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厭煩這個男人在我的領域裏。


    “小哀不和大家一起玩遊戲嗎?”毛利蘭蹲下身看著我,她身上還勉強掛著我用的圍裙,那是條不小心買大了一號因此沒使用過的圍裙,但對高中生的她而言還是太小了,但粉色配她,怎麽看都很可愛。


    “我……”


    還沒說什麽,與粉色非常相稱的淺綠色圍裙的主人也轉了過來,但我覺得那顏色和它主人的笑臉一點也不配。衝矢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我。


    “……我想多學點料理。”我迴擊著他讓人厭煩的視線,找了個無懈可擊的理由。


    “不愧是小哀,真好學呢。”毛利蘭的笑容並沒有受到下午的事太多影響,她站起身拿起料理台上完成的色拉,“那我先把做完的菜擺到那邊去,你就好好在這裏看吧。”


    她一離開料理台,衝矢昴就用剛好不會讓她聽到的音量開口說話了:“小小姐不是一直嫌棄我的料理嗎?卻一直盯著我看……啊,我知道了,你是想看緊我,怕我又沒煮爛什麽吧。”


    他明明想說我在監視他——就是這點特別讓人討厭。


    “……沒錯,比起你半生不熟的料理,她做的可好多了。”


    我直言不諱道,幾乎每天每天都要吃這人的新手料理,雖說有進步,但顯然他的目的從來不在料理上。


    衝矢昴的左手放在了下巴上:“嗯……果然我也要向蘭小姐學點才好。”他又對我露出了礙眼的笑容,“那麽我們就一起學習吧,小小姐。”


    這個討厭鬼……!


    “那個……”


    身後傳來了一道弱氣的聲音,因為不怎麽熟悉,我一時以為有外人進博士家了,緊張地迴頭一看——是她,時永霧莓愛裏。


    她穿著毛利蘭帶來的換洗衣物,不過因為體型和衣服原來的主人差不少,整個鬆垮在身上,顯得她仿佛是個中學生一般,有層次的黑色長發則濕潤地垂落在她墊著的毛巾上,前額劉海遮蓋了她的大半張臉,看上去更嬌小了——她剛洗完澡。


    “有什麽事嗎?”衝矢昴問她。


    “啊,蘭小姐……不在?”


    我看向茶幾那邊,毛利蘭正在和幫她擦桌子的江戶川說話呢。


    “她在忙,需要我幫忙嗎?”感謝我吧,工藤君。


    “嗯……”幾乎很難看到表情的臉轉向了我。可能是浴室帶來的熱氣,她的臉紅撲撲的,就像是在害羞一樣。她有個和大多數人不太一樣的習慣,她不會蹲下身和孩子說話——這是我今天發現的。可能是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習慣吧。


    “有沒有隱形眼鏡盒?”她伸出手,上麵粘著兩片美瞳。“濕濕的帶著不舒服……”


    這個問題應該問我吧?我是這個屋子的主人(之一)——但我不認為這個家有那種東西。


    “我想應該沒……”


    “我那裏有。這樣吧,我迴隔壁給你拿來。”衝矢昂沒有禮貌地插嘴道,我嚴重懷疑這人針對我,雖然那也怪我之前一時衝動企圖侵入他的領域。不過這人為什麽會有隱形眼鏡盒?明明是個眯眯眼。


    “啊,衝矢先生。”她仿佛現在才注意到那人的存在,“那就麻煩你了。”


    很好,這至少讓那個家夥暫時遠離了我的視野。


    現在料理台隻剩下我與新客人,但沙發和電視那邊孩子們的笑聲還是能清楚傳過來。阿笠博士被派去買小道具,從這邊地下室挖出來他奇怪的發明“會笑的聖誕樹”,但因為放了太久已經失去播放笑聲錄音的功能了,隻能裝飾下當作普通的聖誕樹——這可比發出笑聲的功能要實用。


    一個聖誕派對能搞得那麽倉皇,若是平時我會直接懷疑是江戶川柯南的災難體質再次發作。但這次,怎麽看都是這位姐姐的厄運要更強一些。這米花町也許即將迎來第三位死神,如果說這是聖誕老人的災難大禮包,那威力一定是米花百貨商店的紅色促銷大禮包的三倍也不止。


    “不吹幹頭發嗎?”我看著她黏著不少發絲的臉,忍不住問。


    “咦?”她的反應較之前更緩慢了。自從她來到阿笠博士家後,原本還迅速的反應開始遲鈍,我想是因為她今天用腦過度的關係。“……有吹風機?”


    吹風機就在浴室裏。一小時前步美和我都使用過,那應該是在很顯眼的位置才對。“就在浴室裏的架子上。”


    “啊,那個就是……”看來她之前在浴室沒注意到,或者該說是想不起看到的東西是什麽作用。


    無法將實物與功能聯係起來嗎……這確實算是邏輯半腦的工作。


    “抱歉……我剛才沒發現。”她坦言。


    聽江戶川說,之前他們曾有給她提供過巧克力與咖啡。我以為這會使她的休眠半球也跟著活躍起來,但看來並不是所有功能都在作用,隻是語言與文字的記憶功能恢複了。在活躍某些部分的同時還有另一部分在休眠,人的大腦真是有趣——我感覺到自己沉睡許久的研究心似乎有蘇醒的征兆,但我努力壓製了下去——那不是我的研究領域。


    “你等一下,我帶你去。”我找來一個幹淨的醬油皿倒了些涼開水,讓她把隱形眼鏡先放進去。兩片有色的美瞳鏡片,深褐色。


    ◇◇◇◇◇◇◇◇◇◇◇◇◇◇


    額發被吹開的瞬間,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在幫她吹幹長發。她毫無生氣的雙眸正望著我,沒有一絲抗拒,但我卻本能地害怕起來。


    江戶川總喜歡說我眼神死氣沉沉,但和她的相比,我自認至少有活的光澤。而不像她,即使擁有著美到失真的色彩,卻隻能在其中看到死去的情感——沒有任何變化。


    盡管她擁有著藍色與金色的異色雙瞳。


    左眼是藍,右眼是金。


    理應是不可思議的美麗,卻隻讓我害怕起來——我想到了不久之前還曾活著,鮮活著的庫拉索,她也擁有異色瞳。但她那一側的淺色眼瞳來自於霍氏綜合征的虹膜色素流失。很容易推測出她是在某個實驗中引發的中樞性病變導致的結果。


    與她的不同,莓愛裏的虹膜異色症並不是常見的病變因造成的。金色側並非是白瞳症造成的貓眼反光,而藍色側,之前證實過她有藍瞳血統,她也不像是瓦登伯革氏症候群患者。她的異色瞳隻能說是天生的遺傳。


    但我害怕——我害怕的是那一側的金色——我一定曾經見過那種顏色——在漆黑的那個門裏……


    “……小哀?”


    她的輕喚召迴了我飛遠的思緒,我看著那雙直視我的雙眼,尋思著迴應的話:“你、你的眼睛,真特別呢。”


    她的眼睛睜大了些,看來是有些驚訝,本就泛紅的臉頰倒是看不出任何變化。


    “我也這麽覺得。”


    “對自己的眼睛?”那不是應該從小到大看慣了嗎?


    “嗯。”


    這麽直截了當地迴答,怎麽聽都像是玩笑,但這種冷淡卻又坦誠的風格,讓我想到了一個厭煩的人——當然不是那個在廚房厭煩的家夥。明明性格很冷淡,似乎充滿了無數秘密,卻又每句話真誠得不帶謊言一般——但那個人,卻充滿了謊言。


    這個人也是嗎?她也隻是假裝的嗎?我望著她的眼瞳,試圖在那兩種顏色中尋找到答案。


    她的手指忽然出現在金色瞳的下方:“這個。……這個不是天生的。”


    “……哎?”


    “五年前的事故後逐漸變成這樣。好像那天的大火還留在這裏麵一樣……”她說著,垂下了眼眸。


    ……這不科學。首先,火焰的顏色不會改變虹膜的色素顏色。而藍色虹膜很難通過病變變成金色(棕色係倒是有可能),如果不是她在騙我,那就是說……還有我不知道的導致虹膜變色的病症存在。雖然主攻細胞還原與再生研究方向的我確實對這方麵的病症知之甚少。


    “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試探性地問。


    “以前是很普通的棕色。”她想指指我的眼睛,卻在發現我不是棕色係虹膜時迷茫了,“啊……嗯,平常那種。”


    原來如此,棕色的話,確實有可能因為外因或病變造成色素流失變成淺金色。


    通過對話推測出了她眼瞳的完整情報,讓我有了點小小的自滿——也許這就是江戶川一直在體驗的感覺吧。我意外地挺中意這種感覺。平時總是依仗著他的智慧,但在這件事上,看來我的智慧更有用些。


    此外,我還發現了一點。她不會說謊。


    我對人的視線十分的敏感。


    惡意的,攻擊性的,有秘密的……在組織裏的生活讓我習慣了那些視線,脫離了那個環境後,一旦在平日的視線中感覺到似曾相識的壓迫感,我都會感到惶恐——整個人的神經都會緊繃起來。


    我知道,那是組織裏的人才有的視線,普通的罪犯、壞人,無論有多兇惡,永遠到達不了那種將殺人和打蚊子當做同等行為的極惡。對犯罪者而言,殺人是目的,他們將殺人=複仇。而對組織的人來說,殺人是手段,達成一個目的的途中有多少阻礙之人,就殺多少——因此才會有那樣的壓迫感。


    譬如今天在路良院的倉庫前,我曾感覺到那樣的壓迫感。但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來自突然登場的巨型男人,還是那個充滿謎團的家夥——衝矢昴。


    但我至少知道,不是來自於她。


    別說是壓迫感,她的存在感本身都非常薄弱。就像現在,隻要我不說話,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我,視線中卻沒有任何多餘到能被我察覺的感情。


    她的眼神坦露得直白,要是謊言有顏色,也絕不會汙染她金色的眼眸。她的視線中隻有沉默和等待——就像在不眠的夜晚中。


    收起吹風機後我又用梳子替她梳順了長發,這種相處模式讓我一度想到了和姐姐一起的生活,盡管那非常短暫,幾乎在迴想的一瞬間就消散了一般。


    “……好了。”


    “謝謝你,小哀。”她對我淺淺一笑。我不討厭這個人的笑容。


    ◇◇◇◇◇◇◇◇◇◇◇◇◇◇


    和她迴到料理台的時候,衝矢昴已經迴來了。他擅自把醬油皿裏的隱形眼鏡放進了盒子裏,將盒子擺在了幾盤料理的邊上。我替她把盒子放到了另一邊的矮櫃上。


    一轉身,我看到料理台前還有另一個人,是換了身行頭的安室透。如今我已經知道這個人的身份了,他出現在這裏,除了埋怨江戶川幾句外,我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小哀幫莓愛裏小姐把頭發吹幹了嗎?本來應該是我來的,謝謝你。”毛利蘭恰好端起烤雞盤看見我,她說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在看向莓愛裏時,她停止了轉身的動作。我猜她是見到了她的眼睛。


    “莓愛裏小姐好漂亮!”


    “不如蘭小姐漂亮。”


    “哎呀,討厭。我不是說這個啦!是說眼睛。當然莓愛裏小姐本身也很漂亮!”


    “……還是說眼睛漂亮吧。”


    這兩位小姐之間有種很奇妙的協調感。


    孩子們正集中精力在電視上播放的動畫,隻有在料理台的兩個男人因她的話望了過來。


    “哦呀,這就很奇怪了……”衝矢昴的表情雖然還是那副眯眯眼,但音調卻變得低沉起來。他一思考就會把左手放在下巴那裏——這是和某個大偵探一樣的習慣。


    而安室原本似乎並沒在意,卻在聽到衝矢昴的話後停下了手裏的菜刀,也靠近我們仔細端詳起來。他也略有出神,做起了偵探該有的習慣性動作。


    這兩人盯著莓愛裏好一會兒,我試著揣摩三人的想法,卻隻能猜到莓愛裏小姐的。


    “奇怪?”她學著那兩人把手放在下巴上,但看上去隻是單純的模仿,並沒有在思考。


    這有趣的畫麵著實可笑。不僅是毛利蘭,連我也笑出了聲。


    似乎越接近夜晚,莓愛裏的思考能力就會越發減弱,此刻她就像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聽到了我們的笑聲,衝矢昴和安室透也從思考中迴過神來,看著她也笑了起來。


    “怎麽了?”我聽到江戶川的聲音,從料理台繞過去,我才看見毛利蘭身邊還有個大偵探。他似乎是剛走過來想給女朋友打下手。他看見我,一頭霧水的樣子也非常可笑,我招招手叫他過來料理台邊。


    他的神色一變:“異色瞳……?”看向我。我猜他和我一樣想到了不久前和我們相處過一天的庫拉索。


    此時如果我告訴他莓愛裏可能和庫拉索是一樣的情況,他或許會陷入更複雜的思考,但我認為這並不是一件好事。無論對他,對我,還是對她——我依然認為,讓她就這樣平靜生活下去是最好的。誰也別去注意她,別去探究她,讓她安靜地……黑夜中的秘密就該在黑夜中,無聲無息。


    “真是巧呢,能兩次見到那麽罕見之事。”我假裝不在乎地說道。“不過腦損傷確實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醫學界很常見嗎?”他小聲問我。這方麵果然還是需要我的智慧吧?


    “不能說常見,但腦幹缺血之類的中樞神經病變會導致這種情況。”


    “那個人(庫拉索)的腦部確實有損傷,莓愛裏小姐……是因為半球睡眠嗎?”


    “不知道呢,或許吧。”我再次敷衍過去了。


    他的好奇心還不滿足,又親自上前問道:“莓愛裏姐姐,你的眼睛是怎麽了啊?”


    “柯南?”她側身看到他,呆了一會兒,看來是在想怎麽迴答,“……我摘掉了美瞳呢。”


    這個解釋,倒是也沒錯。


    “但、但是顏色……”想吐槽這個答案又無法吐槽的大偵探慌忙又問。


    “異色瞳?”她想了想,冒出這個詞,“……嗯,我母親也是這樣噠。”


    我想她說的是藍色和棕色虹膜遺傳吧?如果是家族遺傳,那幾率確實要比混血還高不少。


    我聽到大偵探鬆了口氣,露出笑容:“原來是遺傳啊,真、真少見。我、我先去告訴大家,免得待會兒他們太鬧你。哈哈。”他有些狼狽地跑開了,還不忘又迴來替毛利蘭接過料理端走。我看著那個逃走的背影,感覺這事能讓我笑到新年。


    明明一直很熟練地偽裝成小孩子,麵對這種突發狀況卻反應不過來,修行還不足啊,江戶川同學。


    “那我也先過去了,廚房就麻煩安室先生和衝矢先生兩位。”毛利蘭又端起兩盤菜走開。


    安室先生忽然開口:“我覺得你也可以先去休息了,衝矢先生。”


    “哦?”


    “已經準備不少了,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我吧。”安室透的笑容十分虛偽。


    衝矢昴卻絲毫不退讓:“不,也讓我幫忙吧。我可是從蘭小姐和這位小小姐那裏學到不少呢。”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你這個眯眯眼。


    最近在我們身邊來的都是群什麽人啊,奇怪的偵探,奇怪的房客,奇怪的警察(那兩個傷疤警官),全部都有不少秘密的樣子。這種像是黑暗包圍網的進展,我一點也不喜歡。雖然我說著隻要待在黑夜中就好,但那隻是我希望隱藏自己的身影而已。相反,如果黑暗森林裏的周圍都是敵人,隻會壓迫著我僅存的生存希望。


    但是現在……我看向似乎想說什麽的莓愛裏。


    “……蘭小姐不大顯身手啊。”她輕聲呢喃,“老婆的料理……”


    = =這個人,某方麵來說也是很奇怪啊。


    “……你明明說過期待的是我的大餐。”安室走到她麵前,有些不滿地說。我挺意外看到他這種表情,印象裏這個人似乎是個很有禮貌的人,至少表麵功夫是那樣。


    一旁的衝矢昴,發出了“哦?”的一聲。這人今天也很奇怪地專注於安室和莓愛裏。


    “我以為安室先生是做大餐的……”她完全不會看氣氛講話怎麽辦。


    安室又擺出了剛才的虛偽笑容:“你再說一遍?”


    這裏需要個人來打圓場,江戶川他人呢!不行,他靠不住,隻有我……我該怎麽辦——可是我也不擅長這種事……!


    “我想她的意思是,”衝矢昴的聲音再次響起,竟然替她解了圍,“既期待安室君的專業料理,也想要蘭小姐的家庭料理。對於派對來說,這些都很有必要不是嗎?我可欽佩兩位的烹飪技術了。”


    對了,這個人自出現起就一直有圓謊的才能。無論是多麽離譜的事,他都能圓成一個可以讓人接受的理由,隻因為他看上去是如此真誠——但他內在卻充滿謊言,而且每次都是恰好被我察覺的程度,所以我才厭煩他。


    不過現在,我稍稍有些感謝他。隻有一點點。


    但不了解他的莓愛裏似乎很感謝他的圓場,向他怯生生一笑。


    這讓我更煩躁了。


    這是多麽危險的事。她沒有任何隱藏自己的意識,全無防備地暴露在黑暗之中。也許現在在她麵前的這兩個男人都是她的敵人,可她卻渾然不覺。那些圍繞著她的“測試”、“實驗”,這才剛開始而已——


    “啊,昴先生。我差點忘了和你說一件事。”江戶川卻在這時候才姍姍來遲,“我想讓莓愛裏小姐暫時住在隔壁——就是工藤家裏。”


    “等等你說…?!”比那人更驚訝的反而是我。我完全沒聽說過這事,他打算幹什麽!


    “哎,你怎麽了,灰原?”他不明就裏地看了我一眼,又走到衝矢昴麵前去了,“最多兩周吧。你看,她的屋子要消毒和勘察清理,至少需要一周嘛。”


    “我沒有問題。”那個眼鏡男立即作出了迴答。


    “江戶川……!”


    他沒有聽到我小聲叫他,而是很高興地迴頭望向了莓愛裏:“太好了呢,莓愛裏姐姐。那家裏也有工藤阿姨的衣物,你可以先借用著。”


    他想做什麽——還有他,衝矢昴。


    無論是莓愛裏還是安室透,都並不驚訝的樣子。他之前有和他們提過吧。


    ——不行,隻有他們是不夠的。他們根本不知道真實情況!


    上一次是庫拉索,再之前是姐姐……我已經不想再後悔了!


    雖然我還是害怕著。我害怕黑暗中的槍口,黑暗中的走狗,黑暗中的獵人——我害怕黑暗本身。但就算是在黑夜裏,我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固然她的命運已經決定——但我不想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看著她——


    “我有問題!”我唐突地大聲喊道。


    想來最驚訝的一定是江戶川,他“哎”地看向我,還是那張什麽都不了解的臉。


    “……孤男寡女住在一個屋簷下容易引起別人誤會。她住在這裏就好。”


    我環視了這幾個人的臉。好煩,好煩,好煩。他們看著我的眼神,仿佛這是個小女孩的無理取鬧。


    “……好呀。”


    “哎?”


    我和江戶川一齊看向了先開口的莓愛裏。


    她走到我麵前蹲下身,與我平視,她的這個行為和我對她的認知有些衝突。


    “小哀說可以的話,我也可以。”她笑了起來,漂亮的眼珠眯得幾乎看不見了,“……讓小哀吹頭發的感覺真的很舒服。”


    我被她弄得一時無措,在江戶川想起說“你問過博士了嗎”時,才匆匆離開。


    ◇◇◇◇◇◇◇◇◇◇◇◇◇◇


    我的記憶裏有一扇漆黑的門。


    從知道它的另一邊有什麽那天開始,我就沒有再去接觸“那裏”的打算。


    我拒絕那裏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


    我知道時永霧莓愛裏也與“那裏”有關。


    我都知道。


    那是無論之後才加入,或是現在才接觸到組織的人都不知道的。


    那裏是真正的黑夜——是她曾經所在的地方。


    我不想再讓更多人,甚至已不記得的她自己去知道那些。


    所以,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哪怕是讓我可憐地祈求著。


    我想讓她享受僅可能的幸福。


    就像我自己擁有的那些一樣美好。


    “博士,可不可以讓莓愛裏小姐借住在這裏?”


    我知道,博士一定會答應我的,就像那時候他收留了我一樣。


    這個世界有黑夜就有白晝,總有人在交替的地方為黑夜中人折射陽光——


    “小哀你覺得沒問題的話就可以哦。”


    “什麽什麽,小哀要和姐姐住在一起嗎?”


    “太好了,以後我們可以在博士家一起玩了呢!”


    “多了一個人的話蛋糕會不會變小啊……那以後博士要買更大的才行啦!”


    ——我的陽光,就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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