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芍懷裏的白小鷺,鑽來鑽去折騰了一會兒,聽不到爹媽的聲音,便仰著頭來,打量幾眼緊閉雙眼的宗晢,用唇語問白芍,“爹地睡著了?”


    白芍點點頭,把手指放唇邊無聲地“噓”了一聲,示意白小鷺乖乖的,別搗亂。


    對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要她一聲不吭地呆著是件挺困難的事。


    不能說話,她便變著法子自個找樂子。


    一開始,她把自己的手指,左手右手的食指拇指不停變換碰觸,玩了幾分鍾,膩了,抬眼看看白芍。


    白芍還在琢磨著宗茂的事,心裏暗暗發愁,根本無暇顧及小丫頭的舉動。


    白小鷺便又看看閉眼沉睡的宗晢,對方同樣不給她丁點迴應。


    小丫頭失望地撇了撇嘴,然後滿臉鬱悶地垂下眼,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手指。


    半晌,又不甘心地抬眼瞅瞅白芍和宗晢。


    當爹的仍舊睡得香甜,當媽的照舊琢磨著那些可能會上演的權術之戰,誰都沒空瞧小丫頭一眼。


    小丫頭嘴巴撅得老高,卻敢怒不敢言,鼓著腮像隻青蛙般自個生著悶氣。


    駕駛座上的江奇,無意中從後視鏡裏看見鼓著腮的小青蛙,不由得笑了起來。


    “小路子,是不是很悶?要不要聽歌?”


    江奇嗓音很輕,白小鷺卻聽得清清楚楚。


    明明有點氣父母,聽到江奇的話,卻緊張地探身向前,從座位間伸出頭去,對著江奇“噓”了一聲,低聲對江奇說,“江叔叔,別吵,我爹地在睡覺呢!”


    說完,神態緊張地扭頭看看她爹。


    待看見她爹睡得像死豬一樣,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江奇既好笑又羨慕,對上小丫頭認真的臉麵,便亦十分誠懇地點點頭,“對不起,我忘了。”


    白小鷺安心地躺迴白芍懷裏,見宗晢的手擱在白芍腿側,便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


    宗晢的手指條件反射般微微動了一下,白小鷺覺得好玩,各個手指逐一戳了一下,每戳一下,她便抬起眼皮瞥宗晢一眼,見宗晢沒反應,她便咬著唇繼續戳下一隻。


    戳了一遍之後,小丫頭膽子便大了起來,將他的手挪到自己大腿上,平攤開來,把自己的小手掌心對著掌心貼到宗晢大大的手掌上。


    她的小手貼在大手上,顯得十分小巧可愛,她抿著唇,各個角度比劃了著,然後,察覺宗晢的手有些涼,小丫頭的眉頭不由自主擰成了川字。


    她想起來,她手冷的時候,媽咪會用雙手夾著她的小手丫,不斷地揉搓,搓久了,她的手就變暖了。


    於是,她伸出另一隻手,兩隻小手捧起宗晢的大手,像媽咪給她揉搓一樣,用力地給揉搓起宗晢的大手掌來。


    這下,她倒是忘了爹地還在睡覺這事。


    宗晢被她這麽一揉搓,迷迷糊糊從美夢中驚醒過來。


    微微張開眼,腦子裏還是那個流著口水“咯咯咯”地笑得歡騰的小嬰兒,眼前,卻是粉雕玉琢的漂亮小人兒,恍惚間,他以為自己坐上了時光穿梭機,從寶貝女兒嬰兒時代穿梭到了女兒五歲多的光景。


    小丫頭卻並不知道自己貼心的行徑把爹地弄醒了,小手兒揉搓得十分起勁。


    揉了一會,她的手都酸了,可宗晢那隻手的溫度卻還一如開始那般涼絲絲的。


    小丫頭眉頭皺得更緊了些,咬著唇又加了些力度鍥而不舍地揉搓著宗晢的手,從手掌到手指尖,十分細致,那張小臉兒繃著,眉眼低垂,表情極之嚴肅認真。


    宗晢這手腳的溫度,自從那場大病之後,便一直都是涼絲絲的。


    本來,袁燁專門找名老中醫給他開了不少補身的中藥方子,他嫌中藥湯汁難喝,吃了幾次便不再喝,久而久之,便落下手腳冰冷的毛病。


    完全清醒過來的宗晢,垂著眼瞅著女兒的一舉一動,感覺到寶貝女兒手心都開始冒汗了,可他的手,仍舊涼絲絲的,絲毫沒有起色。


    不過,他的手涼,心卻熱得像燒旺了的烘爐,眼眶,也在不知不覺間熱了起來。


    從小到大,宗晢很小哭,但此時,他很沒出息地被淚水蒙了視線。


    他微微仰起頭,快速地眨了幾下眼睛,希望能把那些情不自禁流出來的眼淚給扇幹。


    然而,他的眼皮終究不是蒸發機,幾顆淚水最終不爭氣地沿著臉頰流下來,“嗒嗒”地掉到白小鷺的手背上。


    小丫頭還在努力地想要把爹地的手掌變暖,突然手背一片冰涼,奇怪地瞧了兩眼,見手背上濕了一片,便納悶地抬起頭。


    宗晢被女兒撞見自己落淚,不免有些尷尬,扯扯唇,朝女兒笑了笑,心想著隨便說些什麽掩飾來自己的窘態。


    小丫頭先是一臉驚訝,繼而滿臉擔憂和痛心地撐著身子跪了起來,兩隻小手捧過他的臉,慌張地問他,“爹地,爹地,你怎麽哭了?”


    宗晢尷尬地笑了兩聲,抬手抓住小丫頭的手。


    “寶貝,爹地隻是太開心了……”


    白小鷺滿眼疑惑地盯著他,而她的舉動和言語,總算把白芍的神思給拉了迴來。


    白芍一眼看見宗晢紅著眼臉帶淚痕的模樣,也是嚇了一跳。


    宗晢的解釋,讓白芍不由得想起昨晚的自己。


    而白小鷺,同樣也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她困惑地看看宗晢又扭頭看看白芍,不太確定地問。


    “你是和媽咪一樣,因為太開心了,所以才哭?”


    這下,輪到白芍一臉尷尬。


    宗晢倒是忘了自己的窘態,探究的視線瞥向白芍,嘴裏卻問女兒,“你媽咪什麽時候哭了?”


    “昨天晚上啊……”


    白芍還沒來得及去捂小丫頭的嘴,小丫頭已經快人快語把她賣了!


    白芍扭過頭去盯著窗外,表示沒眼看了。


    宗晢來了興致,張手把女兒撈到自己懷裏,柔聲追問,“然後呢,是你把媽咪哄開心的嗎?”


    白小鷺認真想了想,老實地甩了甩頭。


    “不是,媽咪本來就沒有傷心!她還把我們家那些漂亮的照片拿給我看呢……”


    用背對著父女倆人的白芍,恨不得打開車門跳車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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