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抬頭向懸崖頂上望去,稀疏的月光鋪在頭頂,那二人已站在了巨石上,身影格外奪目。因隔得太遠,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隻知那金色人影的笑聲極為暢亮,便是身在百丈崖底,那一縷縷得意的笑聲也直往青陽心裏鑽。


    霎時間,青陽神情由然一頹。


    夏侯雲衣道:“賊廝,不怕人眼睛瞎,就怕人心裏瞎,你且想想,那金花婆婆與你們是敵非友,那人為何卻要獨自來見她?我一路跟隨著你,便是怕你不知好歹,把命丟了,尚且迷迷糊糊。”


    青陽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晴卻直勾勾的望著懸崖。


    夏侯雲衣又道:“再說了,我雖不知究理,但也知各人自有緣法,你所在意的緣法,未必便是他人所追逐的至理,道若是不盡相同,又何必強行為謀?”


    “哈哈哈……”


    便在此時,頭頂傳來一陣響亮無比的嬌笑聲。


    聽得這笑聲,青陽低下了頭。


    “錦蘇,你既是張應機的弟子,為何卻不會禦劍飛行之術?不過,我雖不知正一教的禦劍法門,但道之一途,一通百通,你若真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大可拜我為師,與我一道修習蠱術,也不比那禦劍飛行差來,以你的天姿,有朝一日,興許將猶勝於我。”


    肆無忌憚的聲音隨風飄下來,青陽蹲在地上,捏著拳頭,手背青筋根根凸現,嘴巴也咬得死緊,眼神不住戰栗。


    隔得一會,那聲音又道:“罷了,你既一心想修那禦劍法門我也不來強求,你這柄寶劍卻是異物,切金斷玉不在話下,確實修劍更甚於蠱術。昔年,我曾得一部劍譜,據傳來自昆侖,如今便贈於你。”


    青陽抬頭向天上看去,便見那金色人影遞出一樣物事,而那紫色人影稍一籌措,伸手接過物事揣入懷中。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大小姐,難道,在你的心中,我與小青侯尚不及一部劍譜麽?那什麽狗屁的禦劍飛行便那麽重要麽?”


    青陽牙齒打顫,心頭似針紮刀攪,直讓人痛不欲生,眼中卻幹澀無比,並無眼淚盈眶。過得一會,暗覺眼角疼痛難耐,伸手一摸,滿手是血,竟是眼角已然炸裂。


    “哈哈哈,錦蘇,且隨我來。”


    金色人影一陣狂笑,攬著紫色人影的腰向天上飛去,瞧其模樣,仿佛是帶著美人遨遊夜下,欲上九天攬明月一般。【零↑九△小↓說△網】


    一金、一紫舉霞齊飛,越飛越高,愈去愈遠。


    漸漸的,再也看不見。


    青陽在地上坐得也不知多久,暗覺渾身僵冷得厲害,顫抖著雙手,使勁取下酒葫蘆,欲飲上一口暖暖身,誰知,壺中卻空空無也。


    他連抖了幾番,那酒葫蘆內一滴酒也無。


    慘然一笑,竟把那酒葫蘆一扔,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四下一尋,卻不見夏侯雲衣的蹤跡,歎道:“我的眼睛果然是瞎的,心裏也是瞎的,小青侯說得沒錯,我就是個笨蛋。”


    說著,舉步向那漆黑的崖穀走去。


    方走幾步,突地,腳下踩中了一個物事,身子猛地一個趔趄,“撲嗵”一聲栽倒在地,順手一摸,原是那酒葫蘆把自己給絆倒了。


    他舉起酒葫蘆,看著它在這如墨塗一般穀底散發著微微青光。


    “哈哈,原來,你卻是舍不得我的!”


    肆意一笑,把那酒葫蘆又掛在腰間,掌著身旁的石頭站起來,一步一步向崖外摸去。


    興許是心中激蕩過甚,他竟忘記了自己會禦風飛行,直若一個瞎眼盲人一般,在那布滿荊棘與尖石的穀中摸爬滾打,不時聽得碰碰的倒地聲。


    待出得崖穀,縱然他身堅如鐵,此時也不免狼狽不堪,短短的五寸頭發東一撮,西一拉的粘在臉上,目光也極是黯然,如同行屍走肉一樣,一搖、一搖。


    舉目一看,也不知走到了那裏,四野白茫茫一片,眼前出現一條小溪。看著那雪煉般的靜溪,突覺口中幹澀難耐,便搖到溪邊,一屁股坐下來,捧起水來便飲。


    胡亂飲得一氣,嘴裏幹澀緩解,肚子卻咕咕地叫起來。而此刻,在他的身旁也響起了“咕咕咕”的聲音。打眼一瞅,原是幾隻癩蛤蟆正鼓著腮幫子,朝著天上叫個不休。


    天上,幽幽飛過一隻白鶴。


    “恁地刮臊,你以為別人不知麽,你想吃那天上的大白鶴,可你隻是癩蛤蟆,你又飛不起來,憑什麽打人家的主意?恁地可笑……”


    “哈哈……”


    裂起嘴巴一陣大笑,那幾隻癩蛤蟆卻叫得更歡,他心頭不耐,伸手捉了一隻,與它對視一陣,便往嘴裏塞。【零↑九△小↓說△網】


    莫說,這癩蛤蟆雖然長得醜,但卻挺有嚼勁,尚能治肚餓,青陽嚼得一隻,滿嘴流血,他卻哈哈大笑,又捉一隻嚼起來。隻覺肚子裏餓得發狠,需得東西填一填。


    一隻一隻又一隻。


    不多時,那岸上的癩蛤蟆竟讓他吃了個精光。


    仍然覺得餓。


    跳入水中,四處摸尋。可是,即便水中有癩蛤蟆,那也是滑不溜手,豈能讓他輕易捉得?忙得一陣,徒勞無功。


    這時,那小溪的轉角處響起一陣嘩嘩水響,幾隻磨盤大小的癩蛤蟆,瞪著銅鈴大小的眼睛,朝著他分水而來。


    “哈哈!來得好!”


    見得這幾隻猙獰無比的癩蛤蟆,青陽不僅不怕,還放聲笑起來,將身一縱,朝那幾隻癩蛤蟆撲去,如同一條灰白水蛇。


    那幾隻癩蛤蟆見他吃光了自己的子子孫孫,自然是來複仇的,當下便將那背上毒液齊齊朝他射去。誰知,青陽竟是不避不讓,仿佛渾不知死一般,抓住一隻癩蛤蟆,一口咬將下去。


    “噗”的一聲。


    渾身直比金剛的癩蛤蟆,竟讓他一口給咬爆了眼睛。趁著那隻癩蛤蟆痛得呱呱亂叫之時,青陽又是一口咬下,恰好咬中那癩蛤蟆柔嫩的頷腹,牙齒用力一撕,頓時拉了個皮開腸綻。


    皓皓月光冷冷的注視著。


    青陽捉起磨盤大的癩蛤蟆,連肉帶腸一陣嚼,直若兇猛野獸一般。而那些毒液射在他身上,卻盡數被那寶衣蕩了開去。


    吃完一隻,摸了摸肚子,又去尋。


    殊不知,見他如同兇神惡煞一般,那幾隻已然通靈的癩蛤蟆豈肯原地待死?早已逃之夭夭。


    青陽尋得一陣,自是一無所獲,但他卻不氣餒,竟沿著那溪水泅去,不把這一窩癩蛤蟆給盡數吃光,定不罷休。


    隨水沉浮,來到一處境地,細細一嗅,那癩蛤蟆身上的腥味股股傳來,心知尋對了地方,看也不看岸上是何光景,一頭紮下去。


    說來也怪,方一入水,那身上的寶衣便是微微一蕩,撐起一團淡白光圈,將他護了個結結實實。而他自是不知的,在水中胡亂一陣拔拉,愈潛愈深,來到一處洞口。


    那洞口足有數丈高下,從中傳出黯紅色的光來,極其詭異。但此時的青陽心中毫無懼意,便是天帝下凡來阻他,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將天帝撕作粉碎填肚子。


    當下,往洞內鑽去。


    越往裏走,那黯紅色的光芒越來越盛。


    洞內雖無溪水漫進來,但卻濕濕的、粘粘的,那股腥味也越來越濃,使人頭腦發漲,腳下虛浮。青陽掌著洞壁往裏走,眼見已入寶山,豈可空著肚子而迴?


    洞內愈來愈廣,直若一處地下堡壘。


    高有十丈,寬有七丈,深不知幾許。


    少傾,森然的洞內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仿佛是人牙齒在不住地打顫,又好像正在咀骨嚼肉一般,嘎吱嘎吱的,令人毛骨悚然。


    “老子先下為強!”


    迷迷糊糊的青陽始終稟承著小青侯的教導,一手提著鐵爪,一手拽著酒葫蘆,一聲大吼,朝著洞中深處,撞將而去。


    誰知,將將跳入洞中,即被眼前所見驚得一呆。


    隻見在那廣闊的洞中,又有一方水潭,在那水潭中心,有處四四方方的平台。


    那幾隻磨盤大小的癩蛤蟆遊曳在潭中,平台上卻躺著一隻牛犢大小的血蛤蟆。


    此刻,那血蛤蟆正不住的哀鳴,因為在它的身上趴著一道血影,那血影如同附骨之蛀一般,緊緊的貼著它的身子,啃著它身上的肉,而它的腦袋已經被啃得半塊,卻猶未盡死。


    那古怪的嘎吱噶吱聲,便是由血影的嘴裏傳出。


    一見這血影正在吃蛤蟆,青陽大怒,叫道:“哪裏來的鬼東西,竟敢與我搶肉吃,找死麽!”鐵爪一甩,鉤住水潭,縱起身子,拽起酒葫蘆,兇狠無比的向那血影砸去。


    見青陽衝進來,二話不說即開打。那血影竟也是一驚,當即便放開了血蛤蟆,打橫飛出數丈,貼在洞壁上,血光忽閃忽閃,仿佛正凝視著青陽。


    青陽凝目看去,這血影四肢俱全,是個人的模樣,但渾身上下卻透著異紅血光,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它的樣子。


    相互戒備一陣。


    那血影驀地一閃,竟然一分為二。


    一者四肢五體健全,手裏提著一杆血槍;一者,缺了個腦袋,一手提斧、一手捉盾。兩道血影,一左一右的將青陽一圍。


    “要開打麽?你們便是一起上,老子又有何懼?”


    青陽一聲怒吼,那兩道血影尚未有所動彈,他卻已然騰身而起,朝著那沒腦袋的血影撞去。


    “嗷!”


    兩聲怒吼爆響,那兩道血影當即飛身與青陽戰作一處。


    一槍刺來,青陽不避不閃,順著那槍杆欺身而上,舉起酒葫蘆便砸,“碰”的一聲巨響,竟將那持槍血影砸得倒退數步。一斧斬來,青陽反身便砸,直將那沒腦袋的血影手中的盾牌砸得煙散。


    青陽得勢不饒人,一揮鐵爪,又向那沒腦袋血影鉤去,誰知,這迴卻落了個空,便見那血影將身一搖,竟化成一團煙,在遠遠的角落處凝起來。


    “咦,打不死!”


    青陽眉頭一挑,飛身又上,恰好那提槍血影攔來,一陣你來我往,難分上下,那持斧的血影也來,頓時,血光霍霍,青影乍泄。


    稍徐,青陽倒飛,那兩道血影也是倒退數丈。


    “唿,唿唿……”


    青陽彎著身,喘粗氣,暗忖:‘這鬼東西也沒啥能耐,便是二戰一,也奈何老子不得!’


    “嗷,嗷嗷……”


    兩道血影竟淡得不少,那道四肢健全的血影嗷嗷有聲,仿佛在說著什麽。


    青陽雖是聽不懂,但卻能猜出它們的意思,無非是說他趁人之危、勝之不武!而他才懶得管,放聲笑道:“少動鬼心思,若想搶肉吃,就得與老子一戰!”


    一聽這話,血影不再嗷叫,隻是散發著詭異的血光。


    又相持了數息,青陽見他們戰又不戰,退又不退,便揮著酒葫蘆,叫道:“要戰就戰,不戰就給老子滾!”


    那兩道血影仿佛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陣,然後,戒備的向後退了幾步,即聽一聲輕嘯,兩道血影融為一體,朝著洞壁一撞,竟深深的陷了進去。


    “咦!”


    青陽心頭一奇,縱到那裏一看。


    原來,這洞中有洞,一條狹長的洞道九繞八彎,也不知通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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