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兇巴巴的口吻,聽上去像是要逼婚。


    而楊卓的眼正瞬也不瞬地望著我,明明已經笑了,微揚起嘴角,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麽,笑意瞬間自眼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濃的惆悵。


    他有事瞞著我,這件事還涉及到我們的姻緣?


    狐疑不解之時,樓上突然傳來嘎吱一聲輕響,是消防樓梯的房門打開了。


    我和楊卓同時循聲望去,感覺陣陣陰風襲來,混合在樓道裏的氣味不再是風靈的氣息,而失去它的鬼氣,等同於在昏暗境地迷失了方向。


    不過,並沒有緊張,楊卓依舊和往常一樣,立即邁步上前,擋在了我前頭,警惕觀察周圍環境。


    良久,怪響出現後,並沒有鬼影出現。


    我和楊卓相視一眼,繼續上樓。


    可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來,再次抬手攔住我的腳步:“等等。”擔心情況有異,他的神情格外慎重,皺眉細想片刻,才猛然抬頭,再次拉著我的手邁開腳步。


    不知他感應到了什麽,但此刻寒風一過,風靈的氣息重新迴到鼻息,我能夠感受到它傳來的力量,似乎就在上方樓層。


    兩股力量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必定情況有異。


    但當我和楊卓上樓時,推開虛掩的消防通道房門,瞧見的並不是時尚簡潔的辦公樓樓道,而是一片斑駁的牆壁,就連腳下的地麵也是灰色的,布滿了零散的垃圾。


    為什麽會是這番場景?我們又進入幻境了麽?


    仔細一想,不對,樓層的布局大致沒變,我們看到的環境應該是大廈曾經修建時的環境。


    轉頭,對上楊卓的表情,他並沒有像我這樣四處打量,而是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


    “你感應到的風靈位置在哪兒?”他問。


    “就在前麵。”


    楊卓估計也察覺到了,但此刻我們眼前什麽東西也沒有,沒有鬼,沒有古先生等人的下落,就連淩霄也沒有出現。


    但這幾股力量全都聚集在這個樓層,沒理由瞧不見他們的蹤跡……


    再往前走,寒冷的氣流在身旁湧動。


    像波光一樣從眼前掠過,層層褪去的是昏暗的場景,取而代之的卻是更加陰冷的畫麵。


    我聽見前方傳來陣陣腳步聲,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響,年輕黑衣男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我們前方,可沒來得及動手,我和楊卓就發現了不對。


    這個男人似乎看不見我們,徑自從我們身旁走了過去。


    再迴頭,他的身影消失,半點痕跡也沒留下……


    莫非我們看到的也是以前的畫麵?在大廈修建完工之處,這個男人就來過這裏?


    “月靈。”楊卓突然開口,“你是不是自動識靈了?”


    “什麽?”


    “感應到了曾經發生的一切,並將我的神智也帶入了你感應到的環境裏去了解真相?”


    “不知道。”


    我實話實說。


    如今我擁有怎樣的能力,我是說不清的,但的的確確可以察覺這裏的環境和剛才不同,連風靈的氣味也減弱了不少。


    如同幻境與現實交錯,明明空無一物的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那是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像是張溪。


    我和楊卓再次邁開腳步,走到一半,就瞧見淩霄從旁邊一間空蕩蕩的房間裏出來,皺眉看著我們:“你們來了?”


    脫離了之前的環境,我和楊卓毫無預兆的迴歸現實,但楊卓還是愣了片刻方才點頭迴答:“嗯,脫離幻境後,追蹤了一下風靈的位置才找到你們的下落。”


    說罷,他偏眸望向室內。


    依舊是簡陋的環境,辦公區域連一扇門也沒有,而張溪則緊張地靠著牆壁渾身發抖,雙手抬得很高很高,遮住了臉部,同時擋在身前。


    她會這樣害怕,也是因為風靈找到了她,此時此刻就停留在她眼前,亦如她第一次見到風靈時那般,風靈是懸浮在半空中的,雙腳在張溪眼前掃來掃去。


    揮了揮手,風靈自動退散,我和楊卓走到張溪身旁,她才側著眼珠子瞧我們,一把抓住了我的褲腿說道:“放過我吧,我不是壞人,隻是被他們利用了!我真的沒做壞事,完全是被他們騙了!你們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救我!”


    “救你?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低頭看著張溪充斥驚恐的黑瞳,我便想到了之前在幻境裏看到的那一幕,“古先生雖然利用了你,但他用符紙貼住樹幹讓風靈暫時無法襲擊你的時候,你不是也想丟下他獨自逃脫嗎?像你這樣自私的人,就算曾經沒有做過壞事,也會在危急時刻犧牲其他人來保住自己的安全,要我怎麽相信你以後不會運用你的能力去為非作歹?!”


    這些話,同樣是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


    說完我再次後悔,後悔受到煉獄之氣的影響,情緒變得不受控製。


    要是一切正如我所說,我在師父他們眼中也是如此,一旦能力強大,我還是會做壞事……


    看著張溪那雙波動不定的眼睛,我的思緒便再度偏遠,越來越不確定自己想做的究竟是什麽。


    迴頭,淩霄正站在門口緊盯著我的背影,視野逐漸上移望向我的臉,同樣鎖定了我的瞳孔,冷冷出聲:“倒是像以前的你了。”


    我沒有說話,皺眉便望向身旁楊卓,目光堅定:“怎麽處置?”


    他知道我在說張溪的問題,右手展開,幻化出一條玄鐵鏈,不過隨手一拋,那鏈子便自動纏上了張溪的四肢,將她牢牢捆縛在地上。


    她想要掙紮,根本掙脫不了。


    明顯感應到她使用了法術,卻還是無法擺脫玄鐵鏈的控製。


    那一刻,我清晰從張溪眼中看到了她流露的恨意,但恨意很快被驚慌覆蓋,隻剩她口中苦苦的哀求。


    我哪裏理他,之後便將目光轉向不遠處的風靈,用神智控製它繼續追蹤古先生等人的下落。


    可就在風靈穿牆消失之時,走廊上的腳步聲再度響起。


    我以為黑衣男人的幻影又一次出現,但淩霄很快向後退了一步,周身騰飛起強大的戾氣和魔性,飛身而走,似乎與門外來者交手去了!


    源源不斷飄入室內的,是漸漸混雜的氣息。


    我再次嗅到了血字咒魔熟悉的怨氣,感應到它就在走廊上。


    和楊卓同時離開房間,被怨氣、鬼氣充斥的昏暗裏,淩霄似乎正在和什麽人交手。那個人單是看被黑氣勾勒的身形便是陌生的,身材十分矮小,看不清是男是女。直到淩霄突然施法展開攻擊,退散了周圍的怨氣,我才清楚看見站在他前方的矮個子是個中年男人,而男人自知不敵,見淩霄施法,便立即撤退!


    難得追蹤到厲害又陌生的人物,淩霄自然不會叫他逃脫!


    但他追上男人的腳步時,在我和楊卓身後突然襲來了另外一股陰冷力量!明明受到我神智控製的血字咒魔,突然在此刻對我們發起了攻擊!它之前一直以白衣怨靈的女子形象示人,如今卻瞬間變得格外強大,周身滿布怨氣!


    和我們在精神病院見到的情況一樣,血字咒魔再次變身最恐怖的麵孔,若不是我集中精力,再次將它控製,恐怕它立即就會衝到我和楊卓眼前,帶來不可設想的後果!


    深吸一口氣,我能夠猜到當下的局麵。


    黑衣男人就在附近,之前看到的幻影也是在提醒我,這裏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一定是在附近徘徊,才會事先預警!


    下一刻,寒風散去,黑衣男人的身影果然就在前方!


    他低著頭,目光陰冷地看著我們,雙手呈微張狀,和楊卓平時施法的狀態十分類似!


    心知他是鬼術高手,不容小覷,在楊卓衝上去與他交手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大對神智的控製,確保對方無法再次啟動黑暗幻境,也無法招來更多厲鬼對付我們。


    然而,不知怎的,我竟然讀取到了黑衣男人的記憶,意外的發現,他果然和我們之前對付的邪術男子認識,曾經還一起習練討論過法術,準確的說,我們鏟除的邪術男子算是他的師父,他也知道對方死在了我們手上!


    昏暗裏,更多閃迴的畫麵出現。


    我看到男人小的時候,依稀是像周維那般大的年紀,他十分孤獨地坐在一處庭院的台階上,腳邊滿地落葉。


    微風掃過,周遭樹木沙沙作響。


    他撐著腦袋望著前方,似乎在等什麽人,但等到黃昏日落,他等的人還是沒有出現。


    漸漸的,旁邊的路燈亮了起來,照在他孤寂沮喪的臉上。


    年紀小小的男孩,眼中流露出超越同齡人的成熟。


    而邪術男人就在這時出現在了他身邊,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就站在他身後,俯身盯著他瞧:“小孩,你在等誰?”


    “等我媽媽。”


    “你媽媽不在家?”


    “恩,還在上班。”他平靜作答,眼神和語氣裏都沒有流露出對陌生人的恐懼。腦袋仰頭,視野便轉向站在他身後的邪術男人:“你是誰?”


    男人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男孩點頭,之後便陷入沉默。


    邪術男人卻忍不住問:“誒,你媽媽既然還在上班就別等了,我帶你去吃晚飯?”


    “不行。”男孩搖頭,“媽媽說了不能到處亂跑,我要在這裏等她。”


    “晚飯也不吃?”邪術男人似乎來了興趣,蹲在他身旁笑問,“那你作業做完沒有?每天晚上都是這樣等你媽媽迴來?”


    “嗯。”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和邪術男子之間再無交流,邪術男人卻對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突然開口提議:“既然你想見你媽媽,為什麽不去找她?”


    “她讓我在家等,不能走。”


    “哦,那如果我將她帶到你眼前呢?”不需要男孩做出任何反應,邪術男人右手一揮,畫麵便在眼前呈現,“你看到你媽媽了嗎?”


    和鄭永誌一樣,這個男孩也在單親家庭長大,生活環境卻不如鄭永誌,母親隻是一名普通工人,每個月領取微薄的薪資,撫養她長大。


    男孩一直很懂事,可再見到邪術男子施法一霎,瞧見自己的母親就在眼前,他頓時瞪大雙眼,想要伸手去觸摸眼前的景象,最終卻摸了個空,隻好眼巴巴地瞅著邪術男人,眼中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這是戲法?”


    “不是。”邪術男人一笑,“這是法術。”


    口吻裏帶著利誘,男人依舊笑著問:“你想學嗎?想學,我教你。”


    隻是看到這樣的畫麵,我無法確定邪術男人願意教男孩法術的原因,隻是依稀猜到邪術男人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或許,他發現這個男孩身上有某種潛質,適合修煉鬼術;又或許是他一個人修煉太久,想要找個夥伴、徒弟陪同他一起練習法術,從而強大自身,並打造一個門派。


    但結果卻有些出乎我的預料,在教了男孩簡單的幾句法術咒語後,邪術男人突然望著前方,格外落寞地說:“我以前也教過其他人法術,但他們的體質都不行,練著練著就成了半吊子,要麽脫離了我的掌控。但他們最後都死了,隻剩我一個人還活著。所以現在,我不收徒弟了,就留一本書給你,你慢慢練著玩吧。”


    人與人之間的關聯莫過於情誼,而這份情誼深了就會產生牽絆。


    邪術男人留下了書籍,原本打算要走,但走了一半,他又迎著男孩好奇的目光轉過頭來,輕聲問了一句:“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彭超。”


    “哦。”男人點了點頭,揚起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


    我原以為他很壞,很冷漠,很殘忍,但現在看來,他骨子裏其實也有弱點,隻是這個弱點曾經我並沒有發現。


    而此刻,所有一切都關聯起來。


    彭超從邪術男人手中得到了一本手抄的鬼術書籍,說不定邪術男人也不知道這類法術的具體作用,隻是察覺到它沒有邪術的咒語強大,便沒有修煉。


    到了彭超手裏,他的想法很單純。


    為了見到他的母親,他時不時就會研習上麵的法咒,幻化出影像,觀看母親工作時的場景……


    後來,他們也是見過麵的。


    在彭超長大後馭鬼時,邪術男人剛好就在附近。


    他一眼就認出了彭超,彭超也認出了他。


    而彭超感歎的確是這個男人隔了十幾年,依舊沒有任何樣貌上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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