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戴老板,正在向自家這個外甥傳授著馭下的手段:


    “你啊,現在跟以往不同了。”


    “過去,你有‘張世豪’這個身份,那些卓越的功勳籠罩在你身上,手下的人不會生出其他的心思。”


    “現在,伱失去了這個身份,上海區又馬上會進行大的人事變動,你將以徐百川的名義統禦整個上海區。今時不同以往,馭下方麵,你一定要注意些——過去你更多的靠人格的魅力,但現在,你得依靠規則、層級來統禦整個上海區。”


    “還有,徐百川我雖然會帶走,但他畢竟是上海區名義上的區長,過去你們之間親密無間,但自此以後,便不同了!”


    “老祖宗說過,唯名與器不可假人也——這句話,同樣適用於你!”


    戴老板難得對外甥進行起了政治教育。


    張安平鄭重的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戴老板也沒有繼續糾纏於這個話題。


    過去的他,隻是想過外甥若是能一直這樣成長下去,以後是可以作為自己的接班人考慮的。


    但現在,他已經很認同外甥的成長了,他覺得以後自己若是要跳出特務這個圈子,自己中意的人選中,唯有外甥合適!


    可接班人三個字雖然簡單,但涉及到的卻是方方麵麵。


    這一次上海區的情況會因為鄭耀先和徐百川的離開變得複雜,舍棄了張世豪身份的外甥,能否麵對這複雜的局勢將上海區牢牢掌握,便是他對外甥的一次究極考驗——


    在戴春風看來,徐百川被自己帶走,但由始至終會掛著上海區區長的名頭,權與利最是動人心,過去親密無間的兩人,必然會因為這一次的權利分配而產生衝突。


    外甥沒有張世豪這層可以拿得出手的身份,若是能在接下來的權利交鋒中徹底的將徐百川排除,那外甥接替自己執掌軍統,必然會水到渠成,毫無壓力!


    可若是外甥陷入過去的情誼而被徐百川手拿把攥,那外甥就得繼續多多磨練了。


    至於徐百川是不是會和外甥產生權力衝突,在戴春風看來是必然的。


    徐百川掛著上海區區長的名頭,自然不能在總部委以重任,甚至因為要保密的緣由,徐百川在很大程度上等於是打入了冷宮——除非外甥以新的身份徹底的掌握上海區,否則,徐百川隻能一直做一個鎏金的佛像。


    徐百川會甘心麽?


    戴春風可不認為他會!


    而他也會無視徐百川的小動作。


    雛鷹需要經曆風吹雨打才能翱翔天空,外甥做為自己選中的繼承人,風吹雨打是少不了的!


    張安平雖然將表舅盤的很順,但戴春風畢竟是赫赫有名的特工之王,他可猜不到這位主現在的心思,更何況這種事在戴春風沒有流露一絲口風的情況下,能猜到他就是神仙了!


    他將這些提醒當做了長輩對小輩的教誨,態度自然極其端正。


    戴老板略過之前的話題,道:“明天就是鬆室良孝蓄謀的行動了,做天上海區動作頻繁,我看你是真的將家底子都爆出來了,不行的話,明天的行動取消?”


    對現在的戴老板來說,有沒有維新政府的那幫漢奸人頭關係都不大,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昨天的豐收實在是太爆了!


    在日本人精心控製的上海整出了大起義,最後甚至撤出去了超過四千多名起義工人;


    在日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夷平了多個漢奸、特務組織;


    在日本人的兵鋒下,強攻上海警備司令部,險些攻入其中,令一群日軍將佐膽戰心驚;


    在上海鬧騰了這麽大,最後還悠然的完成了撤離!


    這些事,單獨拎出來一件都得被國民政府吹噓十天半個月的,可在自己的掛名下,昨天整出來了多少?


    以至於校長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所以,對錦上添花的事,他都不怎麽在意了——平時他都是覺得手下人出工不盡力,但外甥這邊,他總擔心外甥為了讓自己高興,透支!


    “明天的行動應該問題不大。”張安平訕笑的迴應了來自戴老板的好意。


    磨刀霍霍了這麽久,哪能臨到頭耽擱了!


    “既然你有把握,那我就看你的表演了。”


    對上外甥,戴老板向來是有諫必從、有求必應,但看著張安平這會的表情,戴老板突然反問:


    “你是不是有事?”


    “是有億點事。”


    “一點?”戴老板本能的警覺,自家外甥的風格向來是不管是多大的事,他都雲淡風輕,可要是露出訕笑帶上求人的口吻,那就不是一點小事了!


    戴老板警惕的看著外甥:“你又想整什麽幺蛾子?”


    張安平一副冤枉死了的表情,委屈吧啦的道:“這是日本人整出的幺蛾子,和我真的沒關係!”


    “別墨跡了!到底什麽事!”


    張安平咳嗽幾聲後,道:“薑思安……他……他可能要成為上海日軍特情體係的三巨頭之一了。”


    “啊?啊!”


    同一個字,兩個截然不同的發音代表了戴老板的心態。


    老實說,對薑思安,他一直是……別有圖謀的!


    原因很忌憚,走私線!


    他手裏有幾條在上海的走私線,這些走私線,走私的物品自然是高價值的——如鴉片、盤尼西林,而他輸出的則是豬鬃、嗎啡等等。


    交易的對象,自然免不了日本人。


    外甥呢,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這些走私線,要麽是鄭耀先負責,要麽是徐百川負責,要麽是明樓負責,還有其他人負責,但就是跟二區沒有牽連。


    但薑思安的馬甲岡本平次的地位越來越高,所做的生意規模越來越大,戴老板焉能不動心?


    他身後,可是有一個越來越龐大的軍統需要養活的,指望上麵的撥款,軍統早就餓死了!


    所以,他不可避免的想打薑思安的主意,但因為外甥的二區向來是自力更生,外甥又是嫉惡如仇的性子,所以他強忍著——但他依然準備了方案,打算等外甥執掌上海區以後,秘密跟薑思安接觸。


    可現在,薑思安,要成日本在上海的特情體係的三巨頭了?


    什麽鬼?


    驚詫之後,戴老板皺眉詢問:“到底怎麽迴事?”


    張安平幹笑兩聲,說起了薑思安的情況。


    當戴老板了解到薑思安的情況後,眼睛不由的亮了起來——他終究是軍統的boss,一枚鑲嵌在敵人腹心又是如此高級別的釘子,這價值……


    “不對,這是分明好事!你小子卻又是這個樣子,其中有什麽隱情不成?”戴老板不愧是特工之王,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當然,這也是張安平故意的做作有關。


    畢竟,張安平,可是將特工之王盤順的存在!


    張安平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想給他高度的自由權利,不到萬不得已,不到生死存亡,不直接使用!”


    張安平雖然說得隱晦,但戴老板還是聽出了意思——合著就是讓其一直沉默唄!


    “這樣……他便失去了意義!”


    戴老板毫不客氣的道:“如果不以獲取情報為目的,那麽……他和敵人有什麽區別?”


    “表舅,”張安平趕緊說道:“我意思是他獲取的情報,由我負責分辨,我會盡可能的無視這些情報,或者以其他渠道為先!”


    “為什麽?”戴老板知道一個情報人員“使用”的次數過多,一定會暴露,但張安平這般的謹慎——他本就謹慎,又特意給自己打申請,必然存心要讓薑思安長久的潛伏,這樣一來,很多獲取的情報反而會束縛己方。


    張安平沉默一陣後道:“我擔心局勢會一直惡化下去。”


    “嗯?我記得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戴老板目光灼灼的盯著張安平。


    自己的外甥說過,武漢的大戰我方不一定會大勝,但此戰之後,日軍若不能重創國軍,必然會失去戰略主動的進攻之態。


    也就是說,外甥對未來是樂觀的!


    “我手裏有個情報,”張安平沒有避讓戴老板的目光,聲音卻很輕:“一個我說都不敢說的情報。”


    “說!”


    “有人可能要叛國。”


    “誰?”


    “汪!”


    “誰?”戴老板的聲音情不自禁的拔高了三分。


    “汪!”


    “那個……汪?”


    張安平點頭。


    戴老板倒吸冷氣。


    幾秒後,他聲音異常嚴厲的道:“說清楚!”


    張安平講起了梅斯平的事——從偽鈔事件一直到前不久的偽鈔團隊被劫案再到梅斯平去香港之事,他一股腦的告訴了戴老板。


    聽完張安平的匯報,戴老板緩和聲音,道:“這些都是你的臆測!可能是他手下的人,你明白嗎?”


    “那位雖然和校長不和,但要說他會徹底的背叛,我不信!沒有人會信!”


    “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他,絕對不會!”


    戴老板吟出了那首名為【被逮口占】的詩。


    後世的人接受那位發表豔電、叛逃建立了汪偽政權的事,是因為建立在事實之上。


    而在事實沒有發生前,沒有人會認為他會背叛!


    就如雙十二事變——無數人恨死了攘外必先安內的大隊長,但高瞻遠矚之士,哪個不是真心實意的希望這件事和平解決?


    哪個不是希望大隊長改變想法,團結抗日?


    後世喚其大隊長,是因為潰敗的太快了。


    是因為國民政府潰敗的不可思議。


    但在這個時代,大隊長其實證明自己了。


    隻能說,不是禿子不努力,實在是兔子……太了不起了。


    扯遠了。


    表舅不容置疑的相信,張安平早就有準備。


    張安平輕聲道:“這件事我會繼續跟下去的,我希望您做好準備,一旦有實錘的證據,我希望您能馬上動手!”


    “我知道了。”戴老板擺擺手,並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那位和校長是對手沒錯,但在這個時候,他哪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準備?


    那會害死自己的!


    張安平無奈,隻好不糾纏這個話題,而是道:“日軍失去了戰略的主動進攻之態後,必然會更改侵華策略,屆時少不了招降、利誘等等。”


    “再加上日本人已經意識到單憑他們是無法有效控製占領區域的,以後肯定會大力扶持漢奸。”


    “未來的局勢,肯定會比現在更嚴峻。”


    “我想準備一張牌,一張能在關鍵時候不會讓上海區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的牌。”


    “希望您能理解。”


    戴老板看著張安平,懷疑剛才關於汪的話題,是這小子故意拋出來的,就為了這個。


    但他又覺得外甥說的有理。


    還是那句話,別人說要謹慎行事,戴老板第一反應是這廝要保存實力,這是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花樣。


    但外甥說要謹慎行事,說要保存實力,戴老板覺得外甥沒有信口開河——不是有色眼鏡,而是外甥一直以來積累的信任!


    戴老板琢磨一陣後,索性道:“以後的上海區,經費……”


    他讓張安平接手上海區,哪怕是為此將信任的徐百川打入冷宮,另一個考慮便是經費……


    特一區也好,上海站也好,其實都是有自力更生渠道的,但本部支援的經費依然不少——上海是個繁華之地,兩個區的經費,就頂的上兩個省區了。


    外甥富的流油,他本不好意思“劫富濟貧”的,主要是特二區到現在為止,從本部拿走的經費還不足一萬。


    他打算以後慢慢從外甥身上“榨油”。


    這次開口,便是想先砍一刀——不是拚多多的砍一刀哈。


    “局座,不帶這樣的啊!”張安平不等戴老板說完便叫屈:“總不能一合並,經費就不管了吧?”


    戴老板一愣,再看看外甥的表情,不像是要氣炸的樣子,頓時樂了,這小子手裏有貨啊!


    我隻是想試探性的砍掉半成,你以為我想直接停掉?這是你對自己的財力有多麽自信啊!


    戴老板佯裝不滿:“那你說砍幾成?”


    “要不,三成?”張安平小心翼翼道。


    “哼!”


    “四成!最多四成!表舅,”張安平又切換稱唿:“地主家真的沒餘糧了!”


    戴老板樂壞了,真的是樂壞了,他隻是想試探性的砍掉些,以後慢慢來,沒想到……沒想到外甥居然能供應合並後的上海區一半的經費!


    靠,必須宰一刀!


    他黑著臉道:“五成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能給你帶來多少收益!”


    “你再跟我嘰嘰歪歪,就不是這麽少了!”


    “五成就五成吧!”張安平一臉的灰色:“以後,隻能吃糠咽菜了……這日子……不好過了啊!”


    戴老板打量著外甥的表情,本想改口要不四成,但一想到整個軍統到處要錢的樣子,心一橫便忍住了。


    “行了,別愁眉苦臉了!沒有經費,但還有獎金呢,這一次的獎金我就不扣了,夠你謔謔一陣了,以後沒錢了多做事賺獎金唄!”


    張安平做震驚狀,一副你居然想昧我獎金的驚詫。


    一陣閑談後,舅甥兩人結束了交流,張安平拉著個臉被戴老板打發了——


    但等張安平上車後,笑意就又浮現了。


    無他,因為他故意的。


    他張安平什麽段位?


    許忠義興衝衝的匯報說薑思安即將成為日本在上海的特情體係巨頭後,他就知道表舅肯定會按捺不住騷動的心,想要薑思安替他搞走私線了!


    軍統急速擴張,再多的錢砸下去都是咕咚聲,表舅肯定會借此大肆走私。


    但薑思安最大的作用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後,在上海的租界取消後!


    張安平也不願意這位同誌卷入軍統走私的爛泥潭,從而暴露自己。


    所以才故意玩了這麽一手——你以為他真看懂戴老板隻是想試探性的砍點經費?


    他懂!


    但他手裏的經營網絡,賺錢確實多,再加上張世豪“死後”,豬鬃的生意難免引起大鱷的注意,所以張安平才故意“輸”一波。


    效果嘛,自然是杠杠滴!


    起碼短期內,戴老板不會對他手裏的經營網絡感興趣了,也不會將薑思安拉下水,更會因為愧疚,在之後的豬鬃“保衛戰”中搭把手!


    這是一舉幾得來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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