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下, 葉蘇念和王萌都蒙了。


    王萌沒想到葉蘇念會打人, 葉蘇念也沒想到自己會打人。


    葉蘇念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她看起來比王萌還要驚慌失措。


    “你, 你沒事吧”葉蘇念磕磕巴巴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王萌的頭暈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火辣辣的臉龐讓她內心最後一絲理智的絲線也被燒斷。


    她憤怒地撲過來, 抓住葉蘇念的肩膀,“我和你拚了”


    王萌用力地將葉蘇念推向樓梯。


    電光火石之間, 葉蘇念的反應猶如訓練有素的專業人士,她在王萌欲要動手的前一秒反過來對方的領子,提前一步將王萌推了出去, 自己卻腳後跟輕巧地一轉, 在地上站穩了。


    她抬起頭看到在樓梯上失去平衡的王萌, 便已經來不及了。


    “啊”


    葉蘇念以為王萌要被自己推下去, 她睜大眼睛,心髒都提了起來。


    與此同時, 葉蘇念感覺一個身影從她身邊掠過, 並且一把抓住了王萌的手臂, 讓她沒有滾落下去。


    她轉過頭,便看到了秦驁。


    秦驁單手拽著王萌,另一隻手仍然插在褲兜裏。衣領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少年的臉上卻毫無表情。


    “秦驁”葉蘇念忍不住喚道。


    不知為何, 在看到他的一瞬間, 葉蘇念的心頓時就放下了。


    “幸好你抓住她了。我, 我剛剛不知道怎麽迴事”


    秦驁看向葉蘇念,她看起來受到了些驚嚇,但看著他的神情慶幸而高興。


    “我知道。”秦驁語氣緩和了一些,說,“你先去找江老師過來,我在這裏。”


    “嗯”葉蘇念不疑有他。


    她很快下樓離開,身影消失不見。秦驁站在原地,他垂著睫毛,一直聽著她的腳步聲,直到徹底消失。


    “你,你鬆開我”王萌大叫道。


    秦驁一直攥著王萌的手腕,力度大得指尖泛白,一直到葉蘇念消失不見。


    他一鬆開,王萌的手腕上立刻紅了一圈。


    王萌心跳未複,剛剛失重的恐懼感仍然沒有消散。她緩緩地從樓梯上站起來,盯著秦驁的目光沒有了剛剛的氣焰。


    她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


    “你要做什麽”她聲音警告地說。


    王萌之前敢對付葉蘇念,因為葉蘇念比她瘦比她矮,一看就好欺負。


    可秦驁就完全不同了,如今十六七歲的少年基本都和成年男人差不多一樣的身材,更別提秦驁校霸的名聲


    秦驁注視著樓下,他輕聲說,“你剛剛想將葉蘇念推下樓梯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


    “那也是她自找的”王萌抬高聲音道,“和你沒關係,你不要多管閑事。”


    秦驁轉迴頭,他陰冷地說,“你想要傷害她,就和我有關係。”


    王萌一怔,她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憤怒和嫉妒瞬間揪緊了她的心髒。


    老師向著葉蘇念、羅氏要帶她迴去、在外還有陌生男人為了葉蘇念而揍了她父親一頓,這也就算了,如今連一向冷傲孤僻,獨來獨往的校霸都要向著葉蘇念


    葉蘇念好像什麽都有了,男人的保護,好成績,好未來可她呢,不僅仍然要繼續住在那破房子裏,如今又要被學校處分降班請家長不,仔細想想,如果學校知道了剛剛的事情,或許她很可能因此而退學


    王萌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的胸口起伏越來越厲害。


    為什麽倒黴的隻有她,葉蘇念隻不過就是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而已,可偏偏好像整個世界都要圍著她轉


    “賤人。賤人”王萌咬著牙。


    秦驁的神情越發陰霾起來。


    有一瞬間,他心中的戾氣讓他想抓住王萌的頭,染紅走廊的白牆。


    可是他最終忍住了。


    從十九歲重生迴十五歲至今,秦驁這兩年非常克製自己,基本沒動過幾次手。


    他不想再做反派。


    尤其葉蘇念是那麽幹淨的女孩,他怕他染了太多黑色,又會走上老路。


    秦驁冷戾的目光滑過王萌的臉龐,過了幾秒,他才冷冷地說,“不要再做惹怒我的事情,等老師來處理你。”


    他向後退了幾步。


    空間的拉開驟地減輕了王萌承受的壓力。


    王萌已經明白為什麽他忽然退讓,這件事一出,哪怕最終被打的是她,可不論是學校還是羅氏,都不會放棄葉蘇念,反而會為了葉蘇念,而讓她退學。


    沒有人幫她說話的。


    被勸退之後,她又能去哪裏


    王萌要咬緊牙關。


    “你以為讓我退學,就能解決這件事情我要是被毀了,也絕對不會讓她好過”王萌氣急敗壞地說,“她總有落單的時候。”


    秦驁身影一頓,帽簷的陰影下,王萌對上了一雙冰冷而狠戾的黑色眼睛。


    在那一瞬間,王萌仿佛被野獸盯視,她的後背寒毛瞬間倒起。


    “你再說一遍。”秦驁緩緩地開口。


    “我說,我不會放過她她是羅氏養女、是學神又能怎麽樣”王萌冷笑起來,“真要是逼我,我寧可花幾年時間坐牢,也要讓她嚐點苦頭她總不能一輩子不走夜路、不在窗邊看風景,不一個人下樓梯吧”


    王萌的話音沒有落下,秦驁骨節分明的修長食指已經緊緊地扣在了她的脖子上,將她整個人都猛地砸在了牆上。


    王萌的後腦勺嗑在牆上一痛,她睜開眼睛,便對上了秦驁泛著血絲的眼睛她從沒見過那麽狠戾的目光,好像他不是人,而是個瘋狗。


    “你,你要什麽。”王萌掙紮著說,“我是女孩,你怎麽能對我動手,你”


    還沒等她說完接下來的話,秦驁已經一抬手,將她推下了樓梯。


    王萌的後背砸在台階上,她翻滾著跌落十幾節台階,一直到平層才停下來。


    好疼,好疼,渾身都好疼


    王萌趴著還沒緩過來神,視線裏,一雙修長的腿緩緩走下台階,停在她的麵前。


    蒼瘦有力的手指再次抓起她的手臂。


    “嚐點苦頭”秦驁陰冷地說,“是這麽做嗎”


    “不”


    王萌來不及說話,秦驁拽起她,再次將她扔下台階。


    當她滾落到三樓的時候,有路過的學生發出尖叫。


    秦驁走下台階,他蹲下,王萌開始驚恐地哭泣起來。


    “不要,不要”


    “你想了那麽多辦法,我當然要挨個讓你試驗一遍。”秦驁輕聲說,“起來,還有三層樓。等這個結束後,我再陪你上五樓,你自己選一個窗戶。”


    王萌頓時崩潰地尖叫起來,她一邊哭一邊爬,“救救我,救救我”


    秦驁一把抓住王萌,拎著她向著樓梯走去。


    “住手,秦驁,快住手”


    老師們趕了過來,秦驁仿若未聞,他似乎還要將王萌扔下去,可王萌掙紮的太厲害,讓老師們有時間衝過來,分開二人。


    女老師們圍住尖叫哭泣的王萌,一個男體育老師過來,將秦驁壓在欄杆上。


    他對上少年通紅的眼眸,頓時一愣。


    他從沒見過孩子有這樣的眼神,帶著狠意和冰冷,還有一種令人戰栗的淡漠冷靜。


    三層樓鬧成一團,有學生被嚇哭,有老師在斥責看熱鬧的學生,有老師在安慰王萌


    在嘈雜之中,心中仍然燃燒著殺意的秦驁抬起頭,他忽然看到了十多米外的葉蘇念,她怔怔地站在那裏注視著他。


    仿佛冷水潑頭,秦驁驟地冷卻了下來。


    秦驁喉結微動,他體育老師拉了起來,葉蘇念從他的目光中消失不見。


    轉迴頭,秦驁冷漠地看著安慰王萌的老師們,他的心中不斷地墜落。


    他知道自己失敗了。


    事實證明,他就是個壞人,是個天生便對傷害他人有天賦的反派。


    辦公室裏,除了哭哭啼啼的王萌,屋內非常安靜。


    “我,我因為作業的事情想去找葉蘇念道歉,結果才知道她和秦驁交往,秦驁為了給她出口惡氣,便把我從樓梯上推下來了。”王萌哭著說,“我知道我偷作業是做錯了,可也不能這樣對我啊。”


    她坐在椅子上,膝蓋和手肘、臉頰都有擦傷,哭起來倒是不見剛剛的兇態,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


    主任的目光掃過她,最終停在了秦驁的臉上。


    “秦驁,你有什麽想說的嗎”他聲音嚴肅。


    葉蘇念被班主任帶到另一個辦公室裏詢問情況,屋裏除了秦驁和王萌,剩下的都是老師。


    秦驁靠著牆,他漫不經心地掏出手機,“我錄音了。”


    他打開手機。


    兩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


    音頻越播放,王萌的臉越蒼白。


    我寧可坐牢,也要報複葉蘇念,她總不能一輩子不走夜路,不在窗邊,不一個人下樓吧


    當她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所有老師的表情都變了。


    與此同時,主任的手機響了,他打開擴音,江老師的聲音傳來。


    “葉蘇念說,王萌下課時叫她離開,到了樓梯間就要打人,還要推她下樓梯。她應激反應差點把王萌推下去,秦驁過來把人拉住,讓她去叫老師,她就來找我了。”


    所有老師們都忍不住運著氣。


    事到如今,事實已經很清晰明了了。


    “我,我沒想這樣做我就是嘴上說說,沒想實踐的。”王萌看到剛剛還同情她的老師們表情都變了,她著急地辯解道,“葉蘇念她撒謊,我叫她出去是為了道歉,我沒動手打人,是葉蘇念打我”


    “王萌。”主任沉聲說,“我們現在都想好好解決這個事情,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所有人都實話實說。”


    “我沒有說謊”王萌立刻說。


    “很好。”主任說,“走廊裏的監控正好能照到樓梯,錄音和監控攝像足夠還原事實真相了。”


    王萌的臉色變了。


    很快,保安部將視頻拍下傳過來,所有人都看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發生了這個事情,王萌其實算是受害者,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撒謊,再加上先要推人的舉動,讓老師們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


    “這件事我們處理不了。叫家長吧,再把校長請過來。”主任沉聲說,“幸好沒出大事,不然還要報警。”


    “主任,這”有老師小聲提醒道,“葉蘇念和秦驁都是孤兒啊。”


    老師們不知道後麵的那些事情,可主任校長是知道的。


    “葉蘇念是羅英彥的養女,一會校長會給他打電話。”主任說。他看向秦驁,有點頭疼,“倒是你讓孤兒院院長來一趟吧。”


    聯係家長的任務很快就分配下來,王萌看著行動的老師們,她頓時慌了。


    秦驁不在意會不會被開除,可是她在意啊


    “我,我受了這麽大的傷,可以不處分我了嗎”王萌有點著急地說,“我不想被開除,我以後再也不做這樣的事情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處理得了的事情。”主任冷聲說,“十一年了,我第一次見到這麽惡劣的事件,你們這些孩子把學校當成什麽了”


    王萌頓時哭了起來,她捂住肚子說痛。


    主任讓老師把她帶去校醫務室做檢查,屋裏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抬起頭,看向從一開始便雙手環胸,靠在牆邊一聲不發的秦驁,有點無奈。


    “老師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的做法太偏激了。”他說,“你知不知道你那麽做,有可能會讓她摔斷脖子太危險了。”


    秦驁抬眸,他淡淡地說,“她自己知道那樣危險嗎”


    主任一時失語。


    秦驁冷笑道,“在不切身體會之前,她不會明白自己要付出實踐的想法會對別人造成什麽樣的後果。隻有我讓她怕了,留心理陰影了,她才不會敢對葉蘇念動手。”


    “你這是什麽歪門邪理,如果她因為你而失手摔死了呢”主任抬高聲音。


    秦驁陰鷙地抬起頭,“我寧可摔死的人是王萌,也不希望她有萬分之一的幾率傷害葉蘇念。”


    “你”主任氣到失語。


    與此同時,隔壁辦公室,葉蘇念抿著嘴唇。


    “你別擔心,這件事和你沒關係。”江老師一個勁兒地安慰她。


    “老師,秦驁會被開除嗎”葉蘇念輕聲問。


    “他和王萌這一次估計都會被開除。”江老師歎氣道,“這件事太惡劣了,學校留不下他們。”


    葉蘇念捏緊拳頭。


    她忽然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她下了樓梯,來到秦驁和其他老師所在的辦公室,一推開門,屋裏所有的人都看向她。


    一屋子老師,隻有秦驁一個學生。


    “葉蘇念,你怎麽過來了,江老師呢”主任一怔。


    葉蘇念的身後,江老師一臉無奈地露了個臉。


    葉蘇念走進辦公室,她看向秦驁,原本淡漠的少年頓時有點慌亂地撇開目光。


    她轉迴頭,輕聲說,“這件事本來和秦驁沒有關係,是我和王萌的私事。如果秦驁要因為我而被勸退,那我也退學。”


    “什麽”所有人頓時嘩然。


    葉蘇念不是普通的好學生,她初一入學,連升至高中部,一直是最優秀的學生,從高一開始,連彩中學更是將她看作下一屆高考狀元來期待和培養的。


    哪個學校會放任自己最好的學生離開


    “葉蘇念,這種話不能亂說”主任皺眉道,“我知道你受到了驚嚇,但也別耍小孩子脾氣。”


    “我本來也該轉學的。”葉蘇念垂下睫毛,“我是希望能督促他考上好大學才留在這裏。如果他走了,我也沒有留下去的意義。”


    她轉身離開辦公室,主任愕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這話是什麽意思,和你們說過嗎”


    葉蘇念的心很亂,腦海裏塞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情緒。


    秦驁做這麽不理智的事情,她又生氣又後怕。萬一為了王萌而讓秦驁搭上自己的人生,一點都不值得。


    她也怕秦驁因為她而出事。


    可是,她又不由自主地因為秦驁的維護而心中感動。


    葉蘇念抿著嘴唇,她心亂如麻,又很迷茫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低著頭下樓,平層的拐角,心事重重地葉蘇念差點撞到人,幸好對方反應快,還伸手扶了她一下。


    “這麽著急去哪”對方聲音沉穩地問。


    這個聲音


    葉蘇念抬起頭,她頓時愣住。


    穆寒州正站在她對麵,男人氣息冷峻,可那雙注視著她的目光卻很柔和。


    他微微彎下腰,伸手將葉蘇念耳邊的發絲捋向耳後。


    “受委屈了”穆寒州溫聲問。


    他的聲音柔和得就好像他對麵的女孩不是十六歲,而是隻有六歲一樣。


    葉蘇念本來沒覺得怎麽樣的,可是被男人用這樣溫柔的目光注視,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好像被挖掘出來,讓她忽然鼻尖發酸。


    她抿起嘴唇,眼圈頓時紅了。


    穆寒州本來看見葉蘇念表情不對,隻是試探詢問,沒想到她竟然被弄哭,穆寒州的氣息頓時就變得危險起來。


    秦驁隻是發微信讓他來學校,具體發生了什麽穆寒州還不知曉,可一看妹妹哭了,他頓時就想把那些犯事的人都弄死。


    穆寒州站直身體,便要上樓與人算賬,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輕輕的扯住。


    他轉過頭,就看到葉蘇念用手指拽著他的衣袖,人卻偏著頭,抿著嘴。和她小時候受委屈之後,又倔強又想被安慰的樣子一模一樣。


    穆寒州又無奈又心疼,他幹脆地將女孩攬進懷裏,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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