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氣十分落寞。


    張依依微微有些原諒她的念頭,但念及她剛才即使懸崖勒馬,也無法掩蓋曾想要掐死一個嬰兒的事實。於是張依依強迫自己冷下心來,不要為此心軟。


    王皇後在搖籃邊坐了片刻,忽地站起身來。“但那又如何,本宮才是這大唐的女主人。而你娘,不過是個側室!”


    說完這句傲氣的話,她拂鬢整衣,端莊地走了出去。不多時,來了個宮人,張依依認識她,似乎是叫玲瓏的。由於乖巧伶俐,平日裏很是得武媚娘的器重。她伸頭看到張依依還睜著眼睛完好無損的樣子,便鬆了口氣,給她撚好被子,走了出去。


    玲瓏前腳剛走,屋裏又多了個氣息。才一瞬間的功夫便竄到了搖籃前,又快又準地拿了枕頭,大力地捂住張依依的口鼻。張依依愣了一下馬上迴過神來,裝作掙紮揮舞了幾下手腳,隻聽那人道:“小公主,你莫要怪我無情,你從誰的肚子裏爬出來不好,偏要選武媚娘!她惹下的禍,卻要小小的你來擔。冤有頭債有主,奴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您要是有冤,可千萬記得幕後主使另有其人,別來找奴婢。”


    這聲音赫然是武媚娘身邊另外一個得用的宮人——阿蘿!


    張依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漸漸地不再掙紮,屏氣凝神,裝作一副死了的樣子。


    阿蘿怎麽也想不到這剛滿月的幼童會騙人,見她不再掙紮,擔心有人突然闖入,不敢多待。連忙扔了枕頭,又拉過被子將依依蓋好,順道放下了搖籃上方的輕紗薄幔,匆忙逃走。


    張依依雖然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遠去,卻沒有立即醒來。


    武媚娘到了禦書房,不待進門,便看到門口站著李治貼身伺候的宦官周瑞,禦書房則大門緊閉,便覺得不對勁。問了幾句,才知道今天李治的舅舅,長孫無忌正在此與皇上議事,武媚娘心知李治絕不會明知長孫無忌要來還會傳喚自己,她冰雪聰明,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便囑托周瑞等長孫無忌一走,就去告訴皇上自己來過,請他速速趕去翠微宮,而自己則匆匆忙忙往迴趕。


    到得翠微宮,隻見宮人門個個神色如常,武媚娘才漸漸鎮定下來。不由得笑自己猶如驚弓之鳥,太大驚小怪了些。


    “見過娘娘。”玲瓏見武媚娘這麽快就迴來了,也是有點驚訝的。她素來忠心,便將方才王皇後來過,並在內室與公主獨處過一陣的事說了出來。


    話落,但見武媚娘臉色微變,連忙道:“娘娘放心,奴婢去看過的,皇後娘娘走時公主還好好的。”


    武媚娘卻不放心,快步走入內室。


    她掀開輕紗,卻見有人將依依的被子蓋過了孩子的臉,而依依露在外頭的小粉拳,動也不動。


    武媚娘的心便提得高高的。


    “依依?”她試著輕喚。


    跟在後麵進來的玲瓏腳步一頓,心裏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依依?”武媚娘又喚了一聲,可孩子仍舊一動不動。她顫抖著伸出手,掀開被子。孩子雙眼緊閉,臉色鐵青的樣子一點點露了出來。她又試著探了探孩子的鼻息,頓時麵如死灰,渾身力氣頃刻間散去,癱軟在地,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出來。


    “娘娘……”玲瓏見狀不好,於是大膽地上前,乍一見依依的樣子,嚇得驚唿一聲。她也與武媚娘一般伸手去探孩子的鼻息,等了三秒鍾,還是沒感受到她的吐氣,不由大驚失色。“怎麽會這樣?奴婢離開時公主明明還是醒著的!”


    武媚娘終於從巨大的打擊中迴過神來,她瘋狂地撲向孩子,將她抱了起來,使勁地掐人中,搖晃,一邊哭道:“娘的乖孩子,依依,安定,你不要嚇娘。快醒過來,快醒過來!”


    “娘娘……”玲瓏被癲狂的武媚娘嚇了一跳,想到自己也有看守不利之責,又難過平日裏可愛的小主子就這麽沒了,多重情緒相交,玲瓏也不禁淚流滿麵。


    李治匆忙趕來時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他見武媚娘如此哀慟,又看到被她這般對待都無動於衷的安定,心頓時沉了下來。“媚娘!”他抱住武媚娘,製止她這樣瘋狂的行徑。


    寬闊的胸膛和熟悉的聲音喚迴了武媚娘點點理智,她見到李治的臉龐,不禁悲從中來,哭喊道:“稚奴!稚奴!你快救救我們的女兒,快救救我們的依依。”


    李治接過孩子,確認其已經沒了氣息,不由悲泣道:“媚娘,安定已經去了。”


    武媚娘無法接受這一事實,憤怒地擊打著李治的胸膛。“我不信,我不信!我走時她還在衝我笑,我才走了半個時辰,她怎麽能去了,怎麽就去了?”一時又哭道:“稚奴,這是我們的女兒,是我們的依依……你不能不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你是九五之尊,你難道還救不了一個孩子嗎?”


    這時她已完全失去了理智。


    李治心中也十分難過,抱著女兒,見平日裏黑漆漆的眼珠此刻緊緊閉著,再也睜不開來,不禁淒然淚下。然而身為一國之主,又是男子,此刻的李治要比武媚娘冷靜許多,威嚴的目光一掃室內所有奴仆,寒聲問:“今日是誰當值?”


    嘩啦一下,室內共有五人跪了下去。其中包括依依的兩名奶娘,玲瓏、阿蘿、與另一名喚做染衣的宮人。


    李治又問:“昭儀走後,有誰進過內室?”


    阿蘿開口道:“迴陛下,皇後娘娘來過,還,還與小公主獨處過。”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驚。武媚娘聞言,看了阿蘿一眼,眼中閃現仇恨的光芒。她此時也慢慢迴過神來,知道若是王皇後來過,便一定不是她下的手。因為王皇後就是一個看重名聲麵子又愚蠢心軟的女人,她或許會想害安定,卻絕不會留下這麽明顯的把柄。而這宮中,欲除自己而後快又敢於栽贓王皇後的,除蕭淑妃那蠢貨外,不作第二人想。


    武媚娘心中冷冷一笑。


    是誰又何妨?敢害她的女兒,便一起去死吧!


    便目光悲切地望著李治道:“妾身自入宮以來,與宮中姐妹處處為善,對皇後敬畏有加,陛下是不會不知道的。便是媚娘有錯,皇後娘娘大可以衝著我來,稚兒何辜?”


    李治已勃然大怒:“皇後竟敢害朕的女兒!”


    玲瓏見狀,忍不住重重叩首:“迴陛下,娘娘。皇後娘娘離開時,奴婢還特意進房來看過,當時小公主分明還好好的。卻不想,卻不想……”


    武媚娘捂麵直哭,透過縫隙,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李治根本聽不進這樣的話,甩袖道:“若非皇後,又會是誰?周瑞,給朕去查,仔細地查!竟敢害朕皇女,此兇手若被朕查出來,朕必賜他五馬分屍,方能泄心頭之恨!”


    他說此話之時,武媚娘一直留意室內諸人的反應,敏銳地發現阿蘿顫抖地要比旁人更厲害。而她平日裏卻爽朗大方,連蟲子都敢徒手去抓,大膽得很……


    心中有數的武媚娘雖然還在哭,卻是在哭自己的愚蠢。


    怎能這般天真地以為能偏安一隅,與最愛的丈夫孩子安然一世?她早該明白,自再度入宮那一刻起,爭與不爭便不由她自己做主了。她倒是不想去爭,可又有誰放得過她?


    可憐的安定……若為娘早日醒悟,你是否就不會有此下場?


    武媚娘哭得更大聲了,李治愈發於心不忍,過去抱住了她。遙想昨日,他也是這般一手抱著妻子,一手抱著女兒,身後還有弘兒玩耍。如今才不過一日光景,懷中女兒便失了氣息……李治心痛難忍,幾欲昏倒。可他是個男人,既是家主又是國君,必須支撐著給媚娘做依靠。他不能倒下!


    這般想著,便沉沉開口。“周瑞。”


    “奴在。”


    “帶小公主下去,安排好……”最後兩字,李治怎麽都難以出口。好半晌,他轉頭閉目,臉上有淚珠劃過。“後事。”


    語氣中的隱忍,叫人心酸。


    周瑞眨了眨眼,去掉盈滿眼眶的淚水,“誒!”了一聲,伸手就要接過。


    “不!”武媚娘聽聞,迅速抱過孩子。“我的安定沒有死,什麽辦後事?不辦後事!”


    “媚娘,你莫要這樣,安定已經去了。”李治勸道。又伸手來抱。


    武媚娘死死地抱著孩子不放手,神色露出一抹決絕。“誰敢動我的孩子,我跟他拚命!”


    “媚娘。”李治皺著眉,頭疼不已。他見武媚娘心意已決,隻好吩咐玲瓏等人道:“你們去,攙娘娘去西……側殿休息。”他本想說西殿,但一想到那是安定的房間,怕武媚娘到那看到安定留下的舊物更肝腸寸斷,故而改口。


    宮人們上前勸說,武媚娘卻似鐵了心般寸步不讓。不知是誰,先開始搶武媚娘手中的孩子,引武媚娘情緒愈發激動。“大膽奴婢,放肆!”


    你推我讓間,不知是誰一掌打在了嬰兒胸口,但聽“噗!”地一聲,嬰兒吐出一口氣,突然大哭了起來。


    室內霎時間沉寂了下來,隻有嬰兒的哭聲,間隔著幾道咳嗽的聲音環繞。


    眾人呆呆地望著那“死而複生”的小公主,反應各異。


    李治先是不敢置信,隨即狂喜得無以複加。武媚娘呆呆地望著懷中的女兒,忘了自己剛剛打算做戲逼出陷害女兒的真正兇手,眼淚說掉就掉了。她抱著女兒,又親又摸,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裝了整整半小時的張依依表示:剛才誰一巴掌打在本公主胸口來著?要不是那口含著的氣被你打出來了,本公主還能裝更久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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