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五竹以後,小公主的覺睡安穩了,但挨打的次數卻多了。


    不論小公主再怎麽自覺上進,可周圍的人,包括陳萍萍特意派過來的那個監察院的李四,即便用心,也是不敢朝著皇子龍孫下重手的。


    不是生死相搏嬌養出來的武藝……五竹評價犀利又精準:“繡花枕頭。”


    接手了小公主的武學老師工作的五竹,是不會藏私留手的,他實施起了他本來就會用來教導範閑的那套方法,用他手裏的那根鐵棍直接開打,小公主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躲開,躲不開,身上免不了一片青紫。


    所以五竹迴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小公主身上常常都是青一塊紫一塊。


    守在練武場附近伺候的宮女太監們,看得都直咂舌。


    研秀在一旁看著小公主“挨打”,每每都都想邁步上前攔住,卻又生生止住,直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日常被拎來練武場的小公主的三位皇兄,看著自己的妹妹妹妹被“打”得萬分淒慘地趴在地上,卻從來不哭不鬧,緩上一會兒又爬起來接著迎上去“挨打”。


    從第一開始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從無一日間斷,從無一日喊苦喊累喊停。


    大皇子看得大為感佩,不僅時不時會向五竹請教一二,練功也開始加倍勤奮,經常感歎道:“我妹妹一個女孩子都不怕吃苦,努力練功,我還偷懶豈不是連個女孩兒都不如了。”


    二皇子與太子,兩個實在沒有習武天賦和興趣,又被裹挾而來做樣子兼旁觀的二位,則是看得陣陣發寒。


    他們的年紀尚小,還沒有其他過於複雜的想法。


    此時此刻,縈繞在他們腦中滿滿的都是……按照這麽個練法下去,以後安樂再揍他們不和捏隻螞蟻一樣輕鬆啊,還能有他們的安生日子過了嗎?


    至於時常一同玩耍的李弘成,家不在皇宮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書堂一下課,就溜了——迴王府了。


    小孩子的想法單純,大人們的反應則是複雜多了。


    在書堂教了幾位皇子子弟有段時間了的潘大學士再次發出了感歎:“可惜不是個男孩。”


    而當小公主練完了,一身泥一身土、蓬頭垢麵地拉著幾個哥哥下課跑到禦書房時,慶帝總是麵無表情,看著邁步進來踩了一地泥印子的小公主蹦蹦跳跳、熟練之極地吩咐太監給他備洗澡水。


    沒一會兒,在內室裏洗得香香的小公主頂著濕濕的還裹著浴巾的頭發,又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吃飯。


    吃得那叫一個香啊(小公主:沒辦法,五竹叔來了以後運動量大增,真的是餓)。


    頭都不抬一下,都不看慶帝一眼的。


    慶帝莫名有些憋氣。


    憋氣了就喜歡叫陳萍萍進宮來閑聊。


    “崽崽在學武上,倒是很有興頭。”慶帝幽幽道。


    陳萍萍道:“我覺他可能是喜歡打人而已。”


    慶帝:“……”半響後才又憋出來一句,“喜歡打人?這見天的都在挨打了。”


    陳萍萍道:“我猜閑兒心裏是在想,今日挨打,方便明日更痛快地打人。”


    慶帝:“……”


    看著半天沒說出話的慶帝,陳萍萍試探地提了一句:“陛下,五竹迴來了,但神廟一直沒動靜,我覺得他們是不是放棄追查小姐了,那麽是不是能考慮讓閑兒恢複身份?”


    陳萍萍非常確定,慶帝一定有秘密的渠道與神廟溝通。


    以慶帝對五竹的忌憚,如果能借神廟的手除掉五竹,怎麽會日夜如芒刺在背、難以安枕,卻依舊讓五竹就這麽堂而皇之地在皇宮裏呆下來?


    隻有一種可能,就是神廟已經沒有能力清除五竹了。


    陳萍萍方才的話,表麵上是為了讓小公主不再繼續做一個公主考慮,但也包含著對慶帝還能動用神廟幾分力量的試探。


    慶帝雙手攏袖,眼眸微垂,似是在思索什麽,半響道了一句:“再等等,再等等看。”


    陳萍萍神態並無異樣,就像平時和慶帝閑聊時一樣表情,笑了笑後道:“等閑兒再大些,可能就瞞不住了。”


    “那也是十二三歲以後的事情,不急。”慶帝道。


    陳萍萍又笑了笑,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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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一年左右,慶帝心血來潮,組織了一場圍獵。


    大慶以武立國,雖然近些年來力圖振興文治,但根基擺在那裏,習武入軍也一直是很好的晉升渠道,武道興盛。


    隻是這麽多年慶帝為了躲避五竹與箱子,龜縮在皇城之中。


    在確定五竹失憶後,好像為了抒一抒這麽多年被迫做宅男的憋屈氣兒,慶帝不僅出宮走動的多了,又搞起了很多年沒有過的圍獵。


    上有所命,下麵自然殷勤準備。


    不過幾個月功夫,借著慶祝中元節的名義,就在郊外一處獵場外開始了許久未曾有過的圍獵。


    慶帝主持了開獵儀式,軍中一定品級以上的軍官,皇室子弟都可以參加,按照狩獵到的獵物多寡,宮中會賜下賞賜。


    不過這個熱鬧與小公主沒多大關係,因為“女眷”不許參加。


    但……會聽話的就不是小公主了,原本與慶帝一起在獵場裏皇帝禦用的大營裏歇著,不過慶帝借著這個機會和以前軍中的老將領一起開了一宴敘舊,小公主就鑽出去了。


    用輕功飛身落到離大營有段距離的一棵大樹上,遠遠地看著禦帳大營方向,歎了口氣道:“五竹叔,你真的不記得箱子放在什麽地方了?”


    “不記得了。”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側有一個聲音傳來。


    “好吧。”小公主撅了下嘴道。


    多好的機會啊,趁著慶帝放鬆了對五竹的防備,找個位置來一狙,故事就可以結束了。


    可惜了。


    出去晃蕩了一圈,有五竹在身邊陪著,小公主並不擔心安全問題,溜達了兩個多時辰才迴返。


    腳踏進慶帝的禦帳時,正聽到裏麵的朝臣、將領,也包括隨行的太監等等正在興高采烈地說著什麽。


    側耳細聽了一會兒,原來是太子殿下帶了一隻懷孕的母鹿和一隻受傷的不足兩個月大小的白兔迴來。


    對於自己帶迴來的“獵物”,太子迴稟慶帝說:“母鹿懷子,白兔幼小,兒臣不忍取其性命。”


    滿屋子除了慶帝以外的人,無不紛紛讚頌太子的善良賢德。


    但剛踏進帳裏小公主卻正正好好看清了慶帝眼中一閃而過的幽光,以及掃過懷孕母鹿和太子懷裏的白兔時,嘴角那一抹意味深長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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