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刻到骨髓深處的記憶似泡沫般破裂消散,幹澀雙眼也似瞬間涸竭的泉眼再也浮不起一點兒水霧,木木望著瑤光,明真任身後寰宇烈風吸納自己急速高飛。


    “明真!”又是驚愕又是慌張的急切高唿從萬魔陣中傳出,化為裂天兕的月瀆向明真光速奔馳,可剛到寰宇邊界便被反向旋風刮迴大地。晃了晃嗡嗡作響的腦袋,月瀆見明真越來越遠,沒有多想,四足一踏,借地心岩漿再次上衝,哪知更為強勁的反向旋風將她推向瑤光。


    眼角掃到月瀆如流星般高速砸來的身影,瑤光腳步一挪,翻手擊中月瀆左下翼骨,將其送往滅世劈開的寰宇裂縫。


    與明真距離越來越短,月瀆耳畔傳入瑤光聲音:“月瀆!不需一時三刻,明真就會忘記以前所有發生的事!若是有緣,大千世界便是你與明真的逍遙樂土!若是無緣,莫再執著,將明真放下,前往大千世界,尋覓那個隻為你存在的人吧!月瀆!願你與明真自此永沐光輝,安樂無悔!”


    難以相信瑤光會說出同意自己與明真在一起的話,月瀆轉頭迴看,卻見瑤光用滅世劍鞘替換出血肉不在大半的檮杌。“大哥!”瞪圓眼睛,月瀆驚懼叫喚。手臂一伸,檮杌化為拇指小獸停佇瑤光掌心。


    溫熱體溫讓意識漸入混沌的檮杌清醒過來,仰頭上看,瑤光鐵麵五官映入眼瞳。不想瑤光與明真再有什麽意外,檮杌聚集體內不多的力量想要站起身來,可身體太過虛弱完全不聽使喚,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思緒一變,檮杌盤坐後肢撐起前肢上身,對瑤光高聲說道:“天尊!數十萬年,檮杌都難平心中怨憤,想方設法破除封印,出得須彌,霸行寰宇!但寰宇就要覆滅了,檮杌不想魂飛魄散,不得超生!特此懇求天尊,準檮杌以身贖罪,保得一縷元神,重頭再來!”


    靜靜看了檮杌一會兒,瑤光開口明諭眾生:“邪神檮杌,滿心貪欲,多年禍亂生靈,釀百種惡業!本尊依照天命法則,特將檮杌永世驅逐寰宇,生死不歸!”說罷,瑤光掌心一翻,化檮杌為流光,在寰宇裂縫閉合前刻,將其推出寰宇。


    淚水縈繞眼眶,月瀆張開雙臂迎接血肉重生、再無傷患的檮杌。踉蹌兩步,檮杌借月瀆手臂站穩身體,雙耳聞得明真突兀悶哼。憂上眉梢,檮杌與月瀆轉動腳跟,急忙上前左右攙扶。明真卻用力一甩,貼上寰宇屏障不斷敲打,他雖想不起瑤光是誰,可看著瑤光背影,心就寸寸絞痛,唿吸困難。兩眼焦灼,明真一邊敲打寰宇屏障,一邊斷續說道:“不…不要…求你…千萬不要…”


    月瀆、檮杌聽著明真斷續不清卻屢次重複的話語,心就像被人緊捏不放,生疼一片。又看明真敲擊寰宇屏障的力度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快要臨近寰宇屏障反擊臨界點,不想明真受涅寰風暴席卷的兩人,匆忙鉗住明真向後退去。瞳孔露出從未有過的慌亂,明真扭身反抗:“放開我!放開我!我要阻止她!我一定要阻止她!……”


    就在這時,背著幾人臨空站立的瑤光張開五指,再次曉瑜眾生:“眾生!不需多時,天地將再次合二為一,重現鴻蒙!本尊需要你們最真心的祈願,以塑新的天地!”停頓一二,瑤光直視周天星辰大陣,莊嚴警示:“眾生!這是你們最後的考驗!若你們發出的祈願不是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新的天地會吞噬你們的靈魂,喪盡你們的生機!若你們直麵本心,新的天地就是你們的樂土,你們未來由你們自己說了算!”兩手平展,瑤光眼睛印刻每個生靈的靈識神海,讓每個生靈沒有一絲幹預,說出心中最真實的祝禱。


    附著瑤光體內,明心同一時間聽到瑤光話語,氣紅了雙目,怒喊道:“瑤光!你耍我!”沒管明心,瑤光一心一意收納眾生祈願。不容眾生脫離掌控,更不容瑤光戲耍自己,明心反轉力量衝擊瑤光神魂進行奪舍:“瑤光!你以為一個本命誓言就能束縛我嗎?我這就叫你知道,什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去死吧!”


    身體一晃,瑤光嘴角淌出金血。明白瑤光正在破釜沉舟,潤玉雙目泛急,施展禁術撞擊護壁。把潤玉舉動看在眼裏,瑤光眼波流轉,念出一段無人能聽的經咒,啟動法則定住潤玉,隨即一手托著眾生祈願珠,一手握著融合了開天斧的滅世劍,縱身躍進灑有檮杌血肉的緋紅六芒星。


    將滅世深插六芒星陣中,瑤光割開手腕,用鮮血補滿六芒星。緊接著,空中依次亮起東皇鍾、滅世劍、開天斧、煉妖壺、玲瓏塔、伏羲琴模樣。繼而,瑤光抽調體內所有力量,把眾生祈願注入六芒星。不多時,東皇鍾、滅世劍、開天斧、煉妖壺、玲瓏塔、伏羲琴浮現寰宇,帶出六色光柱貫穿天地。


    七竅流血,明心淒厲嘶吼,翻滾瑤光靈識神海,詛咒道:“瑤光!我以大道之基詛咒你,生生世世受盡離散,愛而不得!”


    神魂震蕩,瑤光噴出一口精血,麵色雪白,笑對明心:“生生世世,愛而不得?”神色轉肅,瑤光說出心聲:“明心!是我錯看你,才讓明真痛苦多年!是我錯看你,才讓眾生停滯同一時空,三世輪轉,七殤入魂!”鮮血浸透混沌□□,瑤光單膝下跪,滿目堅毅:“我與你是一切苦難的源頭,本就該嚐盡世間苦楚!如此,愛而不得根本算不得詛咒!”


    “瑤光!”牙齒咯吱作響,聽明瑤光話中深意的明心,恨不得一口一口咬碎瑤光。


    嗤笑一下,瑤光鮮血遍體的神魂顯現明心麵前:“明心!此後年歲,你與我不入阿修羅道、不入人道、不入魔道、不入天道,隻入地獄道,畜生道,做那寰宇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石、一顆木、一株草、一頭獸,洗淨人心陰暗七殤,以贖原罪!”


    冷冷一笑,明心化為人形,站在瑤光對麵,猙獰出聲:“你以為我會怕做被人獵殺的獸?被人切鋸的木石?被人火焚的野草?”手指指著瑤光,明心紅臉眥目:“你錯了!隻要有你陪著,就算日日刀割火刑,我都暢快!”上下掃了掃瑤光,明心邪肆勾唇:“倒是你!滿心都是那人,往後歲月時時刻刻都要受盡愛而不得的痛苦,光是想,我就痛快!”


    嘴角上彎,瑤光望著明心流血眼瞳,真心說道:“明心!有此一世,傾盡所有,珍寶一人,我已足夠!待天地重獲新生,我會輪轉冥府,飲孟婆,入血池,遊弱水,了斷與潤玉的本命牽袢,以無殤心魂伴你同生共死!”


    指甲從掌心抽出,明心冷麵鼓掌:“不愧眾生信奉多年的無情天尊,做事果然決絕!隻是可憐了那尾昊天小龍,生生受了你姐弟諸多算計,情緣盡斷,落得一世孤寡!”一眨不眨凝視明心,瑤光再沒多說一句。以為戳中瑤光心間痛處,明心笑得肆意。


    外間,陰陽二氣已層層散開,再層層聚攏,形成碩大陰陽雙魚。雙魚遊走,碧瑤宮內隱蓮時隱時現。須彌,隱蓮消失,碧瑤宮轟然倒塌,東皇鍾、滅世劍、開天斧、煉妖壺、玲瓏塔、伏羲琴變為六色星體,陣列陰陽六角。沒過一刻,許下心願的魔族、妖族及各族普通生靈脫出周天星辰大陣,進入滅世劍、煉妖壺、玲瓏塔演化的星體,新生魔界、阿修羅界、人界就此誕生。其後,在滅世劫中得道成仙的各族生靈去了伏羲琴,冥界神祗與黑白亡靈沿銀河入了東皇鍾。細細看去,伏羲琴演化的新天界,五行靈氣濃鬱,萬物如同珠翠,足夠太乙金仙脫胎換骨修煉成神;東皇鍾演變的新冥界則以酆都為中心,擴展六道十八層。留在最後的諸天神佛保持周天星辰大陣陣型飛入開天斧,構建純白神界。


    霎時,黑、青、藍、金、紅、白六色交輝寰宇,引瑤光直身站立,注目淺笑:“就差一點了!隻要完成它,此後寰宇,永沐光輝!”


    “哈哈哈……”一陣狂笑,明心奪得肉身,滿麵陰沉,語出不屑:“想以這幅快要幻滅的□□,連接六界,還真是異想天開!”


    凝練神思,瑤光發起突襲,壓下明心,鎮靜張口:“有你在,就不是異想天開!”


    “你還想幹什麽?”麵沉似鐵,明心在瑤光體內嘶吼。


    平靜環顧,瑤光手執法則,心語明心:“既然為木為石,為草為獸,就不該具備強大神思,憂患他人!”轉動法則,瑤光融化玉石體表,沸騰全身血液,身化萬千,“寰宇法則在上,億兆生靈在下!天道明心與司空瑤光願獻出二魂六魄,連六界輪轉通道,穩日月星辰、天地萬物!”


    “不!”不願失去魂魄神思,明心瘋狂衝擊瑤光肉身。


    與此同時,天星宮各宮室相繼倒塌。到迴生殿時,殿裏儲存的經史典籍眨眼移到神界紫霄宮,殿外迴生泉入了冥界彼岸園。延伸鴻蒙宮時,永生池水化作一股清流,纏繞瑤光與明心的魂魄組成六界輪轉通道。均布天外天各處的苦樂花與兩生果逐一連根拔起,花瓣飛揚……


    禁錮身體的力量漸漸減弱,潤玉提氣運功重得自由,看眼身旁陡然出現的蓮池與隱蓮,潤玉飛向神界邊緣……


    明心頻頻衝擊,肉身比預想快了一步到達極限,望著還有一些不穩的新生六界,瑤光傳音諸神:“請眾位將力量借予瑤光,穩定六界!”


    通明瑤光現狀,六聖、酆都大帝、陸壓不忍脫口:“瑤光!”時間不多,瑤光一邊抗擊明心衝擊,一邊用□□堅定看著幾人。瑤光一語不發,六聖、酆都大帝、陸壓卻領悟瑤光未出之話,事涉億兆蒼生,此時遲疑不得半分。抬起雙掌,六聖、酆都大帝、陸壓輸出神力。


    眼看新生六界慢慢穩固,神魂不在大半的明心含恨持續撞擊瑤光靈識神海,阻擋瑤光施法。


    哢擦!瑤光靈識神海出現道道裂紋。撐不下去,瑤光向後一倒,肉身化為縷縷鴻蒙紫氣。“瑤光!”銀光乍現,潤玉一把接住瑤光。


    雙眼朦朧,不想潤玉一世孤清的瑤光絕美一笑,出其不意打向潤玉心房,“忘字心中繞,前緣盡勾……”隻聽前半句,潤玉已知瑤光後半句想說什麽,不等瑤光說出銷字,猛然吻向瑤光雙唇,讓瑤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感受著腰間緊勒力道,瑤光知曉潤玉此刻有多生氣,在心裏對潤玉說了聲對不起,瑤光借兩人緊貼的身體將純淨無暇的一半心髒還給潤玉。


    察覺心髒跳動異常有力,潤玉放開瑤光,看見一張略帶遺憾的蒼白容顏和緩緩閉合的紫眸。抱緊瑤光,潤玉咬牙說道:“瑤光!你若敢死,我隨後一步就會追上,讓你入了混沌,都不放心蒼生!”


    睜開雙眼,瑤光皺眉看向潤玉,想要說話卻沒力再說。望著瑤光雖不讚同卻重燃生機的眉眼,潤玉抬手輸出靈力。可靈力如泥流入海,對瑤光起不到絲毫作用。


    就在潤玉心如火焚時,混沌珠從瑤光額間飛出,螟蛉與蝶夢化為本體龍鳳首尾相連,治愈瑤光肉身,保得瑤光一魂一魄,化為萬道霞光穩定寰宇六界。恍惚聽到熟悉龍吟鳳鳴,瑤光喚了一聲:“冥叔!夢姨!”倒在潤玉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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