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侯與李錦蘇去而複返。


    青陽細細一瞅,待見二女毫發無損,心頭豁然一鬆,正欲問妖怪身在何處,誰知小丫頭卻擰著月刃,翻了個跟鬥飛下來,問他:“酒鬼,可有見著妖怪?”


    青陽奇道:“你不是在追那妖怪麽,怎地來問我?”


    小青侯撇了撇嘴,冷聲道:“那妖怪恁地狡猾,見了我,一溜煙跑得瘋快,我追至城東已沒了影,估磨著它會殺個迴馬槍,又擔心你與大小姐,便隻能迴來。”說著,用力揮了揮月刃,神情悻悻,仿佛恨不得立即與妖怪大戰三百迴合。


    李錦蘇皺眉問道:“青侯,妖怪長什麽樣子?”


    ”不知道!”小青侯認真地想了想,垂頭喪氣地答。


    青陽奇道:“你追了它半宿,怎會不知道?”


    “哼!”


    見青陽與大小姐神情怪異的看著自己,小青侯臉上微微一紅,低著頭扭捏了半晌,稍徐,朝著青陽翻了個白眼,嗔道:“我都說了,它一溜煙跑得瘋快,我哪能看清它長什麽樣子!再說了,要不是你太慢,咱們兩頭夾擊,豈會讓它跑得那麽容易?”


    “哦……”


    青陽長長的“哦”了一聲,暗自歎了一口氣,心想:‘是你叫我保護大小姐的,現下又來怨我沒與你一起堵妖怪。若是和你一起,我也不至於被大小姐誤解!’


    心裏雖這麽想,卻並未敢言語,因為青陽知道莫論說啥,小青侯都會有千般理由將他駁得一無是處。再則,小丫頭待李錦蘇敬愛有加,若是讓她知道他非禮了大小姐,定然二話不說,先與他戰上一場。


    想到這裏,青陽心中忐忑難安,恰逢身側浸來陣陣清微香氣,不禁悄悄看向身旁,殊不知,李錦蘇也正在眯著眼睛看他。二人目光一對,李錦蘇眼神瞬息一變,冷意逼人,青陽心下更不是味,趕緊撇過頭。


    他方一轉頭,李錦蘇的眼神又是一變,濃密的睫毛撲扇了兩下,隨後,也不知她想到了啥,臉頰緋紅,幽幽一歎。


    這一切,都落入了小青侯的眼中。


    小丫頭看了看尷尬的青陽,再瞅了瞅神情幽怨的李錦蘇,碩大的眼睛滴溜溜一陣轉,輕聲問道:“大小姐可是身子不適?”


    李錦蘇搖頭不語,臉上卻更紅。


    青陽肩頭一震,舉起酒葫蘆飲了一口,卻未如往常一般愜意的哈出一口氣。


    小丫頭是什麽人,見此怪異情景心中愈發篤定,當即細眉一挑,追問青陽:“酒鬼,莫不是你惹了大小姐?”


    “這……”青陽頓了頓,皺眉暗忖:‘大丈夫做事,敢做敢當!親了便是親了,豈可畏畏縮縮不敢言!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莫非我青陽便怕了不成?’當下,胸膛一挺,借著酒氣便欲說來。


    誰知,李錦蘇卻向他看來,堅定的、緩緩的,搖了搖頭。


    見此,青陽話已到嘴邊又吞了迴去,心想:‘我若說出來,她定然不喜,且會怨我。’轉念又想:‘她是大小姐,我是她的車夫,車夫親了大小姐,此事荒唐無比,難怪她會生氣!’如此一想,不知何故,胸中悶禁難當,真想就此長嘯一聲,盡舒胸中之意。


    不想卻對上了小青侯的大眼睛,那眼睛裏寫滿了懷疑與不善,青陽心中氣苦,嘴裏卻笑:“別瞎猜了,我哪敢惹惱大小姐!”說著,摸了摸鼻子。


    “量你也不敢!”


    小青侯撅著嘴巴冷然一哼,心中卻道:‘酒鬼在說謊,他隻要一說謊便會摸鼻子。大小姐也怪,竟不讓他說出來,倒底是什麽事呢?’


    一時間,三人心中各懷異樣情緒。


    少傾。


    “時將三更了。”


    李錦蘇仰望著天上明月,理了理耳間發絲,聲音淡然。


    小青侯歪著腦袋看青陽,隨口應道:“是啊,妖怪在哪呢?”


    “妖怪,妖怪……”青陽舉著酒葫蘆斜望蒼月,嘴裏一疊連聲,但卻接不下去。


    “碰碰碰!”


    突地,身後傳來的一陣奇異的響聲,頓時打破了這極度怪異的氣氛。


    三人神情俱變,匆匆迴頭看去,但見身後便是城主府的大鐵門,為防備妖怪侵擾,鎖得極其嚴實。而那聲響便是從門後傳來,一下一下的,極為尖銳,仿佛有人想要出來,正以硬物錘門。


    莫非是妖怪?


    青陽現在最想見的便是妖怪,當即甩出鐵爪抓住院牆,縱上牆頭低頭一看。


    院牆足有五丈高下,鐵門厚達半尺,中間橫攔著一根鐵栓,兩頭鐵索掛在牆頭,絞盤則置於牆上的臨時箭樓,因府中甲士盡亡,故而箭樓也無人看守。


    此刻,在那鐵門後,那個年輕苗女懷抱著白嫩孩童,掂著腳尖去夠那鐵栓,奈何身嬌體矮根本夠不著,便是夠著了力氣也難及。便見得,她站在凳子上,奮力跳躍了幾下,想去扯那鐵索攀牆而出,誰知仍是不及,隻得再次拾起磚頭,竭力砸門。


    “城主夫人?”


    見是此女而非妖怪,青陽心頭莫名一陣失望。那女子聽見聲音,驀地抬起頭來,見是青陽,便嬌聲喚道:“仙師,助我!”


    “你想出去?”青陽愣愣地問。


    “仙師,助我!快快助我!!”


    那女子朝青陽聲嘶力竭的喊著,臉上神情驚懼無比,尚且不時的迴頭,仿佛身後正有妖怪附影隨形。


    青陽心想:‘闔府的人都已死絕了,她一個弱女子害怕也在情理之中。’當即躍下高牆,正欲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或是環住她的腰,卻突然想起她也是個女子,手掌頓在半途。


    “仙師,快……快!”


    那女子見他跳下來,神情一喜,轉而又見他發愣,眉頭一皺,上前兩步,右手用力環住他的腰,左手緊了緊懷中的小孩,臉頰貼著青陽的胸膛,不住催促:“快出去,快出去!”


    因她抱得緊,與青陽腿貼著腿、胸抵著胸,青陽隻覺胸口頂著兩團軟綿綿的物事,渾身上下觸覺也極度柔軟,不由得心神一蕩。


    “阿爹。”卻於此時,那名喚寶翁的小孩嚷了一聲,朝著身後揮了揮糖葫蘆。


    一聽此言,那女子渾身一震,扭頭看去,身後空無一人,再仰頭看向青陽,見青陽仍在呆怔,她心中焦急萬分,便猛地一口咬在青陽胳膊上,隨即,順手拉起青陽的手環住了自己的腰。


    受此一咬,青陽頓時迴過神來,臉上微紅,眼睛卻亮,暗自鎮了鎮神,把手拽著拳頭箍緊她的腰,猛力一扯鐵爪,順勢翻上了牆,而後攜著那母子倆飛身而下。


    那女子方一落地,即掙脫了青陽的懷抱,瞅了小青侯與李錦蘇一眼,也不對青陽道聲謝,抱著孩童發足便奔。


    月色迷離,人影倉皇。


    不多時,那對母子便隱沒在巷道中。


    小青侯凝視著那女子消失的方向,沉聲道:“怪事!她怎麽活下來的?”眸子一轉,又問:“吉安東陽呢,若是他也是死了,誰給我們賞錢?”到了如今,小丫頭想著的,還是她的賞錢。


    李錦蘇凝眉想了一想,說道:“方才我細細看了一下,並未見著吉安東陽!”


    適才,青陽一心隻顧著小青侯,並未留意那些屍體都是何人,現下細一迴想,吉安東陽裝束有異於常人,除非被屍體埋起來,不然一眼可見。大小姐向來心細如發,她說沒見著,那他便定然還活著,他去了哪?


    “諸位仙師!”


    便在此時,高大森然的府牆上爬出一人,正是那傷而未死的達久邪勾,隻見他歪歪斜斜的站在牆頭,渾身鐵甲浴血,神情極度萎靡,時而看看府內的修羅場,倏而又望向萬籟俱寂的夏城,目光閃爍不休,嘴唇不住哆嗦,好似猶豫難決,半晌,又從身後拽出一件衣衫,慘然道:“侯爺,侯爺已亡!”


    “啊?!”


    聽得這話,小青侯嘴巴大張,神色懊惱,嗖的一下竄到牆上,喝道:“此話當真?”


    達久邪勾被她嚇了一跳,險些站不住腳摔下來,匆匆穩住身形,答道:“小人豈敢有瞞仙師,侯爺臨死前曾囑咐小人,懇請諸位仙師務必除去此妖,以好為夏城除害!”


    小青侯怒道:“沒有賞錢,誰能除妖?”


    “仙,仙師……”


    達久邪勾抹了一把血,慘笑道:“仙師勿憂,侯爺死前有交待,若諸位仙師可替侯爺報仇,可為蒼生除害,待事成後,賞金倍加!賞金,賞金便在府中,小人知曉藏處!”


    “那便好!”小丫頭眉開眼笑,轉而眉頭一皺,冷聲道:“若是那妖怪怕了我們,不敢來呢?”


    達久邪久道:“侯爺有言,若是仙師可鎮妖於今夜,賞金照付千兩!”說著,眼神突地一直,指著遠方,瞳孔大張,顫聲道:“妖,妖,妖怪來了!!”


    冷月高懸,寒風夜煞。


    安然靜湛的城東上方飛起一片黑雲,縱目看去,但見那黑雲來得極快,微一飄搖即至頭頂,乃是一隻碩大無朋的黑鳥,首尾五丈,翼展十丈,高飛在天,擋住了茫茫月光,投下偌大一片陰影,將城主府門口籠得漆黑如墨。


    細細一瞅,此鳥似鳥而非鳥,耳朵極其尖長,倒有些像貓,身上毛皮黑得發亮且生金色華紋,猶若烏雲中的閃電,不住綻射著毫光;腹下又有四爪,指甲根根若刀,微一拔拉,即有黑芒乍起;背上翅膀並非羽翼而乃肉翅,額上頂著一枚彎月獨角,雙眼赤紅如血。


    說啥來啥,還真是貓鬼!


    青陽心頭一跳,拔出大刀鋌身竄上牆頭,牢牢護住小青侯。李錦蘇也擒著青劍飄到了他們身旁,神情冷然的看著天上貓鬼。


    與此同時,一個冷冷的聲音響徹夜空:“吉安東陽,大丈夫恩怨分明,昔年蒙你數日哺食之恩,而今我已盡還!如今,我來取你項上人頭,以報你當年圖我之仇!若有人敢阻攔於我,即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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