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園小丘的坡下,一陣法力波動過後,兩名男子快步走上山坡。裴紅袖第一個見到,連忙喊丹老,“胡哥和拉師弟迴來了!”


    胡盛元帶著拉巴迪向丹老複命,丹老卻不急,把尹誌平、止正、宗芳等人向他介紹了一下,雙方拱手施禮。止正聽聞這位胡盛元的名號,倒吸一口涼氣,“敢問胡天師,您是不是上界鶴鳴法會最佳仙風獎的總冠軍?”胡盛元溫文一笑,“大師謬讚,二十年前的事了。怎麽,佛門法師也通曉這些道門舊聞?”


    止正肅然起敬,更加覺得丹園深不可測。“我記得,當時我剛剛在敦煌結識了行端法師,靈台頓開,入了佛門。家師帶我去嶗山觀禮第八十屆鶴鳴法會。我也奇怪,僧人何故參與道門的盛會?家師說,大道同途,萬法歸一。道門發了請柬,說明道門的心胸寬闊,佛門也不能固步自封,需要多交流才有進步。”胡盛元點了點頭,對這話頗為讚同。


    止正繼續道,“那一屆法會,令我眼界大開。要說最拉風的,還是胡天師演法,一式移山填海,全場歡騰——”胡盛元連忙打斷,“嗬嗬,演法不是鬥法,隻圖視覺精彩。我參與的仙風大賽,在整個法會上僅為冰山一角,用來娛樂罷了。道門自古正己清修,對自身外貌形象多有注重,所以才有了這個賽事。此間並非修真本源,大師不必掛懷。”止正不同意,“我當時雖然初窺門徑,花架子也能分辨出來。胡天師虛空渡海,攜孤島巨岩填平海底地穴。自此從近海抹去一個千年來吃人無數的暗流漩渦!這二十年,不知有多少漁民日夜感念與此?家師也說,此為大慈悲,比之其他參賽者的浮誇表演,境界相差何止千裏?”


    胡盛元見他說得鄭重,也收了禮節性笑容,誠懇抱拳道,“大師深知我心,是之為知己。世間諸般榮耀,如過眼浮光稍瞬即逝。唯有秉持‘我為人人’之心,一理貫之,行止顯之,方得大道。”止正微歎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無論在什麽場合,做什麽事,都需不忘初心。受教了!”說完他咬了咬牙槽子,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轉身向丹老拜下,“貧僧願為丹園一員,懇請仙師收納。”丹老哈哈大笑,“甚善!我收了!你也不必忐忑,你師傅仍為行端,身份還是和尚。不過嘛,在丹園兼個職,暫時把我當領導就行了。”止正大喜,“謝過領導。‘我為人人’之門規,許是與傳統道門有別,但與我佛門並無衝突。我意已決,請大家看我的實際行動吧!”


    眾人盡皆歡喜,胡盛元與止正擊掌相慶,半天未出聲的拉巴迪,上來就給止正一個大大擁抱——這兩名壯漢,身材旗鼓相當,熊抱在一起,胡茬子互相刮蹭,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響。拉巴迪笑著說,“太好了,我不是最小的師弟了!”止正哈哈一笑,“你還不知道吧?樓上還有一位剛入門的大宋統領詹鈺呢!”胡盛元接過丹老的糾丹,領著止正上樓做準備。


    隻有宗芳猶豫再三,內心鬥爭十分激烈。她世襲紅色家族出身,從小接受革命教育,對事業無比忠誠。如果加入其他組織,是不可能向七四九隱瞞的。可是,眼前的這些人,尤其是丹老,已經徹底改變了她的某些世界觀。她仍然相信科學,相信唯物主義,她認為,所有的一切最終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如果解釋不了,那也是遭遇了科學發展的瓶頸。現在,沒有任何人逼她加入丹園,可是,她真的很感興趣!


    丹老看出她的糾結,“宗姑娘,你有什麽困難,可以說來聽聽。這裏都是朋友,也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宗芳終於開口,“前輩,我也很希望加入丹園,如果沒有公職的話,一定毫不猶豫。可是……我現在隻能保證,這次迴到局裏,閉口不談這裏的一切,隻要丹園繼續奉行‘我為人人’之道,我就沒理由給它增添世俗阻力。而且,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為這裏的朋友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比如動用世俗社會的安全力量。”丹老微笑點頭,“很好。作為感謝,我也送你一個禮物。你吃了它,至少再來做客時不會昏迷了。”說完走到糾丹樹下,揪了一枚青果,並未附上接引神識。交於宗芳手中,又叮囑道,“此為糾丹,可以解鎖凡人被先天封閉肌體潛能,過程稱為煉體。會難受一小會。之後嘛,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七四九第一大能了。低調一些,學會控製,別太張揚。”


    這番話說的及其溫柔,像是一位老爺爺在囑托孫女。宗芳得此信任,一時熱淚盈眶,抬手將青果吞下。紅袖見了,急忙引她上樓歇息。


    還剩下尹誌平一人,在院中麵對糾丹樹,若有所思。丹老上前拍了拍他的腰,“小尹呐,你的情況,我都清楚。若論資質品性,你是最符合丹園要求的人選。全真派在十三世紀挽救萬民與水火,雖未能阻止蒙軍征伐,也並非你之過。你也不必加入丹園,我願送你一枚糾丹,強化你的爐鼎。道法麽,你學的足夠了。隻需肉身改造成功,必能進階仙班。”


    尹誌平當即雙膝跪下,連磕三個響頭。“誌平願為丹園一員。我之所以猶豫,實屬掌教一職拖累,今日加入丹園,願聽丹老驅使。隻求無事時,允許我常迴大宋看看,謹防全真沒落,不敢辜負了先師遺訓。”丹老大功告成,心中得意,摘下一枚糾丹賜予尹誌平。“你多慮了。全真昌盛得很呢,在二十一世紀,和正一兩分天下,隱隱還壓了一頭,其他道門都得看全真的臉色行事。先不說這些了,你自己上樓找間無人的臥房休息吧。任務不急,煉體過後再說。大宋嘛,是一定要你迴的!”


    文從心來院子裏問丹老想吃點什麽,見他獨自美滋滋地遛彎,遂湊上來耳語,“您老真夠狡猾的!在他們麵前好一通各種顯擺,誰看了能不眼紅?這下好了,一口氣收了四名門人,您離大公司ceo不遠了。”丹老搖搖頭,“唔,隻算三名,宗芳是編外的,估計她以後發展路線是雙麵間諜。我不介意七四九,能夠互相幫忙最好。如果合作不愉快,隨時掐斷就是了。”


    樓上臥房中,四人先後發作,經曆了痛苦的煉體過程。隻有詹鈺一人,受神識牽引,去了一本道書房。其他三人,有的具備先天功法,有的是編外成員身份,都沒有修習一本道。


    良久,四人如夢方醒,掙紮著走下樓梯,來到餐廳,發現紅袖和文從心已經聯手整治了一桌子好菜。大家團團坐定,丹老也不廢話,舉杯就幹,眾人紛紛效法。拉巴迪樣貌雖然孔武,心思卻也靈活,他輕車熟路,知道這酒裏有文章,看大家放下杯子,故意說了一大通波斯語祝酒詞,然後調皮地看眾人反應。眾人盡皆拍手稱謝,隻有宗芳第一個尖叫起來,“媽呀,我怎麽聽得懂這些,你說的好像是西亞……伊朗語?”拉巴迪哈哈的大笑,“聽得懂算什麽,你剛剛這句話,還是用伊朗語說的呢!”新來的四人才醒悟過來,傳說中的語言包,這麽容易就加載完成了。他們端著杯中殘酒不住端詳,嘖嘖稱奇!深為自己成了人類語言專家而歡欣,也為丹園道法之神奇而自豪。


    黃二皮已經擺脫了哨子的精神衝擊,溜進屋內拖走一隻烤雞。丹園裏,充滿歌舞升平的祥和氣息。


    酒過三巡,丹老示意胡盛元說說這次出差的成果,這位大師兄毫不避嫌,坦然說道,“這次,我和拉巴迪去了一趟昆侖仙山,與即將到來的第八十一屆鶴鳴法會有關。”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滿臉驚訝的止正法師,微微點了點頭。止正登時醒悟,可不,都二十年了,歲月匆匆啊!


    “鶴鳴法會,是天下道門沿襲已久的第一盛會,一千六百年來,曆經朝代更迭,從未間斷,隻有規模大小的區別。以往曆屆,均在嶗山、青城、龍虎、齊雲等香火旺盛之地舉行,而這界,大有不同。自半年前,天下道門盡皆收到了混元派一份請柬,要求來昆侖仙山舉行鶴鳴法會,說由他們來盡地主之誼,提供食宿和交流場地。我在齊雲山得到這份請柬,正一派的普遍看法是,這混元派匿蹤已久,幾乎隻剩下一個傳說。如今高調複出,想必是欲借住持盛會之機,提升自身地位,重返主流道門之列。因此,大多數人主張拒絕。沒想到的是,緊接著又收到了武當神霄派的傳檄,信中全力支持混元派提案,說八十一是九九歸一之數,理應迴歸本源,而昆侖仙山乃萬山之祖,又號稱萬仙之山,最為合適不過。其他道門紛紛複議,最終,大家一致認為,現有的道教名山,均已遊客太多,無法公開演法,還是去昆侖最好。青海地廣人稀,不會驚世駭俗,大家可以盡情切磋交流。這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大家聽得認真,胡盛元喝了口酒,繼續說,“眼下盛會臨近,我將代表正一齊雲山太素宮赴會,丹老也希望借此機會,收集更多補天石的下落,畢竟此物世間識者甚少,如有收藏,多半是在道門之手。然而對於昆侖混元派,我們全都一無所知,難免心存疑慮。故而,我和拉巴迪先行去了一趟,提前考察虛實。結果,出乎我們的預料。這混元派的道場,不知何時興建,竟然極其宏偉,其鬼斧神工之妙,以我所見,天下名山道場皆有不如。別說開個鶴鳴法會,就是舉行奧林匹克運動會,我看也夠了!”看他的樣子,這話不像吹牛,大家無不震驚。宗芳熟知地理,她知道,所謂昆侖仙山並非青藏高原上的昆侖山脈,它位於西寧東部,那裏交通並非十分便利,要說興建出龐大規模的建築群,還不為世人所轟傳,實在不可思議。


    “我暫不多描述,大家如果去了,自然會理解我說的話。”胡盛元對丹老道,“是的,我建議能去的都去。這屆法會,透著非比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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