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深處,她的心髒正在垂死掙紮,眼前依然開始發黑。


    ——憑什麽她一直被他這麽控製!


    下意思狠狠拽著他的右手,南衣疼得聲音不穩,“我……不欠你的。”


    “要不是我……你已經死了……”努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這麽能忍,指尖發顫卻依舊不肯服軟,“要麽……殺了我。要麽……你究竟……如何,才肯解蠱……”


    手心被她拉得生疼,男子微皺了眉頭,對上少年已經疼得有些渙散卻固執的雙眼,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是收了左手。


    南衣渾身卸力,仍死死拉著他的右手,看著眼前黑色一點點散了開去。


    “別再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掰開南衣的手,揉了揉手心,他停頓了一會兒,方道,“待到了木山,就與你解蠱。”


    聽到這個,疼過一遭的南衣立時抬頭,“說話算話!賴皮是小狗!”


    蠱美人林公子眯眼瞪了下她,倒沒有反駁。


    終於看到希望的南衣放下了心中大石,毫無形象地往地上一倒,徹底虛脫。


    ——木山是吧!老子半個月內一定把你送過去!


    抬頭看了眼蠱美人眼角被自己先前偷偷點上的“黑痣”,南衣心中暗氣。


    ——要不是遇到老子,就蠱美人這臭脾氣還這長相早就死上八百迴了!等著吧,等老子解了蠱,一定好好坑你一把!總有讓你哭著喊著求爺爺的一天!


    “你在想什麽?”看到躺著的少年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容,蠱美人側過了臉。


    “天氣不錯!”恢複精神的南衣一個猛子站了起來,“林公子,我們要不繼續趕路?”


    抓緊時間!早日解蠱!


    ~~~~~~~~~~


    沿山丘小路往南又走了十裏地,他們總算匯上了大道。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慢悠悠的小毛驢被一個駕牛車的農夫趕上了。


    “大哥,麻煩問個道,這條路去哪的呀?”小少年笑得很是客氣。


    “前頭就上官道了,能去奉寧鎮。”農家人都很熱心,“小兄弟是走岔了路了?”


    “沒沒沒。”南衣擺擺手,“我們就是去奉寧的,特地問問,怕沒走對。”


    這老農本想說句一起順路走,後來看了看他們那隻實在是不怎麽快的驢子,便衝著南衣笑了笑,“沿著這道走就行了!前頭還有路牌。”


    “唉!謝謝大哥!”


    牛車成功超車,南衣扛著大包,牽著毛驢暗下決定——到了鎮上也得弄個牛車!這樣她就不用提包了!


    快黃昏時,兩人一驢終於趕到了奉寧鎮。


    奉寧算不得大城市,也沒有高大的城牆,就剛進鎮的時候有兩個衙役站在路邊看著往來的人員,偶爾叫幾個上前問問情況。


    南衣這個小少年長得眼生,那幾個衙役看了眼他身後坐在毛驢上裝扮嚴實男子,正要招手讓他來問問話,南衣倒是主動微笑著走了過來。


    “幾位官家,我和大哥是南下求醫的,敢問這奉寧城裏可有價格合適的客棧?”


    “咳咳……”蠱美人倒是很合適地咳了兩聲,聲音虛弱還帶著肺音。


    “什麽病?”衙役目光投向了少年身後的蠱美人。


    這年頭就怕得病,小鎮要是來了個傳染病患,那得一傳傳一片。


    南衣麵上露出幾分傷心,“我大哥前些日子被馬踏傷了肺腑。大夫說要南邊的散血草才能消了肺中血腫。這才南下來尋藥。”


    散血草確實是南邊特有的活血化瘀名藥,但這藥隻能在南邊種植,且極難保存,長途運輸更是會損藥性,一般都是在南邊現摘現服。


    見少年說得有理有據,衙役揮了揮手,“進去吧。北二街有家‘客再來’,價格還算公道。”


    “謝謝官爺!謝謝官爺!”南衣趕忙彎腰鞠了幾鞠躬,萬分感激地牽著驢走了。


    待稍稍走遠,身邊騎驢的蠱美人道了句,“你這謊話信手拈來的本事,倒也算個人才。”


    南衣迴頭粲然一笑,“小的這些都是上不得台麵的本事。能服侍好林公子才是關鍵。”


    “接著。”一塊金裸子被丟到了她手中,“咳咳……待到了木山,再與你重賞。”


    眼睛一亮,這可比那主子公子大方多了!南衣立時幹勁滿滿——去了木山解了蠱,還有賞金拿!


    “謝謝林公子!”


    剛把金子揣懷裏,南衣轉念一想就覺得怪了——蠱美人這金子是哪拿出來的?


    先前自己在地宮救他的時候可是衣服都扒了一遍,沒見到錢袋和金子啊。


    難不成是自己離開地宮那兩天,他去某個棺材裏弄出來的陪葬品?


    心底一寒,南衣趕忙摸了摸金子壓壓驚——不管怎樣,都是金子。她不嫌棄,不嫌棄的。


    找到衙役說的“客再來”客棧,想著蠱美人這身子,南衣咬牙隻要了一間大屋。


    ——兩間還是太貴。


    萬一蠱美人身子再出點問題嗝屁了,她也跟著嗝屁就不好了,反正美人睡床她睡榻,不礙事!


    安頓好蠱美人,南衣下樓點了些熱菜端進屋裏,總算吃了頓好的。


    接著幫著蠱美人洗漱一番,便扶著他上床歇息。


    見他閉了眼,南衣這才下了床帳,自在地去洗漱了。


    屋裏就點了一盞油燈,算不得亮,南衣找了個背著蠱美人的地方,熟門熟路卸了□□,痛快洗了把臉,又用熱水燙了個腳,舒舒服服地躺倒榻上。


    反正自己早上肯定比蠱美人醒的早,偷偷再易上容就行。


    悄悄窩在被裏鬆了鬆裹胸,南衣疲累地閉上了眼睛。


    ~~~~~~~~


    第二日依舊住在“客再來”,南衣得去搞定牛車。


    也許是先頭太過勉強撐著,一住下來,那蠱美人看著更虛弱了幾分。


    南衣趕忙借了客棧廚間給他煎了藥,喝下去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效果,反正看著是睡覺睡得更多了。


    多睡睡好,睡得多傷才好得快。


    紮好棉襖,南衣又瞅了眼睡得安安靜靜的蠱美人,撇撇嘴離開屋子——這人倒是真信得過自己。


    下樓,和掌櫃打聽了下在哪有牛車賣,南衣便走出了客棧。


    若是租車必然就要租車夫,人多口雜,容易走漏風聲。買車才是最佳選擇。


    但是買車的話……這剛到手的金裸子就要沒了,還得貼上自己的一些小金庫。


    ——待到了木山,再與你重賞。


    隻有伺候好了大爺才能有重賞!


    南衣果斷決定——把驢子賣了買牛車!


    馬車太貴不值當,而且蠱美人著身子可受不起馬車顛簸,還是牛比較穩。你看之前那個“主子公子”坐馬車臉白得都和鬼一樣了。


    按照掌櫃指的路,南衣拐進車行,正要開口詢問,餘光瞥見一旁正在挑車的人,立時收迴腿,掉頭快走一路,躲到了隔壁的巷子裏頭。


    扒著牆,她小心翼翼地探頭看去——靠!她這是什麽神仙運氣?那個正在挑牛車的竟然是長風!


    那“主子公子”是不是也在?他們也要買牛車繼續往木山去?


    她都耽誤這麽些天了,他們怎麽才到奉寧!


    南衣心中急得上火。


    奉寧鎮就這麽大,這“主子公子”要是見到自己,或是見到蠱美人那就慘了。她這條小命真是剛見到點曙光就又被架上去烤了。


    怎麽辦?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一跺腳,南衣掉頭就往客棧跑。


    ——事到如今,顧不上買牛車了,騎毛驢也必須馬上離開奉寧。


    匆匆忙忙迴到客棧,南衣滿臉焦急地推開門,“林公子,快醒醒,我們……”


    咦?正對門的床帳是拉開著的?


    “你便是南公子?”一個女聲從側旁傳來,南衣這才注意到屋裏站了個人。


    女子看上去與自己一般高,冷冷清清的模樣,穿著箭袖窄腰的藏藍色衣裳,手裏還提著把劍,一看便是會功夫的。


    南衣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話,小心地把腿往後探了一步,想著要是事情有變,能及時離開房間。


    “南公子不必慌張。”女子見她緊張並沒上前,而是伸手解開了放在榻上的一個包袱,裏頭露出一片金光燦燦,差點晃了南衣的眼 。


    “我家主上承蒙公子相救,特與重謝。”


    一整包金子……


    南衣吞了口唾沫——你家主上是哪位主上啊?是這主子公子還是蠱美人?


    她不敢問,站在那兒也舍不得離開。


    ——乖乖!長這麽大,她可是頭一迴見到這麽多金子!


    “主上還讓我給公子這個。”一個青色小瓷瓶被遞了出來,這女子講話一本正經,“十日之內,就烈酒服下,便可解了公子身上的蠱。”


    蠱美人!這是蠱美人的屬下!


    南衣立時高興起來,踏進屋內,伸手接過瓷瓶,“你家主上還好吧?”視線撇過床,那裏已經沒人了,整整齊齊,並沒有什麽惹人懷疑的痕跡。


    “主上已有其他人等護送離開,南公子還請放心。”女子雙手抱拳行了個江湖禮,“東西已送到,在下尚有事在身,就此告辭。”


    “哦哦哦。”南衣忙不迭地點頭,“慢走,慢走。”


    瀟灑的江湖姑娘跨門而出,留下南衣站在屋內一手拿著瓷瓶,一手摸著黃金,還有些迴不過神。


    ——這往木山的路才趕了一天,這就功成身退了?


    打開小瓶,裏頭隻有一枚棕色藥丸,聞著味道有些古怪,還有些發酸。


    毒藥的可能應該不大,如果要殺自己,那姑娘一劍就夠了,沒必要又留金子又給藥的。


    但自己剛才隻出門了一個時辰,蠱美人就被他的“自己人”給救走了,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但是……巧不巧合她又能怎樣?


    抓了抓耳朵,南衣決定不再多想。


    自己除了相信那姑娘說的,還能做啥?總不能因為懷疑就跑去找蠱美人吧。就她這三腳貓的功夫怎麽可能找得到人?再說了,若那蠱美人真是被什麽不好的人劫走了,她也救不了。


    猶豫了一會兒,南衣找小二要了壺烈酒,一個人在屋裏就著酒將那藥丸給吞了。


    是死是活,全看天意吧。木山畢竟是名門正派,犯不著坑她這麽一個平頭百姓。


    視死如歸地吞完藥丸,南衣和衣躺在床上默默等反應。


    ——唉……這一遭下來不到十日,卻經曆了生生死死幾個來迴。


    墊了墊枕頭,瞅著頭頂床帳,南衣心裏有些發空。


    若真能活下來,那自己這臉皮是徹底不能再用了。那麽些木山的人都見過自己了,萬一哪天再需要什麽龜息功又跑來找她,她可沒那麽多條命給折騰。


    躺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什麽反應。


    南衣心力交瘁地閉了眼——眯一會兒吧。


    反正蠱美人不在自己身邊了,就算在奉寧遇到主子公子他們也沒事。


    一個時辰後。


    “咕嚕——”肚子一陣響。


    剛午睡醒的南衣還有迷糊,眨了眨眼——好像不大對勁……肚子疼?


    難道解藥有問題?


    “咕嚕嚕嚕——”


    連環響,響聲一路而下。


    ——靠!茅房!


    ……


    短短兩個時辰,一連七趟茅房。


    南衣眼冒金星扶牆而出,雙腿止不住地打顫。


    ——這麽大反應,到底是解蠱還是拉蠱……


    吃力地扒著桌子往床邊挪,每一步都仿若踩在棉花上,腿軟得完全不受控製。


    南衣雙眼發紅,表情扭曲——別讓我再碰到木山的人!不然我見一個下一次瀉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木山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狐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狐娘子並收藏木山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