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


    羊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要癱軟摔倒的楊師厚。


    他麵色大變。


    隻見楊師厚麵色蒼白,竟是失去了意識。


    “大帥!”


    “大帥!”


    周邊人見之皆是撲了過來,朱楨也終於有所反應,不過他不怎麽意外。


    就連他都大受打擊,更不用說已是古稀之年的楊師厚。


    帥台上瞬間紛亂。


    羊勝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


    “注意隱秘,不要把大帥昏迷的事情傳出去,一定不能外傳!”


    羊勝麵色嚴峻的強調。


    這個時候傳開,那己方軍隊的士氣就徹底崩了。


    “派人去將此事秘密告知左副帥和右副帥,再派人把大帥送迴大營,一定要注意保密!”


    羊勝都安排妥當,麵色格外沉重。


    大帥本就上了年紀,又接連受到重大打擊,真不知能不能扛的住?


    梁軍前景灰暗。


    難道真的要無功而返嗎?


    很快,位於兩翼的左副帥宗於海和夏弘便得到消息。


    他們知曉就現在這種情況,繼續進攻也不可能。


    哪怕眼睜睜看著敵軍離開,也無法追擊。


    因為那火幕就是最好的阻隔!


    且大帥昏迷不醒,這個時候隻能退兵!


    這場聲勢巨大,搞的轟轟烈烈的進攻,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退兵迴營。


    隻不過跟出發時的激昂相比,現在皆是垂頭喪氣低迷到了極點!


    營地也是一地雞毛。


    日前受襲後遺留的死煙氣還未散盡,還有一片片的焦土……


    兩把火真的是把梁軍士氣燒的一幹二淨!


    就現在這種情況而言,這場仗已經難以繼續打下去……


    軍中主要將領暫時也顧不得這些。


    因為大帥楊師厚出事了。


    目前還在保密狀態下,但卻不容樂觀,要隨時做好最壞的打算。


    自帥台秘密送迴大營也未第一時間醒來,從白日到了晚上。


    主帥乃是全軍之魂,若這個時候出事,那對梁軍來說,可真是雪上加霜……


    大營內,氣氛一片沉寂。


    軍中十餘主要將領皆聚集在此。


    有的垂胸頓足,有的懊惱不已,有的蹲地發呆……


    “胡大夫,大帥的情況如何?多會能夠蘇醒?”


    羊勝問著麵前年有五旬的大夫。


    這是從楊府帶出來隨行照顧楊師厚的大夫。


    胡大夫搖了搖頭。


    “大帥已是古稀之年,身體條件本就欠佳,若是好生休養,或許還能好一些,而征戰以來,長時不眠不休,對身體的損害極大。”


    他頓了頓了,又接著道:“之前便是一直強撐著,而今遭受打擊,心有鬱結,便將身體之害都引了出來……再等等吧。”


    雖未明說,但這言語間表明的就是不容樂觀。


    胡大夫又補充了一句。


    “其實這在於大帥自己,若其求生之念強烈,或許還能夠延續,如果……”


    他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眾人都明白。


    以這個年紀出征,本就有些不合適宜,之前表現出益壯,是因為有勝利之念支撐著。


    胡大夫這麽說,並沒有什麽問題。


    “大帥醒了。”


    這時羊勝驚喜開口。


    一眾人圍了過去。


    楊師厚渾濁的老眼睜開,他本就蒼老的麵容更加老了,給人的感覺相當明顯。


    其臉上的褶皺密集,皮膚也很鬆,頭發雜亂如枯草一般,而他的精氣神也差到了極致。


    這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見得這般,周邊人的眼眶立即發紅。


    楊師厚戎馬一生,受其恩惠的門生故舊很多,他治軍嚴明,卻又非不記人情,體恤下屬,奉行以人為本的準則。


    就好比在營地失火時,他首先考慮的是先保人再保物……因而在軍中有極高的威望。


    “大帥,您沒事吧?”


    “大帥!”


    “都安靜,聽聽大帥說什麽?”


    “火停了嗎?”


    楊師厚略微迴神,問出了第一句話。


    眾人沉默,不知該怎麽迴答。


    還是宗於海開口道:“您當下最重要的是休養好身體,我們還……”


    “是沒停吧。”


    楊師厚呢喃著,其聲悲戚。


    “可憐我大梁英勇兒郎們,老夫有罪啊!”


    這一聲使得不少人都哭了出來。


    他們有感於那些葬生於火海的士兵,也被楊師厚的情緒感染。


    “大帥,戰況到這一步是所有人都沒有想的,您不必過於自責。”


    宗於海勸慰著,同時內心發酸。


    他可是知道這位老帥曾是多麽英雄的人物。


    “吾,攻康以來,寸功未建,反使我軍損兵折將,愧對陛下重托!”


    “扶我起來!”


    楊師厚似乎來了些精神。


    幾人扶他半躺起來。


    楊師厚目光環視眾人,隨即抬手從自己胸口內襯中拿出一個信封和一個布包。


    隻是這簡單的動作,看起來卻格外艱難。


    他將布包慢慢打開,露出的竟然是一份聖旨!


    “這是我在出征之前向陛下求的一道旨意。”


    楊師厚開口道:“若我在中途體力不支,身體有變,則由左副帥宗於海接掌帥印,任為主帥,由副帥夏弘任為輔帥。”


    眾人微微一怔。


    宗於海也顯出詫異之色,因為他在事前根本不知情。


    “大帥?”


    “可是這……”


    右副帥夏弘頗為猶豫。


    “你二人還不接旨?”


    楊師厚聲音低沉。


    聖旨在前,無法拒絕。


    宗於海和夏弘二人跪了下來。


    楊師厚又拿起另一個信封,接著道:“這是我提前便寫好的暗奏,述盡我梁軍出征之過程,當然也將所有折損罪責皆加於自身。”


    “我為主帥,當盡主責!”


    眾人聽之,不便更加悲戚。


    原來大帥在私下已經準備了這麽多。


    “羊勝,你將此次戰役補充於上詳述戰情,從始到終都是本帥一人之過!”


    “大帥!”


    宗於海眼眶發紅,他有些明白楊師厚這樣做的用意了。


    戎馬一生,於彌留之際,更應該注重的是聲名,而他卻將所有折損皆攬於自身,連聲名都不要了。


    他為的是要後繼者不要有壓力,要梁大軍摒棄之前,有新的開始!


    楊師厚看向了宗於海。


    “這仗還要繼續打下去,雖然我軍損失較大,但依舊有兵力優勢,而在這幾場交戰中可以確定,敵軍兵力短缺,他們一直在避戰,我軍還有得勝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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