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雲庭柔和的笑笑,哄著他:“今兒我們少爺要表演個什麽節目呀。”林筱閣第一次在小園子裏過生日,作為捧哏著實不引人注意一些,小園子這種捧哏生日場子幾乎沒有,更別提還沒成名商演的了。


    林筱閣第一次聽見時雲庭喊他少爺,有一瞬間的不好意思,順著道:“我給我們老爺唱首歌?”


    “行啊,唱什麽,讓音響老師找找伴奏。”時雲庭從麵前的蛋糕上捏了個櫻桃送入嘴中。


    “人間不值得。”


    時雲庭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你這是看破紅塵?”自己生日唱人間不值得,有才。


    林筱閣一愣隨即笑了:“人間不值得後麵一句是,但人間很美,你值得,懂不懂!真的是。”


    時雲庭搖搖頭,皮了一下:“不懂。”


    “說吧少爺送給誰的呀,台下姑娘們嗎?”


    林筱閣笑了笑:“一是謝謝姑娘們對我……”


    “還有我——”一個大哥忽然出聲,把林筱閣嚇了一跳。


    接著好幾個大哥也喊。


    林筱閣哭笑不得的笑:“行行行,一是謝謝姑娘們和大哥們對我的喜歡。”


    “不客氣!”剛剛開口的大哥又說話了,賊明顯的東北腔。


    “喲,一東北大哥呀!”時雲庭笑的不行,大哥自來熟的嘮上嗑了。


    林筱閣也跟著笑了笑,繼續道:“二是謝謝師兄弟們的照顧。”


    “三,”林筱閣轉頭看向時雲庭:“三是謝謝我庭哥對我的認定。”


    “當我還沒開始上台還沒賜字的時候就被他從傳習社領出來了,直接跳過青年隊,中途也不是沒有很好的捧哏,庭哥對我依舊很好,等著我成長,一點點的教我所有,我從業4年多,和他搭檔4年,從業第一天就是和他的開始。”


    “我當時17,庭哥18,其實和七隊隊長他們差不多,都是捧哏17就跟了逗哏的,不過他們是父子養成,我和庭哥是哥哥帶著弟弟,順著弟弟,等著弟弟慢慢跟上腳步。”


    “我很謝謝我哥哥,什麽都順著我,好多師兄弟都嫉妒,平時不是什麽大事,我說什麽就是什麽,說句好笑的。”


    “我們這對估計是德雲社粉色大褂最多的了,我特別喜歡粉色,各種各樣的粉色,雖然她喜歡深色,但是穿粉色特別好看,是不是?”


    “是——”台下觀眾很配合的迴答。


    時雲庭輕聲迴了一句:“去你的。”


    “姑娘家家的穿什麽深色,粉色多好。”林筱閣像是個老父親一樣嘟囔。


    其實他自己定位錯了,不是哥哥弟弟,是都把對方當成兒子閨女養,就形成了這樣詭異的相處方式。


    時雲庭哭笑不得的瞧著他:“還唱不唱了?”


    林筱閣連忙點頭:“音響老師,準備好了嗎?”


    音響老師沒說話,直接上伴奏。


    林筱閣和時雲庭頓時笑了。


    音響老師太可愛。


    林筱閣清了清嗓子。


    “渡口愛上深山薄雪中意晚蓮


    夕陽熬紅雙眼 想等來晨鍾聊聊天


    心上人在梅邊柳邊偏不在身邊


    小白蛇澆透臨安許仙卻沒帶傘


    少女壓壞秋千書生十年落選


    命運總是挑挑揀揀諸事不成全


    小和尚沒化到緣又路過燒鴨店”


    台下輕唿。


    “拈杯酒眯著眼 說專心看人間


    看長安建安與潘安都想沾一沾


    神仙掐指算此去少圓滿


    得來失聚了散千萬莫求全


    借泥爐燒碗飯在簷上種炊煙


    管小寒大寒與心寒都來暖一暖


    好提膽闖人海再叩風月關


    兜兜轉轉八十一難我們走著看”


    略帶著戲腔的唱段讓林筱閣這個學過戲的唱的好聽極了。


    後台的張雲雷一愣,段段是苦難,是意難平,是平生能遇見的不值得。


    人生總有意難平,總有坎坷,總有苦難,跨過去就什麽都無所謂了。


    張雲雷跨過一個一個又一個,這過去的半生實在是有點苦,就算走在紅毯花路,就算贏得滿堂喝彩,就算父母健在,有知己有師父有愛人,但是一個個坎坷接憧而來。


    從開始當學徒時,一年年的練習挨打,好不容易上台成角兒,卻又倒倉。


    無法上學,成為外麵抽煙喝酒的小混混,把年少養成的驕傲優越碾碎。


    一步步艱難的北漂,睡過地鐵站,睡過長板凳,睡過廁所。


    好不容易迴到德雲社,重新入了相聲這一行,卻自卑的連頭都不敢抬起。


    好不容易拾迴驕傲,自信踏上舞台,當了隊長。


    一朝摔下南京南,剛起來的事業瞬間消散,一片片的被醫生拚起來,就和哪吒重塑金身差不多,可他,脆弱,摔一下就能毀了下半輩子。


    後來啊,慢慢的火了,用每步在刀尖上,每一夜的劇痛,每個雨天的麻木換來的火,先開始覺得都要死了,多做一些事,多留一些作品讓更多人記得才好,可能姑娘們以為這個是有仙氣。


    後來姑娘們來了,連掛的多了,慢慢的,她們說的仙氣散了,落入紅塵了,一步步走上高地樹頂,參加了綜藝,發了單曲搶了所謂別人的奶酪。


    再後來,一個個姑娘們鬧出來的事,一個個師兄弟的粉絲互撕,一個個所謂的黑料,一個個子虛烏有的言論,把他打壓的心情沉重。


    台上嬉笑怒罵安然無恙,台下連軸轉疼痛麻木難過伴隨。


    對張雲雷來說最輕鬆的時候是和時雲庭在一起,一起在家裏,是和師兄弟在師父家鬧騰,是吃姐姐包的餃子做的飯,是和楊九郎在後台說說話。


    一人踏上一條路,沒人能陪他,孤獨難過,苦難疲憊都一個人扛。


    一個個不眠的夜晚一個人熬過去。


    有的時候誰不會想那些意難平。


    特別是深夜,那些不好的思想不安的情緒莫名其妙的委屈,總會輕而易舉的來臨。


    有的時候張雲雷一直在想,不火就好了。


    就在小園子演,肆無忌憚的嬉笑,隨心所欲的打鬧。


    師父說商演就是成功。


    張雲雷想,他寧願不要成功。


    雖然有了姑娘們。


    雖然不負九郎的跟隨。


    雖然成了封箱倒三。


    但是真的。


    真的不開心。


    真的步步維艱。


    台上的林筱閣還在唱,後台的張雲雷依舊在出神。


    但是張雲雷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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