不起雷古勒斯,”蒂雪抱歉道,她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雷古勒斯感受到她語氣裏的疏離,努力掙紮了一下也跟著收起了盡力維持的微笑,他也確實覺得有些累了。


    “我理解。”雷古勒斯輕聲說,“今年你見到我總是心情不好。”


    “不是這樣的。”蒂雪爭辯道,“我隻是上了一星期的課頭暈腦脹。”蒂雪主動挽住雷古勒斯的手臂,覺得心裏酸酸的連帶著嘴裏也發苦,她把手伸手進雷古勒斯的口袋想翻塊糖吃,她知道雷古勒斯總會揣幾塊,在圖書館時他經常趁平斯夫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往她嘴裏塞一塊。蒂雪也想靠這種帶著些冒犯的親昵舉動拉近跟雷古勒斯的關係。


    雷古勒斯果然因為她的動作緩和了僵硬的臉色,他把胳膊抬了抬方便她掏。“在右邊的口袋裏。”他提醒道。


    蒂雪正站在他的左側,她的右手挽著他,隻好把左手探過去。他們變成了一種別扭的麵對麵緊挨著的姿勢,像是擁抱,又像碰撞。他們已經很久沒挨得這麽近過了。


    “這是什麽?”蒂雪從他口袋裏抽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報紙,疑惑地問。


    “啊,這是……”雷古勒斯想從她手裏把它抽迴來,可蒂雪率先鬆開了他,往後退了兩步,把報紙展開仔細地閱讀起來。


    她的眉頭隨著閱讀越皺越緊,她不明白這張報紙上的什麽內容值得雷古勒斯這麽小心翼翼地把它從一疊《預言家日報》中抽出來折疊好貼身放在自己的口袋裏。從折痕小心避開的痕跡看得出大概是這篇報道——是一篇關於伏地魔的報道。


    “唔……”她快速掃視了一遍,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聲音。她抬眼看向雷古勒斯,在他再次伸手來拽手裏的報紙時沒有捏緊它,任由他把它拿走,迴避著她的注視假裝專注地再次疊好塞進口袋。


    “你還想再走走嗎,蒂雪?要不我們迴城堡去吧。”此刻他們已經快要走到湖邊的山毛櫸樹下,一陣涼颼颼的風吹過,山毛櫸樹的枝葉和不遠處的灌木叢一起沙沙作響。雷古勒斯語氣輕鬆地建議道,可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緊繃感。


    蒂雪站在原地不動,在他朝她伸過手來的時候把手背到了身後。“說出來吧雷古勒斯,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們坦誠相見好嗎?”蒂雪平靜地說,語氣就像背出了一個占卜術語的名詞解釋一樣冷靜。“說出來,你對伏地魔和他宣揚思想的見解——你一直以來想告訴我的。”


    雷古勒斯抓空的手抽搐了一下,他掩飾似的把它揣進口袋,掏出了剛剛蒂雪想找卻沒摸出來的糖,他向她遞去,可蒂雪依舊迴避著他。她看著跟那張報紙裝在一起的糖果,確定自己沒有再想吃它的意思。


    “蒂雪……”雷古勒斯慢慢地說,“我不喜歡你們對那位大人的態度。我認為你多少應該保持一點尊重,黑魔王的主張無疑是偉大的。”他把憋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沒有想象中的難開口,他受夠了心驚膽戰的試探,也許是因為他對結果早有預料。


    “你把伏地魔稱為‘那位大人’,你把殘忍稱為‘偉大’。”不是不是因為剛剛起風了的緣故,蒂雪覺得自己冷得瑟瑟發抖,以至於她的聲音都在打顫。


    “殘忍?”雷古勒斯重複,“你為什麽會這麽看待黑魔王?他不會傷害我們的利益,而是在維護我們。他隻是在保護我們巫師的血統,我們理應支持他。”


    “我們巫師的血統……”輪到蒂雪重複他的話了,他們隻能靠這樣來費力地理解對方的意思。“這是種族歧視,雷古勒斯,這是可怕的,是殘暴的。如果我們不跟麻瓜通婚,巫師早晚會滅絕,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雷古勒斯提高了音量,仿佛這樣就能說服蒂雪一樣:“蒂雪,你或許現在並不能認同,但你不能因為不理解就否定它,你應該不帶偏見地全麵了解了黑魔王的主張之後再對他做出評價,而不是依靠在格蘭芬多受到的影響片麵地看待他。”雷古勒斯不解地說,“況且你在怕什麽,蒂雪?我們是純血不是嗎?這一切都不會波及到我們,我們隻需要享受他帶來的成果。”


    要不是場合不合適,蒂雪幾乎要被雷古勒斯的天真逗笑了。她想或許雷古勒斯也並不是真正這麽相信自己剛剛的話,隻是為了說服她而這麽說。她緩緩地開口道:“莉莉,我最好的朋友,就是麻瓜出身,你是知道的。照你的說法,她的血統就是肮髒的,她就該死是嗎?”


    雷古勒斯沒出聲,可此時的沉默和默認沒有區別。蒂雪終於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她不知在笑雷古勒斯還是自己,也可能是笑他們之前糊裏糊塗相處的快樂時光,她說:“那去年暑假之前,在你知道我是純血巫師之前,在你以為我是個泥巴種時——看哪,你不願意我用這個詞形容自己,可你當時不就是這麽相信的嗎?——告訴我,雷古勒斯,在那段時間,在你眼裏,我也是該死的是嗎?”


    “我從沒這麽想你。”雷古勒斯幹巴巴地說,他不停地吞咽口水,以至於舌頭幹得要黏在上顎上了,他用力把它撕下來說出這句話,“你是……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他在蒂雪再次開口前語速飛快地說,“蒂雪,我們今天聊得太多了,我們需要時間消化。能不能就當我們今天沒見過,什麽都沒說過,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他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麽不能挽迴的話,“我們以前不是相處得很融洽嗎?對不對?”


    “對。”蒂雪眨了眨眼,仰頭看了看擺動的樹枝,等到眼眶不那麽酸得發燙時她看向雷古勒斯,她好久沒這麽認真地看過他。他跟印象中有些不一樣了,比初見時更高大英俊,更驕傲自信,也更有野心和抱負。她不能說雷古勒斯變了,他隻是長大了。每個人都會長大的。


    她曾對雷古勒斯說,他可以先當一個孩子,享受他的——對於每一個人來說的——短暫的無憂無慮的生活,等他慢慢長大了,變得足夠成熟了,再對他未來要走的路做出選擇。


    現在雷古勒斯長大了,也選好了自己要走的路了。她也選擇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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