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維度獨立空間,丹園。


    丹老已經用膳完畢,正如他自己標榜的,不是餓,純粹是饞。


    宗芳起身要收拾桌子,赫然發現剩了滿滿一盆酸湯魚。


    “林先生,您幾乎沒吃,再來點吧……”


    林八弟無心吃喝,隻是眼巴巴望著眼前粉嫩的“娃”,“怎麽樣?我這手藝還可以吧?丹老,你就透漏點唄,這裏的一切我都十分著迷。我剛才觀察了,天上沒有太陽。過了這麽久,天色也沒有半點變化,還是響晴大亮。依我猜,這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小世界……”


    丹老沒理會,瞥了一眼酸湯魚,“他不吃就別讓了。等下樓上那小子下來,一準兒餓的慌,留著別扔。”


    “……是,我還真餓了。”鳳筱應聲出現在樓梯上,迷迷瞪瞪緩步下樓,一屁股坐在宗芳對麵。


    “芳姐,這是給我的嗎?”不等別人迴答,他已出手。


    那條浸在湯中的大魚被筷子撈出,放在一隻橢圓形長盤中。鳳筱將筷子一分為二,一手捏一支,手腕輕振,筷子尖雨點般從魚頭鞭撻至魚尾,複又盤恆迴轉,從魚尾敲擊至魚頭……


    丹老和宗芳均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這新來的小弟中了什麽邪?大概……選錯功法了吧?二人麵麵相覷。


    忽有林八弟撫掌唱道,“3735 7235 3572 3275,6135 3 2 1356 1……好一個‘林衝夜奔’!這是火燒草料場那一小節吧?嘈嘈切切,烈焰焚心!”


    鳳筱停住敲擊,抬起頭時,眼中綻放著異彩,“導師,您亦擅音律?所長何器?跟您學了兩年生命科學,我還不知這一層……”


    這話問的既突兀,又文縐縐的,和宗芳印象中那個小弟大不相同。


    “一器無成,純屬欣賞。”林八弟慚愧向後捋了捋白發,“我有幾位老友是琴師,其中一位專攻揚琴,她叫範上娥,長居魔都。此番旅程之初,我還專門去她居所聽了一曲,正是這首‘林衝夜奔’——隻是不知鳳同學緣何對盤中之魚施以此曲?”


    鳳筱笑了,把兩隻筷子重新並迴右手湊成一雙,“我家阿婆說,凡事陰陽平衡方為上佳。這魚出鍋久了,被酸湯泡得有些虛浮囊腫,肉質大打折扣。我借此曲中燒燎意境之小節,沿纖維走向鱗次敲擊,注入少許法力,即可重新收緊魚肉,恢複到鮮嫩彈齒的咬勁。”


    說完,自顧夾起一筷子送入口中,。細細咀嚼了一番,“嗯嗯,還行……缺點兒辣,有沒有泡椒?”


    宗芳被他問得從瞠目中驚醒,“什麽,什麽泡腳?還沒吃完又要泡腳?”


    林八弟曉得他這位學生的脾胃,笑著起身去廚房,“有!有!剛才見到了。你們有所不知,鳳筱來自西南省份,也是無辣不歡的主……”


    丹老被這青年人驚著了,抓耳撓腮,十分好奇地問,“魚,還可以這樣吃?以音律之意境滲透,補足缺失……妙!妙啊!我怎麽沒想到!”


    鳳筱很大方,隨手剪斷魚尾送與丹老麵前的餐盤,“來,一起嚐嚐。”


    丹老迫不及待抓起自己的筷子,“這娃良心好,魚尾是活肉,全給了我。嘖嘖!”


    待夾起一筷頭送入口中,嚼了幾下,又歎道,“嗬——果真彈齒不粘牙,夠鮮夠嫩!”


    這一老一小相視而笑,在宗芳的注視下甩開腮幫子大嚼。


    林八弟取來一隻陶罐,舀出一大勺泡椒,有紅有綠,顏色十分喜人。


    邊分給二人邊道,“紅的是二荊條,綠的是醉七星。你們小心點,我嚐了,辣得霸道!”


    鳳筱對導師報以感激一笑,“麻煩您了。”


    遂抬手從其他殘羹冷炙中夾了一隻豆腐果,以筷子捅開油皮,將兩隻泡椒與一束魚肉一同塞入,果斷啖之!


    這又把丹老給驚著了,“咦——還可以這樣嗎?”立馬有樣學樣,如法炮製。


    “唔……”小腮幫子鼓鼓地蠕動著,“美!歡迎你加入丹園!你會做飯不?不會也不打緊,會吃也是本事!以後啊,等別人弄完菜品端上桌,你先用你的那個什麽……‘陰陽調和大法’整治一番,我們再動筷子。”


    他已經開始著手為鳳筱作長久職業規劃。


    林八弟和宗芳笑而不語,保持看熱鬧的狀態,注視著二人把這條大魚吃完。


    丹老很滿意,這半頓算‘迴頭餐’。“你夠嗎?要不要再來點?”


    “足矣。”鳳筱用潔白的餐巾擦了擦嘴,“我阿婆常說——莫貪多。”


    丹老敲著圓鼓鼓的小肚皮點點頭,“你阿婆是個達人,簡直字字璣珠,教育得很不錯。我且問你——剛剛在書房學到了什麽?”


    這話重新喚醒了鳳筱心中巨大驚歎。他張了張嘴,似乎在尋找措辭。


    終於,他起身正色問,“你們誰能揍我一頓?”


    宗芳大奇!“你幹什麽壞事了?這麽急著找打?”


    “不,我沒有。”年青人臉一紅,“我選的那本書與挨揍有關。指訣和心訣我都記得很牢,但是沒有實踐過,心裏沒底的嗦……”


    丹老突然一拍巴掌!“哈哈哈哈哈,終於有個聰明仔選了那本書。從此——你和人鬥法也好,鬥毆也罷——贏不敢說,立於不敗是沒跑了!”


    鳳筱撓著後腦勺嘿嘿笑著,“嗯,但願如此。我之前的功法屬於輔助係,單體攻防都沒有加成,全仗著皮糙肉厚在俗世行走。現在深陷修真界,怕是擋不住尋常大能一擊,所以……”


    “不用解釋。”丹老小手一擺,“你的選擇沒錯。”


    他起身把油膩的小手在道袍上蹭了蹭,劈手破開虛空,雙臂抻住桌布頂端兩角猛然一抖,滿桌狼藉的杯盤被盡數拋入。


    那裂縫隨小手一抹瞬間閉合,把垃圾全部收走。


    “好,我們談正事。”丹老重新坐下,又開始例行的“餐桌會議”。


    “鳳小子,你是個好娃。”開場白先下了定義,“丹園收了你,沒征求你同意,因為我知道這裏一定適合你。我們這裏的口號是——”


    “我為人人。”宗芳搶答。


    丹老拿食指指尖向她一點,表示滿意。重新望向鳳筱,“而你的思想十分契合,行為也經過生死驗證。不來這裏組團做事實屬暴殄天物。”


    年青人有點暈,他望了一眼對麵的導師——林八弟含笑向他微微點頭,他才有了底氣。


    “好啊,敢問——咱們丹園是個什麽組織?”


    丹老想了想,有林八弟這個外人在,他不方便透漏太多信息。於是問,“雷鋒——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


    “妥。”丹老一拍大腿,“咱們這旮都是活雷鋒!”


    鳳筱還想再問,被宗芳按住手臂,“迴頭我跟你解釋。”


    丹老鬆了口氣,“時候不早了。我得送你們迴亞美利加。這架客機想必已經成了俗世媒體的焦點。你們想好說辭——我隻負責搬運。”


    半小時後,生龍活虎的鳳筱又坐到了飛機上,他身邊的撇捺中文網總編三吳先生,依舊蒙頭大睡——不對,是昏厥。


    整架飛機上四百多名乘客,都在空間轉移的應力作用下陷入了長久昏厥。


    他的前排,林八弟和宗芳也並肩坐穩,重新扣好安全帶。


    三人都好奇地望著舷窗外,地麵上丹老的身板顯得十分渺小,還有肩頭的黃二皮,幾不可見——隻有變異水獺大頭同誌的身軀最為明顯。


    動了,丹老動了。


    隻見他用小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六芒星圖,每一筆都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綠色光痕。


    那符號整體隻有半米方圓,但隨即急速擴大,並且向玻音七四七的龐大機身包裹過來!


    啵——仿佛一個巨大的肥皂泡在水缸裏爆破,窗裏窗外都綠了一瞬!有些刺目——


    這光芒來得急,去得緩。


    待全部消散,已經是在大約十五秒之後,機艙內重新歸於黑暗。


    嚴格地說,是比剛剛更黑……


    鳳筱急切地向窗外尋找丹老的身影——哪裏還有?外麵隻有無盡的漆黑。


    ——那是夜,北美大陸的夜。


    寒冷幹燥的沙漠中,隻有仙人掌的輪廓依稀可辨……


    ——————————————————————


    亞美利加首府花生屯,白宮地下掩體。應急指揮中心。


    奧本馬座椅麵前的化妝師,正用粉刷在他臉上來迴輕掃。


    幕僚長走了過來,俯身耳語,“找到了!總統先生,客機在本土地麵找到了。”


    奧本馬渾身一震,“乘客……死了多少?”他旋即有些泄氣,“我這話問得蠢,空難的生還率幾乎等於零。”


    “不。恭喜你,總統先生。乘客幾乎全部獲救。隻有部分機組成員和劫機者喪生。”


    奧本馬騰地站了起來,化妝師的粉刷差點掉在地上,“等下,您左臉還有一塊黑……”


    “我特麽就是黑人,有塊黑有什麽稀奇!”總統的嗆聲,把化妝師噎了迴去。


    “快告訴我具體情況,還有幾分鍾就要發布‘告全體國民書’了——是直播。”


    “是這樣的,總統先生——內華達州空軍基地截獲了aa7219航班安全定位信號,出現得很突然。位置是在拉斯維加斯城郊的石漠與戈壁交匯處——您肯定有印象,您還在那裏拍過一集‘荒野求生’真人秀,就是吃響尾蛇那集……”


    “說重點!”


    “哦,好的。”幕僚長急忙收斂發散思維,“國民警衛隊的直升機率先趕到現場,救出了所有人,大多數處於昏迷狀態,所以尚不能得知具體細節。”


    望著總統疑惑的眼神,幕僚長急切補充,“不不,不是中毒也不是缺氧,警界專家說有些類似失壓造成的昏迷。但生命體征明顯,複蘇絕對有保障!”


    奧本馬長籲一口氣,“很好,非常好。”他略加思索道,“我會臨時改動一下演講詞,用這個喜訊衝淡暗黑峽穀核電站的災難。把負麵影響降到最低限度,帶給全體國民以無限勇氣和希望……”


    幕僚長一挑大拇指,“yes , we can!”


    這句當年為奧本馬入主白宮立下汗馬功勞的宣傳語,此刻卻如內華達州仙人掌的刺,讓總統心裏一陣哆嗦……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道本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泰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泰臣並收藏道本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