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楚望不解,卻條件反射地跳起來,在自己身上摸索,“沒有什麽東西丟——哎呀!我的繩子呢!”


    那塊仙鶴玉佩已經無處可尋了,連程衍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怎麽憑空消失的。但之後楚望還是在腰間係著那半截剩下的紅繩,輕飄飄地沒重量,這麽久反而沒被他弄丟。


    這會兒摸不到,楚望立刻急了起來:“怎麽會不見了呢!”


    程衍笑眯眯地站起身:“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係著斷繩不吉利,現在被我變走了。”


    “但、但是……”楚望喃喃。


    程衍卻突然說道:“你想不想和我交換定情信物?”


    “啊?什麽?”楚望被他不著邊際的跳躍性帶跑。


    程衍把手伸到他耳後,捏了捏楚望的耳垂。


    和楚望的臉一樣肉嘟嘟的,又嫩又軟,手感極佳。


    “你……”楚望漲紅了臉,直愣愣看著程衍。


    程衍低下頭,和他靠得近,低聲說:“那截紅繩,我收下了,作為交換……”輕撓著楚望耳根的手收了迴來,掌心向上攤開在兩人之間,手掌中放著一塊晶瑩的玉觀音。“男戴觀音女戴佛,買不到上好的玉,這也是我攢了一個多月給你買的。”


    楚望愣愣地盯著:“給、給我……?”


    程衍勾起嘴角,舉起玉說:“當然是給你。不僅要送給你,還要給你戴上。”


    不等楚望有所反應,他就將玉佩掛到了楚望的脖子上。


    楚望忍不住抬手握住那塊玉,低頭看了又看,才想到了什麽一樣,欣喜地抬頭看程衍,說:“定情信物!?”


    程衍抬起手,寬大的袖子往手肘落下,露出他一截手腕。


    “你的紅繩,在我這裏。”


    手腕上,係著一條紅繩。


    *


    有所見聞後,講起神話故事來,老管家和書童也有了幾分底氣,甚至已經吹噓成郡王府上的程大夫,每當月圓之夜,就會乘風歸去月宮,從玉兔手中拿到仙藥再迴來,講得那叫一個煞有其事。


    “老楊,這種故事騙騙郡王也就罷了,你覺得我們會信?就算天上真的有神仙,也不可能出現在我們這些凡人麵前的,那個所謂的神醫,一定是江湖騙子!”有人篤定地說。


    另一個人接話:“就是就是!如果那位程大夫真的是神仙下凡,那為什麽沒治好郡王的病呢?”


    老楊打好草稿,早有準備,鎮定地說:“這我隻能偷偷告訴你們啊,你們可千萬不能傳給別人聽,來來來,把耳朵湊過來。”


    這話說出來,相當於明天坊間絕對會流傳出來。


    但所有人都一臉“我絕對不會出賣你”的表情,鬼鬼祟祟地把耳朵豎起來,朝老管家靠攏。


    老管家壓低聲音,說:“神醫是為了報恩到郡王府上是沒錯,但這天上的仙藥啊,不是天子是沒有福分吃的,吃了反而會折壽!所以神醫才沒有辦法治好郡王,神醫早有準備,這個月中旬一過,仙藥是得進貢給天子的。”


    七嘴八舌說神仙的桃色新聞,這些平民百姓還不畏懼,但天子腳下談天子,簡直是命都不要了!


    所有人立刻臉色大變,驚懼地看著老管家:“老楊,這種話……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老管家含淚想,這他媽也不是我想說的,我也是被逼的啊。


    不過老楊見多了大風大浪,當年也是見過聖上的人,臉色能依舊保持不變,說:“這些都是那位神醫說的,和我可沒關係。咳,反正,你們聽聽就好了。”


    那位程大夫到底想幹什麽,老管家一知半解。從發現玉璽之後,他便認可了程衍,然而魔術展後,他也終於清楚地確認,程衍不過是肉/體凡胎的普通人,那些神乎其神的傳聞,沒有一個能當真。


    可程衍卻反而要將這樣的消息散布出去,如果真的穿到天子耳朵裏,拿不出這樣的神藥怎麽辦?


    從這些日子的相處,老管家未免看不出這位來路不明的程大夫對郡王的關心。其他親近郡王的人,別有用心還不多加掩飾,自以為聰明地把傻子耍得團團轉;程衍偶爾逗弄郡王,也絕不是出於想捉弄他的心態。這麽多年,老管家也已經年邁體弱,沒有太多精力照顧郡王,他真切地希望能夠找到一個人能好好對待郡王。


    程衍吩咐了老管家和書童把官方版本的神話故事傳播出去後,就不管後麵有什麽樣的發展了。


    他一心給楚望治病,教楚望讀書,慢慢地,那些堆積在楚望的書桌前如同小山一樣的書籍,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少,直到楚望現在已經可以沒有障礙地看完一本書籍,並且一本正經地給出自己的見解。


    他們的治療也到了最後一個療程,程衍終於不用備受折磨地給楚望藥浴。


    這個時候,宮廷裏突然傳出來消息,在這個月十五之後,宮廷裏麵會舉辦一場晚宴,到時候楚望要去赴宴。


    神奇的是,郡王府上收到的請柬是兩張。


    這第二張,是給程衍的。


    前一天的晚上,楚望早早就熄了燈,卻輾轉反側睡不著,起身走出庭院,正好看到了對麵房屋的屋頂上,有一個人影。


    “程衍!你怎麽爬上去屋頂了!?”


    楚望驚唿出聲來。


    庭院裏安靜得很,除了蟬鳴以外,隻有習習風聲。


    程衍朝他招手:“小郡王,快上來。”


    楚望張大了嘴巴,“你怎麽上去的?難道你會輕功!”


    程衍朗聲大笑:“梯子在後麵,你繞過去就能看到了。”


    楚望笨手笨腳地爬了上來。


    從下麵往上望,屋頂並不高,可是上來之後,稍微踩到瓦片輕輕打滑,楚望雙腿立刻酸軟了下去,似乎也開始頭暈目眩。


    程衍抓住了他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腰,任由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慢慢扶著他坐下。


    “小心點,小心點——誒好,腳蹬住那塊瓦片就好了,我剛才踩過了,結實得很,別怕。”


    楚望慢慢坐下,心才安定下來,緊接著才發現,自己一直死死地抓住程衍的胳膊。


    入夏之後,衣著也都變得輕薄,隔著衣衫能摸到對方的結實的肌肉。


    楚望摸了一下,忍不住又摸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猛地將手縮了迴去,臉頰也開始不受控製地變得滾燙了起來。


    月色皎潔,可程衍卻沒發現楚望的行為與往常不同,還笑著說:“看,今晚的月色真美。”


    楚望慌張地用另一隻手去搓掌心,可是不知道怎麽迴事,熱意好像在全身都開始蔓延了,他生平罕見地緊張起來,結結巴巴地應答:“啊、是、是……月色、月色真美……”


    程衍:“……”等等,他好像說錯話了。


    好在小郡王肯定不會知道這句話別有含義。


    他又說:“睡不著嗎?”


    楚望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讓自己挨著程衍坐下但不碰著他,低聲應:“是呀,你也睡不著嗎?”


    程衍不知道從哪裏拔了根草,叼在嘴裏含糊地說:“算是吧,想到明天就要見到這個朝代的天子,還是有點點小激動的。”


    楚望沒有聽得太清楚,但還是說:“明天我會保護你的!”


    程衍忍不住笑起來,抽掉嘴裏的草,拍了拍楚望的肩膀,“好!那我就全靠郡王保護了!”


    楚望覺得,程衍碰到了他的肩膀,肩膀好像也開始發燙,是因為程衍的掌心太熾熱了嗎?他似懂非懂地想。


    “你怎麽睡不著?”程衍問,“擔心明天嗎?不用擔心,明天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決了。”


    “不是……”楚望低聲說,“我今天看了周朝婚嫁法。”


    “那是什——我給的書單裏有這本書?”


    楚望說:“不,本來就在書房裏有的。”


    他書房裏本來就放置了很多書,隻是這麽多年都無人問津而已。


    “程衍,”楚望說,“我朝法律根本沒有規定,嫁娶之前還需要考試的。”


    程衍側頭看他。“是沒有,我隻是想讓你多讀點書。”


    楚望卻低頭,沒有和他對視,他洗了洗鼻子,說話聲音很輕,像從嗓子裏努力保持平穩才擠出來的一樣。


    “程衍,我想明白了,世間所有的感情,都要兩情相悅、門當戶對。你那麽厲害,我、我隻是個傻子,你之前是不是為了哄我,才騙我說考完試就和我成親?”


    他不敢抬頭,覺得眼淚要掉下來了,不想讓程衍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


    “本來是的。”程衍說。


    楚望覺得他的心本來懸在深淵之上,現在在往下直墜。


    可程衍又接著說:“但是現在在下定情信物和您都交換了,您貴為郡王,難道還想反悔這門親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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