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舞弊,眾舉子群情激憤。


    長安公主現於眾人前,言辭慷慨激昂,有理有據,既不失皇家威嚴,又潤澤人心,熄滅了眾人怒火。


    在她一席話後,眾舉子盡皆散去,準備重考會試。


    此事後,朝堂言論不一。


    長安公主雖完美處理了舉子激憤之事,但這種事本不應該她來做。


    不過,也有人支持她的作為,晉安帝無子,她這位公主就代表了皇室顏麵。


    朝堂言論紛紛,晉安帝卻隻做不知。


    在此事後,他表現得越來越寵愛長安公主。


    起初,他隻是將長安公主帶在身邊,出入禦書房,寢殿等地,便是他批閱奏折時也不避諱長安公主。


    這時候,晉安帝對長安公主的縱容,沒人多想,隻以為他是憐惜這個自幼流落在外的女兒。


    畢竟,長安公主隻是一個女子而已。


    即使有朝官看不慣天子對長安公主寵愛過甚,上奏勸解,但這樣的折子多是被壓下不發。皇帝當作看不見,朝臣們也不能挑了明的說。到後來,也就幾乎無人再對此事多言。


    在朝臣想來,沈雲凰不過是一個公主,而且無外家勢力,天子願意多寵愛些就寵愛吧。


    少有人知曉,長安公主在隨侍在晉安帝身旁時,時時都在接受他對朝政的教導。


    但慢慢地,還是有人發現,晉安帝在由著長安公主翻閱乃至批改奏折。


    晉安帝在放任甚至支持他的女兒參與政事。


    這事傳出後,引起了軒然大波。


    甚至有人直言此乃禍國之兆。


    誰知,次日,長安公主的字跡就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了奏折上。


    長安公主的姓名正式出現在了人前。


    此時,有人恍然大悟,想起了之前這位公主出麵應對聚眾舉子一事。


    那時候他們沒在意,誰知道此事早有端倪。


    牝雞司晨,惟家之索。


    眾朝臣自然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麵。


    甚至,宗室也不願看到這種局麵。


    晉安帝卻不理會滿朝上下的反對,隻當看不到那些反對的奏折。


    上朝時,若是有人死諫,他也不管,任由那人哭罵撞牆,表現得相當冷酷無情。


    沈雲凰更是不在意,便是有人罵到了她麵前,她也隻笑著聽完,還讚人言辭鋒利,用語大膽。


    終歸,晉安帝才是天下之主。


    再多反對和罵聲,隻要他不退縮,沈雲凰就有絕對的資本。


    在反對浪潮最激烈時,他直接讓沈雲凰以公主之身隨他上朝。


    沈雲凰在朝堂上一站,群情激憤的罵聲卻漸漸低了。


    自古以來,攝政掌權的女子其實也不少。


    這其中,大多是皇後和太後,但也有多位公主。


    既然有先例,晉安帝的態度又堅決,朝臣便不再堅持,識趣地退讓了。


    至此,沈雲凰正式開始掌權。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眼看著沈雲凰這位長安公主風頭正盛,自然有人不在乎她為女子之身,願意投奔於她,更多的是人對她阿諛奉承,巴結拉攏,一來二去,沈雲凰手中勢力大增,她在朝堂上也慢慢站穩了腳跟,不再僅是依靠晉安帝的支持。


    沈雲凰野心勃勃,晉安帝樂見於此,卻也有人為此抓心撓肺的難受。


    這日,朝會過後。


    沈雲凰慢步走出殿外,一陣風吹來,激得她打了個寒顫。


    天高雲淡,湛藍的天空明淨無比。


    已是秋風蕭瑟的時節。


    “長安公主。”一道清朗的聲音叫住了她。


    沈雲凰抬眼看去,便見一二三十歲的官服男子走到了她麵前,此人臉上帶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以此人這個年紀,能夠在朝位上有位置,算得上年輕俊傑了。


    不過,沈雲凰對他卻沒什麽印象。


    她一挑眉,“你叫住本公主有何事?”


    男子笑容溫潤,眼神誠懇專注,“下官有幾句話想要說與公主聽。”


    沈雲凰今天心情不錯,也不介意浪費這點時間,便道:“什麽話?”


    “世人皆知,陛下寵愛公主甚深,既如此,公主也該為陛下著想。”男子語重心長,神情認真,“公主身為女子,立足朝堂之上,終歸不是正途,合該歸權,以謝聖恩。”


    聽到這番話,沈雲凰神色變冷,怒極反笑,“嗤。”


    “你說,本公主不該站在朝堂上?”


    “是!”男子在沈雲凰冰冷的視線下神色堅定,答得斬釘截鐵。


    “哼。”沈雲凰笑了一聲,她看著男子的這番神態倒沒有那麽生氣了,跟這種愣頭青也沒什麽好生氣的,她輕飄飄道:“本公主呢,很不高興聽到你這話,所以啊,你趕緊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麽違背律法的事吧,省得下迴上朝的時候,本公主就看不到你了。”


    男子的臉頓時失色,他緊緊皺著眉,沒想到長安公主會這樣無所顧忌地直接威脅他。


    他倒是不想相信這話,可是想想這位公主這半年來的作風,再想想他自己的行事,他不覺害怕猶豫了。


    沈雲凰冷笑,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理會他,轉身走了。


    到這時,她仍是不知這人姓誰名誰。


    她自然不知,在她離開後,男子望著她的背影,眼中閃過懊惱之色,狠狠歎了口氣,且他離開的時候,不甘不願,滿懷心事。


    雖然遇見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沈雲凰的心情卻沒因此變壞。


    這樣的人,她這段時間見了不少。


    有些是想以另類的態度吸引她的注意,想著從她這裏走個捷徑。


    更多的,卻是某些人的棋子。


    雖然沈雲凰這位公主插手了朝政,晉安帝也擺出培養她做攝政公主的架勢,但他們沒有表示出反對過繼宗室子的態度,隻是表現出觀望的態度。


    所以,還有不少人做著從龍之功或是一步登天的美夢。


    在這些人眼中,沈雲凰的存在十足地礙眼。


    他們屢屢派人到她麵前說些不中聽的話,也一直不死心地向晉安帝上奏闡述公主參政的壞處。


    見得多了,沈雲凰都懶得為這種事生氣煩心了。


    她看了看天色,腳步一轉,沒有向往常一樣去見晉安帝或迴自己的宮殿,她的出了宮。


    京郊


    白雲悠悠,天空湛藍。


    沈雲凰直奔這裏的一處庭院。


    蕭蕭竹林下,小徑蜿蜒,石桌石椅俱全,正可偷得浮生半日閑。


    時宴白衣如雪,單手撐臉坐在那裏,衣擺逶迤,如流雲曳地,如緞黑發披散落肩,白皙側臉在竹葉間隙中漏下的日光下閃閃發光。


    “師兄。”沈雲凰望見他,便眼神柔和,眉眼帶笑。


    時宴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嗯。”


    沈雲凰無奈一笑,姿態優雅地坐在了他對麵。


    時宴語調慵懶,語帶嫌棄:“怎麽又來了?”


    “師兄。”沈雲凰不依,“我們都半個月沒見過麵了,好不好?”


    “已經半個月了?”時宴認真想了想,他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這裏,什麽事也不用操心,過得閑適愜意,還真沒發現已經過去這麽久了。


    “嗯。”沈雲凰連連點頭,想讓師兄發現自己的委屈。


    時宴放下手,坐好,對她的故作姿態視而不見,“那你來做什麽?不忙了?”


    沈雲凰翻了個白眼,唉聲歎氣,“忙,怎麽不忙啊,父皇恨不得把她所有的經驗都塞給我,我哪有一點兒做的不好,他就皺眉黑臉,給我加幾倍的工作量,比師兄你那時候給我加課業的時候還過分。”


    時宴笑了笑。


    沈雲凰雖這樣說,但也隻是說說而已,她對這樣繁重的任務甘之如飴。


    “哦,對了,師兄,有件事你知不知道?前吏部尚書許崇和就在前幾日被處死了。”沈雲凰猛然想到一件事,眼睛一亮,饒有興致地問道:“他到底做了什麽事,犯到師兄手上的?”


    她隻知道時宴插手舞弊案時利用了此人拿到完整試題,又在其後讓他背了泄露試題的黑鍋,但兩人之間的糾葛她卻不清楚。


    時宴:“我救過他,而且,那時候你不是在嗎?”他皺了皺眉,“你記性不是挺好嗎?怎麽忘了?”


    “……”沈雲凰眨了眨眼,很認真地想了想,搖頭,“他?有嗎?”


    “荷花餅。”時宴淡淡提示了她一句。


    “荷花餅?我記得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荷花餅好像是師兄你救過的一個人的夫人親手做的。”想到這,沈雲凰恍然,“原來是他啊。”


    她驚歎道:“許崇和這幾年的變化也太大了,若不是師兄跟我說,我是怎麽也不會相信這是一個人的。”


    當年病弱膏肓的許崇和,與身居高位的許尚書相差甚遠,尋常人幾乎不會將這樣兩個人聯想到一起。


    “所以,”沈雲凰接著道:“他是想忘恩負義還是恩將仇報了?”


    時宴:“還好,隻是不想見到我。”


    沈雲凰哼了一聲,沒再問了,“那他也算死得其所了。白活了這麽多年,還是他賺了。”


    若非沒有師兄,許崇和如今早成了白骨,墳頭草都幾米高了。


    這麽多年的壽命,還有他在這些年享受到的榮華富貴,位高權重,以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這都是他賺到的。


    時宴的目光飄遠,許崇和,隻是他多年前布下的一枚閑棋,所以,他才會恰好聽到延壽藥的事情。


    世間不在意恩情的人比比皆是,不在意利益的人卻是少有。


    壽命啊,越是有錢有權的人,在年老後,越是需要。


    一味延壽藥,不管許崇和能走到什麽地步,他都會心動的。


    至於延壽藥,的確是有。


    雖然雲機子自己都不清楚,隻將前輩師長留下的傳聞當做故事來聽,時宴卻知道,隱穀的確是修仙求道之士留下的傳承。


    雖然,時到今日,傳承已散佚近失,所剩無幾。


    但是,隱穀的確還有些特殊,除了穀中的那處陣法,還有煉丹的一些技巧。


    所以,穀中才會有所謂的延壽藥。


    這藥,用了自古傳承的煉丹技巧,集草藥精華與天地中所剩無幾的靈氣於一體,可以修複百病,增加人體生命力,變相地延長幾年壽命。


    “沒有問題了?”時宴迴過神來,語氣淡淡。


    沈雲凰苦笑,師兄真是的,若不是她知道師兄的性子,肯定會以為師兄煩死她了。


    她歎了歎,說:“江南賦稅出了問題,父皇想派人過去查查,我找他要了這個任務。”


    時宴看她,神情淡淡,話語卻帶著關切,“你不必如此。”


    江南繁華,世人皆知,其中利益關節糾葛重重,若想查探其中關隘,必迴遭遇種種危險,甚至有可能會性命不保。


    沈雲凰微笑,清麗容顏熠熠生輝,“我知道,可那又如何呢?若我都怕了,還能指望誰?”


    她想要這個江山,就要承擔這份責任。


    時宴漠然,“隨你。”


    沈雲凰加深了笑容,“師兄,你以後要是擔心人呢,就說出來,不要讓人猜你的心思,這也是師妹我了,不然,誰能明白啊?”


    她站起身,最後調皮說了句,“師兄,我看你這人啊,用你曾經說過的傲嬌一詞形容正適合。”


    “哈哈哈……”她說完,大笑著跑走了。


    時宴麵無表情地目視著沈雲凰跑遠,半晌,他勾唇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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