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帶隊返迴了八裏橋的私鹽倉庫。


    看到張安平迴來,於秀凝忙迎上來:


    “老師,那位一直在找您!”


    於秀凝口中的那位,除了黃庭黃特使外,再無別人。


    “找我?”張安平露出冷笑,是想封我的口吧?


    現在想起來要封我的口了?


    “讓他先等著!”張安平一改往日“狗腿”的隨叫隨到,隨後道:“秀凝,你去漕河涇監獄,把盧小岩提出來。”


    於秀凝不解:“老師,你是想?”


    盧小岩的冤案,是張安平一手炮製的,於秀凝知道全程詳情——因為是老師一手炮製,她不好說什麽,但內心終究還是極度失望的。


    “當然是放人了。”張安平笑看著於秀凝:“我再不放人,手下的人心就散了。”


    於秀凝忙自辯:“學生沒有抱怨老師。”


    張安平笑道:“那我就得失望了——我可不想我的學生是一幫麵對醜惡都無動於心的鐵石心腸。”


    “行了,不要解釋了,你去提人,手續辦齊全點,把人帶到這裏來。讓許忠義告訴薛景宗,現在可以撤了對盧家的保護人手了,對了,讓盧家人給盧小岩備好飯,今晚盧小岩就會迴來了。”


    “是!”


    於秀凝心中恍然,老師原來並不是要做姓黃的幫兇啊——看樣子,老師已經給姓黃的挖好坑了,姓黃的這家夥已經踩進去了!


    三個小時後,盧小岩被於秀凝開車載了迴來。


    相比幾日前的意氣風發,此時的盧小岩見人畏畏縮縮——短短幾天的驚天巨變,讓這個懷著一腔愛國心思,以實業報國的青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坐。”


    張安平示意對方坐下,盧小岩畏畏縮縮的坐到了離張安平數米遠的地方,且隻有半個屁股沾在了椅子上。


    “盧先生,這幾天受委屈了。”


    盧小岩卑微的忙說道:“不委屈,不委屈,長官,是小人有眼無珠惹惱您,還請長官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小人。”


    張安平暗自歎了口氣。


    “抱歉。”他說話間起身,盧小岩趕緊站起,卻被張安平又摁著坐下。


    張安平將一份合同遞給盧小岩:


    “盧先生,這是伱家的工廠合同,現在物歸原主——這張存單是對貴工廠的賠償,還請盧先生收下。”


    盧小岩掃了眼存單,看清楚上麵的金額後冷汗直冒。


    因為存單上麵的金額是兩萬五。


    他慌忙推辭,連道不敢不敢。


    “收下吧,這件事非我本意,隻是為了布局牽連了盧先生。”


    在張安平強勢的要求下,盧小岩最終膽顫心驚的收下了工廠的過戶合同和存單,頓時生出了恍若做夢的錯覺。


    原以為要家破人亡,不料突然間柳暗花明,不僅丟失的財產全部迴歸,就連努力八年的工廠也迴到了自己手上。


    “多謝長官。”盧小岩哽咽致謝。


    “我這有份合作計劃,盧先生要是感興趣,不妨看看——這是單純的商業合作,盧先生要是不願也無妨。”


    張安平將桌上的一份文件遞給盧小岩,隨後迴到座位,慢條斯理的開始喝茶。


    盧小岩小心翼翼打開了文件,但很快就被文件中優渥的條件所震撼了。


    大致內容如下:


    有人出資4萬並提供一批價值8萬的化工設備,以此占據盧氏工廠七成股份,盧家以現有的工廠設備、人力資源占據三成股份,雙方合夥成立新的化工廠。


    出資方的股份可交由盧小岩全權代管。


    但唯一的條件是盧氏工廠必須搬遷,從上海搬遷至重慶——包括工廠所有工人。


    條件真的是極其優渥,唯一的問題是搬遷。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這餡餅到底有沒有毒!


    經曆了這幾天的巨變,盧小岩對國民政府所謂的律法也不信任了——簽了代管股份的合同又如何?人家一個操作就能讓你家破人亡!


    盧小岩猶豫的不敢迴答:“這……”


    “盧先生,我若是抱有惡意,就不會將工廠還給你。至於搬遷,是因為我未來時局的看樣……”


    張安平又又又人前顯聖,講了自己對未來時局的認知,並強調化工產業對抗戰有幫助,他不可能投資一個會落入日本人之手的工廠。


    張安平的話讓盧小岩心動,但他不敢輕易答應,看張安平誠意挺足,便小心道:


    “能否讓鄙人考慮幾天?”


    “可以,其實拒絕也沒關係,這本是單純的商業考慮——對了盧先生,有興趣陪我看一出戲嗎?”


    戲?


    盧小岩不解。


    “你不想知道是誰讓你遭罪的嗎?”


    “好!”


    盧小岩當即答應。


    張安平讓於秀凝給盧小岩找了一身中山裝,再配上禮帽,偽裝成了一名特務後,便帶著盧小岩和幾名手下去了黃庭下榻的酒店。


    張安平最初接待這貨的時候,選的是一天2塊的酒店——比照物價,五天就頂一個士兵的軍餉,不算低吧?


    這廝一頓嫌棄後,自選了又一個達官貴人雲集的酒店,一天35塊的豪華套,可把張安平心疼壞了。


    他堂堂國軍中校,上海特別組組長,睡得還是地鋪,丫一個侍從室的少校,不僅對自己唿之則來揮之則去,還特麽住的比自己好,天理何在!


    不把他坑死對得起自己睡的地鋪嗎?!


    浦江飯店。


    黃庭看到張安平姍姍來遲,不悅道:“張組長,你這架子不小啊!”


    往常的張安平都是賠笑,但這一次他卻悠然的坐在了沙發上,似笑非笑道:“黃少校,你是不是對我倆的職務有誤解?”


    張安平的突然轉變讓黃庭意識到壞事了,忙笑道:“張組長,言重了。不管職務高低,不都是為黨國效勞嗎?”


    “這幾日在下為了洽談之事多有得罪,還請張組長原諒。”


    張安平笑了起來,然後吝嗇的說了兩字:


    “就這?”


    為了錢嗎?


    黃庭心道果然如此,隨後掏出一張存單。


    “張組長,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這幾日叨擾貴組,心中過意不去。”


    張安平瞟了眼存單上的金額,氣笑了。


    三萬!


    我尼瑪,盧氏工廠一半的股份,你特麽賣老子一萬八,你特麽給全球貿易350w,日本人轉頭就給了450w,三七分賬後你特麽拿了足足七十萬,居然就給老子三萬?


    真特麽以為老子沒見過錢啊!


    “老黃啊,你是不是對我的職業有誤解?我是特務啊!搞情報是我擅長的,你會不知道?”


    張安平冷笑道:“一百萬!十萬條槍,轉手賣給日本人掙百萬的大生意!常人都是吃肉給別人喝湯,你倒好,自己吃肉,給別人一丁點牛毛!”


    “姓黃的,這錢老子不想要也不敢要!”


    “但你倒賣軍火給日本人的事,老子倒是要和你說道說道!”


    黃庭聞言心中震驚,這事居然讓特務處查到了,他大吼道:


    “張世豪,你別信口雌黃!”


    “我已經和全球貿易談妥,不到十天就能將槍支運走!”


    “十天?做夢吧!我告訴你,因為颶風的緣故,下批船到港時間至少得一個月後!”


    張安平冷笑道:“所以,姓黃的你完蛋了!”


    黃庭聞言癱軟沙發上,頓了頓後他跳起來,一把抓住張安平的手:“張組長,50萬!這筆買賣我賺了五十萬!”


    “平分,你我平分!看在你我兄弟一場的份上,幫小弟一把。”


    張安平氣笑了。


    都這時候了,還特麽跟老子扯犢子呢!


    五十萬?


    剩下的二十萬呢?


    “做夢吧!來人,搜!把證據給我找出來!”


    幾名特務闖入屋內。


    黃庭阻止後怒道:“姓張的,你別不知道好歹!我手上也有你的把柄——你栽贓陷害正當商人,侵吞人家家產!”


    張安平憤怒道:“是你指使我做的!”


    黃庭看張安平憤怒,狠聲道:“誰知道?誰知道!你要是敢陰我,你也別想好過!”


    張安平笑了起來,鼓掌道:“黃庭啊黃庭,你可真是會算計啊!”


    “對老同學下死手,原來是一石二鳥之計啊!不僅坑了老同學發了筆小財,還有借此抓我把柄的算計啊!”


    黃庭冷笑道:“哼!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我可比不過你,坑了老同學盡奪人家資產,還想讓人家坐牢坐到死!”


    “有誰知道?事情都是你做的!”黃庭說完,緩和語氣道:


    “張組長,何至於此?此番買賣盈利,你我平分,千裏做官隻為財,何至於此!”


    “盧小岩就讓他在監獄裏呆到死,此事我不說你不提,就當沒發生過。”


    張安平沒有吭氣,他身後的一名“特務”卻忍不了了,怒吼:


    “我幹你娘!”


    說著就衝了上來,對著黃庭轟出了一拳。


    “盧小岩?”


    黃庭懵了,但隨即反應過來,和盧小岩打成一團,張安平示意部下上去拉偏架,讓盧小岩從互毆變成單方麵的打人……


    盧小岩一通狠揍後才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看著被他打的鼻青臉腫的黃庭,盧小岩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大麻煩了,剛要對張安平致歉,張安平卻下令:


    “把人扣起來!”


    “搜!”


    “存單找出來,我要請示本部!”


    說完,他對盧小岩道:“盧先生,這裏接下來的事和你無關了,聽到的話暫請你爛在肚子裏。”


    盧小岩趕緊應是:


    “明白,明白,我知道。”


    盧小岩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後沒多久,手下就將存單找了出來,一共三張——一筆是購買軍火的公款,一筆是五十萬,一筆是二十萬。


    “這五十萬應該是準備給上麵的吧?這筆才是你的對吧?你想讓我分25萬,是不是等著事了之後玩死我?”


    張安平冷聲道:“論心髒,我還是服你們這幫貪得無厭的官僚!”


    看著麵若死灰的黃庭,張安平道:


    “把人看好了!”


    “倒賣十萬條步槍給日本人,不讓你吃花生米我跟你姓!”


    說罷,張安平便氣唿唿的離開了房間。


    屋外。


    張安平安心等待幾分鍾後,一名手下悄然出來了——他離開前故意給手下使了眼色,手下還算機靈,會意後現在出來了。


    “給他創造一個空檔,讓他跑,明白嗎?”


    “跑?”


    “不要殺他,讓他跑了即可。”


    “屬下明白。”


    張安平這才離開飯店。


    黃庭不能死,死了這件事就說不清了,活著,這家夥才能背鍋。


    而且這家夥還不能被押迴去。


    國民政府的德性太爛了,爛到張安平懷疑這家夥要是被押迴去,可能會逃脫法律製裁,甚至還能迴到侍從室。


    很玄幻?


    但國民政府裏麵,這種事真就不一定了!


    一個對自己有極度恨意的家夥要是呆在侍從室,那等同於一枚炸彈啊!


    所以張安平要讓他跑。


    跑路,他就不敢迴國民政府了,不管是他出國也好投靠日本人也罷,他就再也不會成為炸彈。


    張安平則迴到了西溪小學——學校裏現在也能打長途了。


    得找表舅了!


    話說他的【奸商計劃】——劃掉,名字太難聽了。


    話說他的【鑒賞計劃】表舅的態度是:


    我再想想。


    但一直沒有後續。


    沒有後續的態度自然是:我知道了,但這鍋我不背。


    張安平呢,是個有擔當的人,他是打算自己扛這口鍋——畢竟是自己幹的,找人扛鍋不是他的習慣。


    但是,誰讓大好人黃庭先生太狠、太毒、太黑呢?


    所以張安平改變了計劃。


    咳咳,他現在要一石多鳥了。


    電話接通。


    “處座,是我,張世豪。”


    電話那頭的戴處長一臉懵。


    什麽情況?


    不該是“表舅,我又又又來電話了”嗎?


    “說。”


    “處座,出事了。”張安平聲音沉穩。


    “說。”


    戴處長皺眉,這不是出事的匯報風格吧?


    “特使將武器轉賣給日本人了!證據確鑿,現在日本人已經拿到了武器!事急從權,我派人控製了特使,從他屋子裏搜到了三張存單,除了購買武器的款子外,還有兩筆70萬的存款,都是今天存進去的。”


    戴處長什麽人沒見過?


    什麽事沒經曆過?


    聽到張安平這樣的匯報,就意識到了張安平的目的:


    這鍋甩特使頭上了!


    且證據確鑿!


    他瞬間意識到了張安平的操作,不由會心道:


    “你等等!我馬上去請示匯報!”


    戴處長這一匯報,大隊長自然是震怒不已,一頓娘希匹後命令將黃庭抓來,這件事要嚴肅處理。


    戴處長領命後,又申請讓上海方麵想法設法毀了這批武器,不能讓日本人武裝自衛隊。


    常大隊長自然同意,並誇獎特務處辦事踏實——比不靠譜的黨務處要好多了。


    有了領袖的誇獎,戴處長自然樂嗬嗬,隨即在侍從室給張安平打電話,命令張安平將人押迴來南京,順便把贓款也帶迴來。


    戴處長很開心的,特務處的錢出去轉了一圈,居然生了70萬的崽,而且還又能刷一波功勞了。


    所以他在電話裏強調:


    “一定要把黃庭這個敗類活著帶迴來!”


    注意,是“強調”。


    同時,他嚴肅的命令張安平:“一定要克服困難,不計代價的將這批軍火炸毀!不能讓虹口的日本人武裝起來。”


    電話另一頭的張安平自然滿口答應。


    掛斷電話的張安平忍不住感慨,表舅不愧是表舅,刷功勞的能力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籌哇!


    他看了眼時間,嗯,入夜了,距離煙花秀還有6個小時了。


    今天能兩更了,晚上還有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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