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喚聲太過模糊也太輕緩,像是倦鳥於夢中暗啞的低語,又像是嫋嫋夜風拂過大地那般繾綣溫柔,以至於讓斐亞然摸不準,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因某種隱秘期待而生出的錯覺。


    但他又有些擔心,是否自己的到來真的驚醒了安斯艾爾,隻好迅速閃身到花園入口高聳的廊柱後,悄咪咪露出一隻眼睛暗中觀察安斯艾爾那邊。


    這一看,斐亞然才發現安斯艾爾竟然真的醒了過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像極了在主人麵前做錯了事的小動物,以至於讓安斯艾爾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沒有,本來也隻打算在這裏小憩一會兒。”


    說完,見斐亞然還縮在柱子後麵,似乎隨時準備跑路,安斯艾爾不得不笑著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聲音中沒有絲毫被吵醒的不悅,溫柔得一如既往,受到召喚的斐亞然顛顛就過去了。


    沉睡的花園自他踏入的那一刻起,忽然亮起朦朧的光暈,星星點點的光芒自他腳下一路延伸到安斯艾爾身畔,像極了他曾給妹妹講過的童話故事中的場景。


    想不到安斯艾爾竟然還有這種浪漫的心思。心底輕笑著,斐亞然緩步走到安斯艾爾麵前,微微露出個笑容,“晚上好,安斯艾爾。”


    把身下的座椅變成一條可容兩人安坐的長椅,順勢換了個斜倚姿勢的男人極為自然地把斐亞然拉上藤榻,這才溫聲說道:“晚上好,然然,雖然我認為這個時間,我們應該說的是晚安。”


    這麽說完,安斯艾爾還笑著揉了揉斐亞然被晚風吹得有些淩亂的發。


    他這一係列動作實在太過自然,以至於等斐亞然迴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整個人盤腿坐在了安斯艾爾身前的榻上。


    四目相對,斐亞然一時間有些囧,不知道究竟是該吐槽安斯艾爾的手速太快,還是該抗議那聲好像叫小孩子一樣的“然然”。


    不過說真的,和唐昊天這麽叫他時的感覺不一樣,安斯艾爾叫他“然然”時,他竟然完全不覺得反感,隻稍微有點不好意思。


    但這又是為什麽呢?


    朦朧的夜色中,斐亞然拄著下巴,有些疑惑地看著安斯艾爾。


    他的眼神很認真,好像安斯艾爾是一道難解的謎題,絲毫沒有其他人看過來時那種驚豔迷戀的神色,純潔直白得讓安斯艾爾心底忍不住一動,原本想要責備斐亞然竟然不穿鞋就跑出來的話到了嘴邊,莫名就變成了一聲低柔的疑問,“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想到安斯艾爾在短訊中叮囑他早睡,還有那個讓人不自在的“乖”,斐亞然莫名有點心虛,隻好反問迴去,“你不也是,這麽晚了還在這裏,是剛迴來嗎?”


    發覺斐亞然的小心思,安斯艾爾也不戳破,眼底的笑意卻一直不曾消散,“是,我迴來還不到二十分鍾。”


    見斐亞然似乎有些好奇,又不好意思問,安斯艾爾當即解釋道:“傍晚去開了個會,商量接下來的日程安排。”


    “哦哦。”雖然有點意外安斯艾爾會和自己說這個,不過斐亞然其實確實有點好奇他晚上去做了什麽。至於安斯艾爾他們商議的具體內容,斐亞然倒是沒什麽興趣,而且那都是安斯艾爾的私事,他也沒有知道的資格和必要。


    這麽想的時候,心底莫名又有些不舒服。


    眉頭不知不覺向中心聚攏,之前那種煩躁的感覺忽然又冒了出來,讓斐亞然微微有些走神。


    “怎麽了?”指尖輕輕戳了戳斐亞然眉心,安斯艾爾輕聲問道。


    月光般的長發自他肩頭散落,仿佛承載了萬千星輝,長長的睫毛似銀色的蝴蝶在夜風中閃動,被夜色暈染成深色的雙眸不像白日裏那樣明亮翠綠,仿佛裹挾了一池深不見底的湖水,神秘至極,卻又似乎能夠包容一切。


    在那雙眼底,隱隱的詢問和期待像是在催促斐亞然,讓他快點坦白一切。


    那一刻,斐亞然忽然想起經常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沒有人能夠拒絕安斯艾爾,尤其是當他用那雙美麗的眼睛,看著你的時候。


    微微側過頭,不看那雙仿佛有蠱惑人心力量的雙眸,斐亞然這才低聲說道:“我今天看了《囚徒》。”


    “嗯?”安斯艾爾發出一聲疑惑的輕吟,不太明白《囚徒》和斐亞然這樣神思不主的狀態有什麽聯係。


    糾結的毛線一旦找到個線頭,再想捋順似乎就沒有那麽難了,更何況斐亞然這些日子確實積攢了太多疑惑,安斯艾爾又是難得被他承認的朋友,所以雖然不太習慣,但他還是一點點把心底的話倒了出來,“今天看《囚徒》的時候,我覺得你很厲害,梵卓·安德魯完全被你演活了,所以看完之後,我心裏有點難受。”


    沒想到斐亞然周身的低落竟然是由此而來,安斯艾爾心底有些軟,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斐亞然的頭發,輕聲安慰道:“那隻是一個故事。”


    “這個我當然知道,”抓住安斯艾爾再次作亂的手,斐亞然忍不住有點忿忿,“但是梵卓最後實在太慘了!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堅守和父親的約定,為了保護他的國家和子民,最後卻落得那樣淒涼的結局。他走的時候,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太寂寞了。”


    說到最後,斐亞然的眼睛又忍不住有點濕,也不知道是為了梵卓·安德魯,還是為了其他什麽。


    微涼的手指被斐亞然溫熱的掌心熨帖得都跟著暖了起來,雖然之前就多少能夠察覺到斐亞然有著極為敏感的內心,但當聽到他說這些時,安斯艾爾還是有些驚訝。


    指尖微動,勾住斐亞然柔軟的手背,迴憶了下當初出演梵卓·安德魯時的情況,安斯艾爾這才淡聲說道:“他本就從未想要被人理解,也並不需要。”


    那樣篤定的語氣,讓斐亞然忍不住側目,“你怎麽知道?”


    安斯艾爾聞言,輕笑了下,“好歹也是我當初演過的角色,挖掘角色內心這種基本功我還是做過的。”說到這,安斯艾爾的聲音隱隱低了下去,“梵卓雖然看似冷酷無情,卻並不是一個很難理解的人。”


    “不難理解嗎?”想到看完電影後一直盤旋在心中的疑問,斐亞然忍不住又道:“我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那麽做,因為即使他不那麽做,也一定不會有人怪他。身為一個國家的領袖,在那之前他就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根本不需要冒風險做那種必定會背負萬事罵名的決定。”


    那樣為一個早已逝去的人抱不平,為一個後人所飾演出的形象糾結憤恨的模樣,讓安斯艾爾忍不住微笑,心底最深處那些冰冷寂寞的角落,卻因為斐亞然的那些話一寸一寸暖了起來,“梵卓·安德魯的一生,隻為守護而活,那是他存在的價值,也是他的信仰,所以即使最後有著那樣的結局,他也一定從未後悔過,也才能走得那麽釋然,從容。”


    這番話安斯艾爾說得認真而緩慢,似乎暗藏著某種觸動人心的力量,隱隱與斐亞然對梵卓·安德魯的評價不謀而合,也讓他再次想起父親今天的模樣。


    他忍不住心生感慨,“守護和信仰的力量,真的有那麽強大嗎?”


    安斯艾爾看著不知不覺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的青年,即使夜色再深沉,他也能夠輕易看到斐亞然眼底的茫然和低落。


    與曾經的他十分相似。


    猶豫隻是一瞬,安斯艾爾最終還是聽從自己的心,把那樣難過而又寂寞的斐亞然拉進了懷裏。


    纖瘦的身體與他的懷抱十分契合,仿佛天生就該如此,身體相貼的地方,融融的暖意迅速在各自的身體中蔓延開來。迎著斐亞然驚訝的目光,安斯艾爾認真堅定地道:“守護和信仰的力量,能讓一個人變得無所畏懼。”


    因為別扭想要起身的斐亞然,聞言怔了怔,定定看著安斯艾爾,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與父親眼底相同的光芒。


    心頭一動,斐亞然微微抓緊安斯艾爾胸前的衣服,輕聲問他,“你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


    沒想到斐亞然會這麽問,安斯艾爾揉了揉斐亞然的腦袋,這才緩聲迴答他的問題,“我不是要守護什麽,而是有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去做的事。”


    他的眼睛太過深邃,整個人都仿佛因那份不經意間透出的堅定而閃閃發光。


    斐亞然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一麵,在此之前,他見過安斯艾爾冷酷的模樣,淡漠的模樣,微笑的模樣甚至溫暖得不像他的模樣,卻從未見過這樣認真堅定仿若磐石的模樣。


    這樣的安斯艾爾,似乎又與他腦海中的梵卓·安德魯重疊在了一起。


    捂住眼睛不想看到安斯艾爾現在的樣子,斐亞然忍不住啞聲道:“原來你和父親一樣啊……”


    他的聲音太過低微,以至於安斯艾爾距離他這麽近,都沒能聽清,當即垂眸發出一聲疑惑的鼻音。


    那聲音如同羽毛般輕輕落下,其中的關切一絲不落地落在斐亞然的臉上,心上。


    他的心底忽然有些釋然,當即大大歎了一口氣,翻身躺平在純白的長椅上。


    頰邊癢癢的,斐亞然睜開眼睛,發現是安斯艾爾垂落的長發。


    指尖卷住幾絲如水的長發,斐亞然看了看安斯艾爾,又看向頭頂浩瀚的星空,終於輕歎著道出一直徘徊在心底的話,“我真的,好羨慕你們。”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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