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過來一看,樂了。


    他上手挑了兩本紅本本,封麵上是足以以假亂真的三個燙金大字:結婚證。


    倪照見薑信要買這個,也樂得不行。


    怎麽兩個人真的證領不了,最後就淪落到來十元店裏買假證這地步呢。


    最後,戒指試了一通,兩個人挑了個沒鑽的。


    戴上倪照中指正正好。


    薑信結賬的時候付出去三十元大鈔,老板其實很努力的裝作麵無表情了,但還是沒能忍住用那看智障的眼神看這兩個一大早來這種小學生都不樂意逛的店裏買假結婚證、假戒指的人。


    薑信才不管他什麽眼神,最後還高高興興跟他借了根筆,寫上兩個人姓名、生日、登記日期。


    本子一合上就算禮成了。


    倪照好好端詳著手上的戒指,挽著薑信手臂邊走邊說:“等你掙大錢了,不能再戴這個十塊錢的了,得給我換個貴的那種。”


    薑信偏頭看她,拍了拍她腦袋:“行,買個二十的給你。”


    “你……”


    薑信舔了舔嘴唇,抖了抖那兩本假證,開了口:“我還是想要真的,九塊九兩本那種。”


    倪照一轉頭就看著個賣豆腐腦的鋪子,說什麽也要拖著他踏進去,自然沒注意他在說什麽。


    等到點完東西等上菜的當口,薑信眼睛一眨不眨盯著她,開口:“不行了,你真得先答應我一件事兒我才能有胃口吃東西。”


    倪照真不明白,他怎麽就沒胃口了,“什麽?”


    “民政局,明年再跟我來一次。”


    倪照低頭看向桌子下麵,伸右手,捏著左手中指上那枚還沒太適應的細戒指,順時針轉了半圈。


    手一鬆開,她聽見自己低聲應了句:“行。”


    輕飄飄的。


    可就因為這一個字,薑信的心像看到了陸地的飛鳥,隻想一下子一個俯衝下來,管它會不會頭破血流。


    一瞬間,便有了著落。


    倪照一抬眼,看他笑得二裏八氣的,沒忍住也跟著笑起來。


    再早一點,如果她能再早一點看過來,他眼神裏那溺死人的溫柔,一定就藏不住了。


    ------


    等兩人迴到家之後,這事兒一告訴薑信他媽媽 ,她就樂了一通,等下午倪照父母下班迴來後,三個長輩湊一塊兒,又是一通樂。


    就連一直不苟言笑的倪父也沒忍住,在旁邊笑得開心極了。


    倪照被嘲笑得已經毫無顏麵了,一時間隻得盯著薑信,瞪了他無數眼。


    薑信一臉無辜。


    昨天那頓飯是薑信媽媽請的,這頓倪照媽媽主廚,倪照幫把手,菜色豐富不說,薑信那不會做飯的媽媽一個勁兒在旁邊驚唿。


    類似於“天呐!”、“這個居然也能做!”、“這魚原來還得先刮麟啊!”這類話語層出不窮。


    倪照倒是見怪不怪,畢竟她還有個讓她用電飯鍋給他做荷包蛋的兒子。


    薑信靠在廚房牆壁上,抱著手臂看三個女人在廚房裏忙活。


    不對,更準確的來說,自己那媽是在添亂。


    他的視線集中在一個身影上,一時間也沒空管正孤零零坐在沙發上、並不時朝這邊丟過來一記孤獨的眼神的未來嶽父。


    一頓飯不時便做好了,薑信沉默著盛飯,擺碗筷。


    一開始兩家人吃得還挺樂嗬,沒成想沒一會兒薑信媽媽就突然挺感傷的,自顧自說起來——


    “薑信這孩子從小就倔,高考的時候,他爺爺本來讓他報國內的國防生,可他偏不聽,跑去國外當練習生去了。”


    倪照媽媽吃著菜,聽著昨天下午她就說過的、同樣的這一番話,沒打斷。


    倒是薑信,看了眼倪照,又低下頭看碗底,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他媽媽接著說:“練習生啊,櫥窗裏被人欣賞的娃娃,一輩子都要被人評價,用他爺爺的話來說,就是‘戲子’。”


    倪照心裏咯噔一下,聽她接著說:“當時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這倔脾氣就是不聽,還是去了d國,當練習生這麽多年,從來不說苦也不說累的,”說到這兒,她笑了,“他們這一大家子的臭脾氣都這樣,不撞南牆不迴頭,這不,撞你身上了。”


    倪照對薑信媽媽這突如其來的指向性弄得有些發懵,怎麽還能說到她身上了?


    薑信媽媽笑著,看向倪照,“那次他生病,高燒快四十度,一個人縮在那小屋子裏沒人照顧,我飛過去看他,誰知道這沒良心的對著我叫了你的名字。”


    倪照愣住了。


    “後來,死活讓我給問出來了,說喜歡了個姑娘,可惜人家對他好像一點兒沒意思。本來我以為他剃頭擔子一頭熱,這種一廂情願的事兒一陣過後過了也就結束了,沒想到,他還真倔到了現在。”


    “媽——”薑信意欲阻止,這些事情他一分半點也不想讓倪照知道,不想讓她有壓力。


    “行行行,媽不說了,不,我再最後跟照照說句話。”


    倪照楞乎乎開口:“阿姨您說。”


    “我用性命跟你擔保,薑信這輩子絕對會掏心窩子對你。”


    倪照聽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直想哭。


    老媽聽完也是,一連“呸呸呸”了好幾聲,“什麽性命不性命的,親家母你可別瞎說。”


    “親家母你別嫌我嘮叨,我就是怕照照不明白……”


    薑信看著倪照眼眶都泛淚了,心疼到不行。


    可父母都在,又沒辦法給她擦,他喉嚨發澀,就這麽看著她,不動彈。


    吃完飯,倪照媽媽特意指使她爸收拾碗筷,她還給薑信媽媽裝了一堆特產,讓薑信先拎到車上。


    兩個媽媽還在依依惜別,倪照撇著眉毛抿著嘴,沉默著跟在了薑信屁股後頭。


    薑信看她這模樣,樂得不行:“東西都讓我拎了,你氣什麽啊?”


    她伸手,看著他,“我給你拎點兒。”


    “開玩笑呢,傻的。”


    倪照懨懨跟在他身後,等他把後背箱關上了才開口問:“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薑信給她拉到長椅上頭,摸了摸她臉,說:“我發燒那次,你跟江逢說,我是不是被燒傻了啊怎麽也不睜眼,我不承認啊,一睜眼,就看見你了。”


    倪照更難過了,她怎麽什麽也不記得了啊……


    頭一低,眼淚就這麽掉下來了了,且有越掉越兇的趨勢。


    薑信一下一下給她擦著,說:“哭什麽啊,傻。”


    順了順氣她才抽噎著說:“我、我是不是特、特沒良心啊?我怎麽什麽也不記得了……”


    薑信一下給她抱進懷裏,“沒事兒沒事兒……”


    以前,他從沒奢望過能跟她有點兒什麽,可現在,倪照正在他懷裏,因為他哭……


    總覺得不管是朦朧的月色、空氣裏夾雜著的涼意、並不溫柔的風,甚至是禿嚕了的光樹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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