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養傷,江曦若一連在山洞裏躺了三日,待她狀況稍好,兩人便又要開始趕路了,否則等截教弟子找上門來,那就是在坐以待斃。


    一開始江曦若還想著自己勉力行走,結果剛一站起來就被姬發扶著坐下去,他道:“仙子身受重傷,如何能自己走動,豈不傷上加傷?”


    江曦若道:“沒關係,趕路要緊,我們必須早日到達西岐。”


    於是姬發背對著她蹲了下去,道:“我來背仙子。”


    江曦若驚訝道:“這怎麽能行呢?從這裏到西岐還有八百裏啊!”


    姬發堅定道:“請仙子不要再推辭了,莫要說是八百裏,就算是八千裏我也背得。”


    陽光下,他麵容堅毅,清瘦的背脊雖然單薄,卻如鬆竹般挺立,仿佛能承受一切的重量。


    江曦若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輕輕伏在他背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姬發穩穩托住江曦若,然後站了起來,帶她走出山洞。


    山路陡峭,姬發走得艱難,江曦若每每讓他放自己下來,他都道:“昔日父親為太公拉車八百步,今日我亦能背仙子行八百裏。”


    然後便一言不發地朝前走去,無比倔強。


    長風萬裏,吹動天邊的流雲與漫山遍野的青草,蜿蜒的山脈連綿起伏,仿佛一直延伸到天的盡頭。


    群山的懷抱中 ,瘦弱的少年公子背著身著羽衣的仙子,一步又一步,走向西岐。


    太陽從東邊升起,氤氳出燦爛的朝霞,而後漸漸西移,將天空染成絢麗的橘紅色,最後緩緩墜入地平線。


    一次又一次日升月落,姬發背著江曦若穿過高山,越過平原,走到雙腳流血,也始終不曾放棄。


    然而今年,他不過才隻有十八歲。


    一個月後,兩人終於進入了岐山山脈,再走半日就能到達西岐。


    望著遠處那座高聳的城池,兩人不禁相視而笑,露出輕鬆的表情。


    就在這時,狂風忽起,一道流光劃過天際,落在兩人麵前。


    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道人,手中拿著寶劍,腰間還掛著一把拂塵,他望著江曦若道:“就是你殺了我諸多截教弟子?”


    江曦若道:“是他們非要窮追不舍,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劍下無情!”


    說完她笑了一聲:“別說,你們截教弟子還挺好吃的。”


    這一下激怒了道人,他氣憤道:“你!你竟然敢!”


    江曦若才不跟他廢話那麽多,拔出紫薇劍,從姬發背上一躍而下,率先向他攻去。


    道人迅速抬手,拔出寶劍哐當一聲架住紫薇劍。


    隻聽一道碎裂聲響起,他的寶劍被紫薇劍斬斷,他連連後退,這才沒有被劍氣所傷。


    大驚過後,道人笑道:“好法寶,這劍歸我了!”


    說完,他揮動拂塵,那柔軟的法器便如銀龍般卷了過來。


    江曦若迴頭看了姬發一眼,示意他先跑,然後便揮劍迎戰。


    此時江曦若的傷才好了五六成,身體還是虛的,才纏鬥了一會兒就感到體力不支,動作也慢了許多。


    那道人看了出來,更是磨著她,打算慢慢耗死她。


    漸漸地,江曦若的唿吸越來越困難,整個人頭暈眼花,仿佛快要被溺死了。


    道人抓住機會,一下擊中江曦若,砰的一聲,她如流星般飛了出去,重重撞在樹上,噗的吐出一口血來,再也動彈不得。


    道人哈哈大笑,走過去想要給江曦若最後一擊。


    就在這時,姬發突然撿起掉在地上的紫薇劍,向他刺去。


    道人隨手就是一掌,姬發飛了出去,摔在樹叢裏,肋骨也斷了一根。


    然而下一刻,姬發又拄著紫薇劍站了起來,再次向道人刺去。


    誰知這次道人卻不閃不避,直直的站在原地,紫薇劍刺到他的身體上,就像遇到了金剛石,半點也傷不了他。


    姬發又刺了幾劍,依然造成不了任何傷害。


    道人輕蔑地笑了:“看到沒有?這就是凡人和神仙的差距,區區螻蟻,何必做些無謂的掙紮呢?”


    若是換做旁人,恐怕早已絕望,姬發卻恍若未聞,依然執拗地去攻擊這個截教仙人。


    道人似乎是不耐煩了,又是一掌擊飛姬發。


    這一迴姬發好半天才站起來,滴滴答答的鮮血從他頭上流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輕輕擦去,握緊紫薇劍,目光中滿是孤注一擲的勇敢:“神仙又如何?我不懼你!”


    就在這時,紫薇劍忽然光芒大盛,強烈的劍氣使整個森林都為之震顫。


    姬發驚訝了一瞬,揮劍向道人斬去,道人大驚失色,飛身欲逃,縱橫的劍氣卻貫穿了百裏,嘩啦啦一片響,無數樹木攔腰折斷,道人也被釘在了山體裏,變成了一隻死老虎。


    姬發鬆了一口氣,再也握不住劍,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咯血。


    江曦若見他傷得這樣厲害,連忙朝他爬過去,含淚問道:“你怎麽樣?千萬要撐住,我們馬上就到西岐了!”


    姬發抬頭看了江曦若一眼,伸手拭去她嘴角的鮮血,勉力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就暈死過去。


    與此同時,遠方傳來無數馬蹄聲,似有無數兵馬正在向此處靠近。


    三天後


    陽光穿透窗柩,照得滿室生輝,江曦若正迎著朝陽打坐調息,旁邊放著早已空掉的藥碗。


    這裏是西伯侯府,當日紫薇劍的劍氣震動了整個森林,也驚動了西岐的兵將,那帶兵的將軍認出了姬發,立刻將兩人救走了。


    江曦若經過三天的調養,感覺已經好多了,隻是姬發現在還處在昏迷中。


    忽然間,有丫鬟來報:“仙子,我們公子醒了!”


    江曦若驚喜萬分,連忙去看姬發,一進門就看見他頭上纏著繃帶,滿臉病容地靠在床上,身邊還站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江曦若快步走過去,低下頭關切地問道:“你怎麽樣?”


    姬發露出一個微笑,清亮的眼眸宛如山中溪澗:“仙子不必擔心,我已經好多了。”


    江曦若放下心來,然後轉頭看了眼旁邊站著的老人。


    那老人仙風道骨,優雅從容,宛如雲中白鶴,他屈身向姬發行了一禮,道:“老臣就不打擾公子了,先行告退。”


    說完便退出了房間。


    江曦若問道:“剛剛那位是?”


    姬發笑道:“那是薑太公。”


    江曦若略微有些驚訝,同時又有少許好奇,但她很快拋開不管,伸手摸了摸姬發的額頭,柔聲問道:“還痛嗎?”


    姬發輕輕搖頭。


    江曦若見他臉色蒼白,知道這多半不是實話,於是幫他蓋好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


    說完,江曦若轉身欲走,忽然間袖子被抓住了,她疑惑地迴頭,隻見姬發握著她的袖角,猶豫了半天才期盼地問道:“仙子,能多留一會兒嗎?”


    他的聲音輕輕的,似乎生怕被拒絕,仿佛那個孤軍奮戰,以凡人之身對抗神明的勇敢少年不是他似的。


    江曦若一下子就心軟了,坐到床邊道:“好啊。”


    姬發於是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仿佛是春日裏迎著晨曦綻放的木蘭花。


    滿懷愛意的少年啊,就是這樣呢,我可以不懼神明,不畏天命,即使遍體鱗傷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可是在麵對心愛的姑娘時,即使讓對方多陪自己一會兒,也要猶豫好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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