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沒什麽課,許多同學已經開始實習或者畢業旅行了,所以路瀟外宿一夜,並沒有引起太大關注。


    地鐵遇襲的室友被醫院釋放,醫療記錄上寫著她吸入致幻氣體,產生臆想,並無大礙,隻需服藥一周即可活蹦亂跳,其實那瓶看起來高大上的藥片,不過是加了色素的澱粉而已,但室友吃完藥,還真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


    此時室友正趴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路瀟收拾行李。


    路瀟被她盯得發毛,忍不住迴頭笑著說:“你要表白就趁早,明天可見不到我了。”


    “瀟瀟,你昨天晚上真的沒有坐過地鐵嗎?”


    “真的沒有,從我進門起你都問過八百次了,再問我就給你的複讀機斷電。”


    室友抱著被子原地打滾:“可我好像看到你了,還抱過你來著,像做夢一樣,地鐵裏有好大一隻怪獸,我差點以為自己穿進了鐵甲小寶……”


    “我看你腦子還是不清醒。”路瀟用一板巧克力砸中她的頭,“地鐵卡我會掛失的,你別管了,你那點有限的想象力留著用在自己的婚禮上吧,還有,以後不要再看鐵甲小寶了。”


    “為什麽不讓我看?”室友剝開巧克力,一麵吃一麵問,“對了!你去的是不是正規公司啊,怎麽連準備的時間都不給人家留?你和我定個暗號吧,如果你被黑`社會控製了,就給我打電話說暗號,我帶著你姐夫去救你!”


    “你們兩個捏在一起,戰鬥力最高相當於一隻半橘貓,也敢跟我誇這種海口?”


    “你這是侮辱我的人格!”


    路瀟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晃了晃:“你女神簽名版的禮盒裝小說,我不想帶走了,要不要?”


    “喵!”


    路瀟走過去,把小說放到了她的床上。


    室友突然張開雙臂抱住她,還沒說話,眼淚先掉了下來:“瀟瀟,以後見不到你了可怎麽辦呀!”


    路瀟無可奈何地拍著她的背:“我又不是去英勇就義,會迴來參加你的婚禮的。”


    “那我一個月結一次婚……”


    路瀟啞然無語,不懂以她的智商是怎麽考上大學的,這可能就叫吉人自有天相吧。


    稍後學妹們來與路瀟道別,順便瓜分了那兩箱書籍雜物。路瀟把打包好的衣服交給校紅十字會的學妹,留下洗衣店的清洗費用,讓她幫忙送洗之後,再捐贈出去。


    如此一番分配完,她身邊就隻剩下一個小小的手提箱,裏麵裝著兩套換洗衣服、證件、銀行卡,以及一台超薄筆記本電腦,行李箱上方橫著一把裝在黑布袋中的長刀。


    刀身全長五尺,刃寬一寸許,背向彎出睫毛般的弧度,微微壓沉了塑料行李箱的蓋子。


    這就是她準備帶去青城的全部物品了。


    路瀟關掉燈,躺迴雙人床的下鋪,摩挲著入住第一天就壓印於上方床板的符文,悄悄擦去了一個符號。


    上鋪的室友早已去外地工作,開始了新的人生,而她也將走入人生的下一階段,隻是她的人生卻不能和任何朋友分享。


    這一夜她沒有休息多久,清晨四點,電話鈴聲吵醒了她的清夢。


    路瀟拿起枕邊的手機,想看看誰這麽沒眼色,結果屏幕上卻打出一個111開頭的號碼。


    111是全國統一的報警號碼,後邊加上州代碼或者市區位號,就是各個地區警察廳或警察局的官方號碼。


    她立刻端正態度,按下通話接聽鍵。


    “路小姐!飛機即將抵達機場,飛行員撐不住了,你能不能馬上來接應?”


    路瀟一時沒聽明白,什麽就撐不住了:“啊?”


    “總之車已經去接你了,兩分鍾後到,你馬上下樓!”


    “哦哦,好的!”


    路瀟掛斷電話,跳下床,飛速洗臉刷牙換衣服,然後拎起箱子與刀走向寢室門。


    她在門口處停住腳步,迴首看了一眼仍舊沉睡的室友。


    那家夥半個身體懸出床外,眼看著就要掉到地上,她見狀微笑,舉手擦花了門框上方的符文,接著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路瀟下到二樓平台的時候,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也跑了上來。


    七八個人與她迎麵相遇,開口便問:“你是路小姐?”


    路瀟剛一點頭,對方立刻接過她手裏的刀和箱子,搶劫似的掉頭就走,路瀟緊隨而上,跟著他們來到樓下,隻見兩台掛著警牌的車直接開到了宿舍門口,不等她多問一個字,對方已經像捉賊一樣把她摁進了車裏。


    路瀟欲哭無淚,明天藍城大學就會傳出新聞,說她涉嫌吃喝嫖賭坑蒙拐騙被警察拘捕了……


    車輛啟動,趁著日出時分街上空曠,直接將油門踩到底,飛也似的開往入城口。


    車中,陌生男人塞給路瀟一本文件夾。


    “就是這個東西,我們實在不知道怎麽辦了。”


    文件夾裏裝滿照片,照片上是一麵鏡子。


    那種最常見的塑料圓鏡,手掌大小,背麵貼著一層綠色塑料殼,殼子上畫著幾朵鮮豔的牡丹,看起來和超市中的廉價化妝鏡別無二致。


    然而鏡子裏麵,卻映出了一間詭異的房間。


    這間老式閨房裝修典雅,右側安著一扇花菱木窗,光線昏黃暗淡,左側房門微敞,門前遮著珠簾,房間當中擺放著雕工精致的檀木妝台和一隻四腳高凳,妝台邊緣的香爐上青煙正嫋嫋。


    一個女人背對畫麵坐在高凳上,她身上穿著黑色旗袍,裙擺垂下遮住腳踝,凳子腿下隻露出一雙紅色繡花鞋,長長的頭發從肩頭披到身前,女人手持木梳微微偏頭,做出了一幅梳姿。


    這整整一文件夾的照片,全都拍著這幅畫麵,隻不過每張照片上女人的姿態都有細微的不同,好像某個視頻的連續抓拍。


    路瀟指著照片說:“我要接收的是這個鏡子嗎?”


    男人搖頭:“不是鏡子,是鏡子裏麵的東西。上個月本地某富豪買下一座古宅,那個王八——抱歉——那個富豪看見宅院的井口被石頭填住了,覺得很有意思,就找人挖開井口,從井下掏出了一麵銅鏡,當時鏡子裏就出現了這個畫麵。”


    路瀟有點明白了:“然後畫麵轉移了?”


    “對,當時那個富豪也覺得邪行,立刻叫人燒掉銅鏡,可銅鏡融化的時候,畫麵突然轉移到了他的眼鏡上,他一著急,踩碎了眼鏡,然後畫麵又轉移到了旁邊的車玻璃上。”


    路瀟:“我知道了,這個畫麵會不停地轉移到光滑平麵上,那飛行員撐不住是怎麽迴事?”


    “凡是這個畫麵出現過的地方,半徑20米之內,所有人的血液都會漸漸變淡,而且這種改變不可逆轉。離開鏡子的作用範圍,病變速度會減緩,但不會停止;始終呆在鏡子的作用範圍,病變過程將會加快。經過檢測,受害人體內的血小板數量迅速減少,現在幸存者隻能靠人工輸板維持生命,還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路瀟微微皺眉:“那你還帶著它上路,為什麽不直接叫我們過去?”


    “因為這個東西會動!哪怕它原本的載體沒有破損,畫麵也會主動轉移到人多的地方!它第一次失蹤後,我們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它的載體。後來我們發現,隻要帶著它一起運動,在速度足夠快的情況下,它就無法逃走,所以我們立刻把它運上飛機,直接送到了這兒來,一則是飛機足夠快,二則是飛機足夠高,可以中斷它對外界的影響。”


    官方自然不敢選擇民用機場交接這種兇器,所以臨時征用了市郊的電梯試驗場,這裏場地開闊,離市區相當遠,方圓兩公裏內又沒有人家,所以不易造成意外事故。


    車輛即將開下高速時,路瀟叫停車隊,拿走了文件夾、行李箱,以及那把刀,然後讓其他人原地待命,她則孤身開著車,靠導航找到了目的地。


    隻見無邊荒野中,孤零零佇立著一座高樓,一架小型直升機降落在樓前,氣氛安靜得毫無生氣。


    路瀟抵著飛機踩下刹車,直接拎著刀跳上了飛機側翼。


    她順著窗子看向駕駛艙,發現飛行員與後方座位上的兩個人都已經昏迷,後排的女人抱著一隻金屬箱,即便這種狀態下,她雙臂依然緊得像抱著炸`彈一樣。


    路瀟用刀鞘擊碎座艙玻璃,伸手抽出了金屬箱。


    打開箱子,裏麵果然是那把廉價塑料鏡,鏡子中,詭異的女人依舊背對著畫麵悠悠梳妝。


    路瀟右手拿著鏡子,左手用力攥了下腕上的珠串,藍色的符文鏈條瞬間纏住鏡子,然而符文的力量也就到此為止了——符文無法穿透鏡子觸及怨靈本體,而怨靈被束縛在鏡子中,也沒有辦法逃走。


    那女人梳妝的動作停頓一下,接著又繼續打扮起來。


    路瀟十分羨慕她優秀的發質,這要換成自己早該梳禿了。


    她帶著鏡子拎著刀,迴到車裏,打電話給接洽人,讓他們封鎖由此開往青城的高速公路,並在公路兩側50米外派人巡查,嚴禁平民靠近。


    “哦,還有,等我開上高速,你們也把飛機上的人送去醫院吧。”


    路瀟掛斷電話,打開音樂app,開始單曲循環《羅刹海市》,伴著妖異的音樂聲,車輛義無反顧地開往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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