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站。


    站長辦公室。


    鄭耀先看著登門的惡客,本能的覺得沒有好事。


    “安平老弟,張世豪已經死了,你呢,就別滿世界晃蕩了,聽老哥的話,別在我眼前出現了,趕緊走!”


    張安平一臉悲憤的看著鄭耀先:


    “老鄭,你打劫我的狙擊步槍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你夥同老徐從我身上割肉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


    鄭耀先冷笑:“那叫割肉?拔一毛而利天下,那叫割肉嗎?整整五千條狙擊步槍!伱居然厚著臉皮說那是一千條!”


    “四百萬利潤的生意,你拔了一根牛毛就心疼的要死!”


    鄭耀先忍不住咬牙切齒。


    自己被耍了!


    還以為在張安平身上撕下了一塊肥肉,沒成想隻是咬掉了一根毛!


    一想到那幾船的狙擊步槍,鄭耀先就心塞的要命。


    五千條啊!


    張安平無語,薛景宗這個王八犢子,轉運幾千條槍也能出紕漏!


    “老鄭啊,這玩意多了就賣不上價錢了,我得慢慢賣。你呢就把心放肚子裏,有我一口肉吃,少不了給你灌一肚子的湯——咱們說說正事。”


    張安平不想談錢。


    那是談錢嗎?那是割自己的肉!


    其實如果條件允許,他會毫不猶豫的在這個時候,把五千條狙擊步槍一股腦的塞給軍隊。


    但狙擊手的培養需要時間,那些狙擊步槍交給沒接受狙擊手訓練的神槍手就是浪費,所以他才卡著。


    “我覺得你又想坑我!”鄭耀先警覺的看著張安平。


    “放屁!”張安平怒道:“我要是坑你,你早就從站長這位置滾蛋了!今天跟我好聲好氣說話的就是老王!”


    “還特麽說你不想坑我!”鄭耀先更怒,連接自己位置的人都算計到了!


    張安平趕緊賠笑:“老鄭,我就是打個比方——坐坐坐,別生氣,咱們是利益夥伴,不要輕易翻臉。”


    鄭耀先立刻息聲,這狗日的拿分錢威脅我!


    我鄭耀先……慫了。


    “有屁放!”


    “借我一個情報組。”


    “借?你開什麽玩笑!特別組的情報網體係可是處座親口誇獎的,你用得著我的情報組?”


    張安平道:“我已經讓我的情報組進入靜默狀態了,我打算未來幾個月一直不啟用。”


    鄭耀先何等聰明,雖然看似每次在和張安平的“對線”中吃癟,但其實每次就跟銀行家一樣,一塊肥肉一次次過手,看似啥都沒撈著,但從來都是滿手的油。


    所以張安平一說這話,他就立即意識到張安平真的在按照當初關王廟的講話而布局。


    鄭耀先收起玩笑之態,認真問:“你真的不看好我們?上海我們守不住?”


    “別胡說!你瞎說!我沒說過!”張安平立刻否認三連。


    “這兒就你跟我,說實話吧!”


    “傳出去我可不承認。”


    “你說!”


    “我豈止是不看好上海能不能守住,我還是那話,中日全麵戰爭爆發,我們要做好喪失一半國土的準備!”


    張安平坦言:


    “像沿海城市,更是沒法守的!”


    “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咱們是特務處,軍隊裏的情況你應該比我了解。”張安平聳肩:“能打的就那麽幾個德械師,且還不是最標準的德械標準!”


    “其他部隊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千條步槍就是一個團!”


    “打仗打的是兵員、裝備、後勤,咱們兵員、裝備和後勤什麽情況?海空對比完敗,陸軍對比,幾個軍加一起也沒日本人一個師團的火力強大!依然是完敗!”


    “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沿海城市守得住嗎?”


    麵對張安平的反問,鄭耀先啞火。


    如果是別人,肯定給張安平扣一頂消極抗戰的帽子。


    但鄭耀先知道張安平不是這樣的人,這個人雖然對地下黨充滿了惡意,但在民族大義上從來無愧。


    甚至他的思想,就是在淪陷區和日軍消耗、糾纏到底。


    許久後,鄭耀先道:


    “看樣子,我也得讓上海站所屬進入潛伏狀態了。”


    “別啊!”張安平趕緊道:“老徐不聲不響,向我學習苟著發育,你要是也苟著發育,那上海還怎麽反諜?”


    鄭耀先臉色不善的看著張安平:


    “合著你意思是你倆都要為未來做準備,上海站就活該倒血黴?”


    張安平開始冒充狗頭軍師:


    “鄭老哥,我給你支一招——你現在從關王廟那邊多多預定些學員,等這些學員能挑大梁的時候,你可以讓老人進入靜默潛伏,新人維持上海站的力量。”


    “等到時候真淪陷了,明麵上的力量可以隨時撤出去,隱藏起來的力量依然存在,依然能為敵後抗戰出工出力!”


    鄭耀先冷笑一聲:“我早就知道你對青浦班的學員心懷不軌!姓張的,露餡了吧!”


    “口誤!純粹是口誤!青浦班是咱倆家弄起來的,他們畢業在即,我怎麽可能吃獨食?”


    “是嗎?希望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青浦班上海站可是出了大頭——等等,新校舍呢?修新校舍的錢呢?上海站可是認繳一半!”


    “你沒修!”


    鄭耀先神色一震,準確的說,不僅僅是沒修,而且還是連地方都沒選!


    他突然意識到,張安平是不是認為上海淪陷就在今年?


    看著鄭耀先神色大變,張安平隻感覺頭皮發麻。


    媽了個逼的,最討厭和不能算計的聰明人為伍,六哥你不要這麽聰明啊!


    “忙忘了,忙忘了——老鄭,咱不提這茬,我是來找你借人手的!借不借你說句話!”


    “借!必須借!”鄭耀先知道這是張安平岔開話題的手段,但也沒有繼續糾纏下去,他笑吟吟道:


    “上次你借我一個情報組,理由是盯日諜的人手不夠。”


    “人呢,我借了!要求我也沒提過,夠意思吧!”


    “這一次你要借,沒問題,我照樣借。”


    “但……”


    張安平插話:


    “甭提錢啊!提錢傷害咱們倆之間純真的感情。”


    鄭耀先不理會傷害感情的狗屁話,和張安平打交道要是講感情,那就得傷錢!


    “這一次借,我沒問題,但你不能讓上海站的兄弟白忙碌吧?皇帝不差餓兵!”


    張安平馬上表態:“夥食管夠,外勤金我出!”


    “我還欠著手下兄弟的薪水……”鄭耀先和藹可親的看著財神爺。


    張安平生氣,做走人狀:“我去找老徐!”


    鄭耀先穩操勝券:“去吧!我是不怕你劉備借荊州,但老徐可未必信得過你。”


    張安平怒道:“你狠!別給我廢話,五千塊!一個情報組借我兩月!”


    “再加五十條狙擊步槍!”


    “把我賣給你得了!”


    “那好。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在你張扒皮身上榨出幾兩油水。”


    “滾犢子!狙擊步槍五十條,錢一分沒有!”


    “成交!”


    兩人都很滿意,都認為自己占了便宜。


    畢竟,對鄭耀先來說,五十條狙擊步槍等於兩萬美元。


    而對張安平來說,五十條狙擊步槍,也就不到3000美元——咦,2.4的兌率算下來,不就成7200塊了嗎?


    鄭耀先:五十條狙擊步槍,這可以不走公賬,到時候給組織一半——這玩意可是神槍手的神器啊!


    張安平:錢大姐,東西我交給鄭耀先了。


    ……


    東西交給鄭耀先當然是扯淡的話。


    目前組織上還不需要狙擊步槍——因為五名來自紅軍的神槍手,此時還在集訓隊裏當菜鳥中……


    人是張安平招進來的,但中間設置的防火牆有點多,多到查來查去,也就能查到東北軍頭上。


    這方麵張安平暫時不需要擔心,他目前要做的事就一件:


    先幹掉八個敢向自己亮刀子的鱉孫。


    而想要找到這八個敢向自己亮刀子的鱉孫,最佳人選自然就是……栗山英樹!


    當栗山英樹看到張世豪後,立刻露出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盛傳已經死掉的國民政府高級特工張世豪。


    而他,曾拿了這個人的一萬美元。


    咖啡館內。


    看著張安平,栗山英樹咬牙切齒的說道:


    “張先生,你言而無信!”


    說好就一次交易的!


    “栗山先生,你誤會我的意思了。”


    張安平笑著將一個信封推到了栗山英樹麵前。


    透過沒有封口的信封,能看到裏麵綠油油的鈔票。


    “馬黎”的誘惑大於女色,栗山英樹在經過長達1秒的思想對抗後,忍不住拿起了信封。


    輕輕一握,信封大開。


    100的美元,這一疊,起碼50張。


    “最後一次!”栗山英樹咬牙切齒,隨後果斷將信封裝了起來。


    張安平笑了。


    鬼才會信吧!


    “我想知道那八個殺手的身份。”


    “我不知道。”栗山英樹搖頭。


    “線索,隻要一條線索。”張安平目視栗山英樹:“栗山先生,我覺得一條線索就賣五千美元,很劃算的。”


    栗山英樹瞪著張安平。


    許久,他長歎一口氣,說:


    “他們的身份我不清楚,但那天找我拿軍火的人我認識——他叫池田英介,具體的身份我不清楚,但我估計他可能以水產商人的身份做掩護。”


    “栗山先生,看,錢就是這麽的好賺,一條線索,五千美元到手。”


    張安平笑著起身,伸出手想要握手。


    栗山英樹拒絕:“張先生,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出賣任何線索,哪怕你用我被抓的信息威脅!”


    “不不不,我們是朋友,我怎麽可能威脅你?”


    張安平很紳士的笑著,然後告別了栗山英樹。


    看著張安平離開的背影,栗山英樹癱倒在了椅子上,良久後,他長長的歎息一聲。


    可當他的手又摸到信封的時候,愧疚、自責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發了一筆的喜悅。


    ……


    張安平經過兩次向栗山英樹買情報明白了一件事:


    難怪抗戰期間,日奸的數量比較稀少,不是日本人不賣國,而是國民政府太窮了,養不起龐大的日奸隊伍啊!


    兩次見麵就拿走了一萬五千美金,這樣的日奸再來20個,他張安平就得破產了。


    如果是其他人拿走了,張安平還能想辦法搞迴來,但被栗山英樹弄走,他連奪迴來的念頭都不能有。


    為嘛?


    因為等有朝一日栗山英樹暴露了,這筆錢必須要被日本人查出來!


    隻有這樣,才能起到廣而告之的效果,才能讓日本人相信,特別組為了情報,那可是願意花錢的!


    口碑不就做起來了嗎?


    哪像小氣吧啦的日本鬼子,給點錢套出情報後就想滅口——格局不過如此嘛!


    當然,栗山英樹還不能當棄子,得讓他在關鍵時候暴露,比方說當日本人懷疑到薑思安的時候。


    到時候引爆這顆雷,效果更好!


    所以說,栗山英樹的結局,其實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真以為他張安平大發慈悲會放過一個鬼子?


    他恨不得將敢踏足神州的每一個倭寇,全送迴去見天照!


    有了池田英介這條線索,張安平自然要繼續深挖下去。


    他將要求告訴了上海站派過來的情報組組長:


    “幫我查個人——池田英介,明麵上的身份疑似是水產商人。”


    “這個人我知道,他疑似日諜,目前正在監控中。”


    “還是你們上海站優秀啊!”張安平不禁感慨,上海站的情報組組長聞言露出傲然之色,張安平緊接著道:


    “果然是破船還有三千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對方直接臉黑,你這是誇獎呢還是損人呢?


    “具體情報給我,我要找這個人聊聊天。”


    “長官,上麵嚴令最近不許對日諜動手。”


    張安平聞言直接氣笑了。


    鄭耀先你這個蠢貨,你居然給上海站下這個命令?!


    罵過之後,他突然反應過來——老鄭這是在算計自己呢!


    不許和日本情報人員再進行殘酷的刺殺。


    這是談判小組撤迴去前的要求,務必不讓日方找到發難的借口。


    也就是俗稱的不打響第一槍——擱民國政府這邊,就成了不打響第億槍……


    鄭耀先又沒有當處長的表舅,自然不敢抗令。


    他也害怕上海站的成員眼饞隔壁的特別組,所以才下達了嚴令。


    一句話,出頭鳥交給了張安平,隻要張安平打響第一槍有了背鍋的對象,看他鄭耀先敢不敢動手!


    畢竟,老鄭太清楚張安平的性子了,出了名報仇不隔夜。


    釋放三十名日諜,張安平絕度不會眼巴巴讓其好過,更何況還有八名殺手呢!


    可惜這一次他算錯了。


    張安平這次苟的厲害,雖然對釋放的間諜下達了追殺命令,但行動指導是徐天,精於意外製造的徐天,自然不會讓日本人找到理由和借口……


    “讓你拿你就拿,你們站長巴不得我發揮帶頭作用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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