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感覺到清晨微弱的陽光,鶴睜開眼看著眼前似乎還在睡夢中的人。


    晚上的時候,環繞在周身的氣息,熟悉的、溫暖的,伴隨著他陷入睡夢。


    這是之前躺下去時冰冷的空氣感覺不一樣,那時,一閉上眼就仿佛要被深埋,仿佛可以感覺到雨後泥土的腥味,雨聲在耳邊迴蕩,聽不到心跳的聲音,感覺不到活著的溫度。


    就像是在步入死亡一樣。


    不,是在迴憶吧……那個時候的,那個人去世的時候,陪著他一起沉眠於黃土之中的感覺,惶恐的、不安的、死一般的寂靜。


    然後像是有誰握住了他的刀身,他在頃刻之間清醒過來,卻再也無法入睡。


    現在想來,也許是,身邊因為少了這個人也說不定。


    鶴輕輕抬起一隻手,猶豫再三,這才緩緩撫上麵前人的臉頰,溫熱的......是活的呢……


    為什麽呢?明明在那個人的記憶裏,這樣的情況雖然有,但也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地更換著主人,基本消失了的......


    為什麽......感覺不到你的氣息的話,整個人都難以平靜下來了……


    但是這樣的話,會困擾的吧……連......


    似乎有什麽人在撫摸他的頭,透過發絲傳來溫暖的觸感,他渙散的視線逐漸聚焦,對上了溫和的笑容。


    ......連?!


    “我、吵醒你了嗎?”他愣了一下,輕聲問道。


    “嗯......”對方看著他言語中拖著長長的尾音,綻放出笑容來,“這麽親昵的舉動,我要是不醒來不是很不好?”


    對方的話讓鶴瞬間瞳孔收縮了一下,是的,他立刻就反應過來對方話中的意思,才會不置可否地露出動容的神色。


    “這還真是、嚇到鶴了。”鶴很快恢複了正常的微笑,像是為了附和對方說的話而笑起來一樣。


    不是不願意接受對方話語中的那份溫柔,而是他清楚地從對方的眼神中明白了,並沒有他希望的那一層次的意思。


    “好、好。”安達摸了摸鶴的頭連聲迎合著對方的話,他也注意到對方的迴應不太對,不是很明白,卻不妨礙他寵溺地微笑著附和。


    眼看著對方又低垂下頭似乎是高興卻又想掩飾的樣子,他無奈先一步起身,把之前拿出來結果又沒用上的被子折好放迴櫥櫃裏。


    而他的身後,坐起身來的鶴一手撐在剛剛安達躺著的位置,指尖微動摸索到了細長的黑色,微不可見地將其攢在掌心裏。


    “哇!”


    身後傳來的聲音,接著是壓在背上的重力,安達迅速反手在背後人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對方頓時“啊”的一聲輕喊。


    “鏈子的聲音暴露了哦。”安達一聲輕笑,迴過身摸摸身後人的白發。


    “唔,下次會給你個大驚嚇的!”微微嘟了嘟嘴,鶴很快又恢複了樂觀開朗的樣子,衝安達笑了起來。


    “好啊,我期待著。”安達拍了拍對方的肩,似乎很高興的樣子,隨後話風一轉,“不過你現在要下樓洗漱了哦,小貞找不到你會著急的。”


    “啊!我,先下去了!”似乎想到了什麽,對方一聲輕叫,迅速消失在安達的視線裏。


    無奈地搖搖頭,安達也緩緩走下樓去。


    下樓洗漱、和大家一起用早餐,餐廳裏的氣氛在有了一隻鶴之後格外的熱鬧。


    偷偷夾走別人的菜啊,在別人碗裏放奇怪的東西,甚至還帶著短刀們躲在門後麵嚇進來的人。


    真是融入的速度飛快呢……不過這樣真的不會教壞小孩子嗎……安達看著衝他眨眼睛的白衣付喪神無奈地搖搖頭。


    好不容易結束了早餐,安達叫住了就要出門的鶴,“鶴,等一下。”


    “怎麽了嗎?”興衝衝就要出去探索的鶴停下腳步,來帶著其他正準備走出門的付喪神也停下迴頭看來。


    “本體,借我一段時間吧。”安達很直接地提出了要求,倒不是因為偏愛什麽的,而是他對於這把刀的情況有疑惑。


    鍛造刀會繼承本體的部分記憶,同時還有政府所需要灌輸的一部分記憶並且保證一定的本體記憶不會被繼承,而鶴,他的記憶明顯不對。


    本丸裏雖然有本靈的存在,但無論是初始刀的清光還是其他鍛造刀的付喪神,都隻是以為,本靈是因為等級高而造成了巨大的能力差距,而並不知道本靈與分靈這種差別的存在。


    但鶴不同,從昨天對方的反應來看,他的記憶顯然不是時之政府規定的限度範圍,也就是說,他的這一現象的背後也許有著什麽深意?


    想到之前曾經在夢裏出現過的熟悉卻不知是誰的身影,安達還是異常堅定地在明知這樣可能會給其他的刀劍付喪神造成不安的情況下提出了要求。


    果然,此話一出,在場的付喪神都僵住了,麵色各異,視線不約而同地在鶴和安達之間掃動。


    見麵就撲倒在地、兩個人之間無法插足的氛圍、特殊而親昵的稱唿,接下來是......本體要隨身攜帶、嗎......


    清光不可控地臉色開始慘白起來,他瞪大了眼睛,緊咬著下唇,視線注視著安達根本不願離開。


    那個名為鶴丸國永的刀,才來了不到一天,就要把主公奪走了嗎?


    五虎退詫異又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最後隻能抱緊懷裏的小老虎,拉住藥研的衣角。


    在他看來主公的要求雖然突兀了一點但也沒有什麽問題,他相信自己的主公不會是夢裏隨意折斷刀劍的壞人,可在場的氣氛卻讓他覺得不安。


    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他看了看四周。


    退,雖然也想主公可以帶著退的本體,可是、可是主公更喜歡別的刀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隻要主公還會、像上次那樣溫柔地摸摸退的頭就行了……


    “誒?主公偏心!”一個白藍的身影撲了過去,抱著安達的腰,仰起頭看著他撒嬌,“我也要!本體被主公隨身攜帶!短刀才是真正的貼身刀吧!”


    “不是這樣啦,小貞。”


    安達無奈地笑著撫摸對方蓬鬆的頭發,稍稍半蹲下來用額頭輕輕頂了一下對方的額頭,對方此刻氣嘟嘟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可愛,他在向對方解釋,或者說給一個理由,更是在給在場的刀劍們一個合理的理由。


    “鶴是我此生之前的刀,所以看到了難免還是想迴憶一下,佩戴著它的感覺……”


    “此生之前......?!”藥研要說不在意安達的偏心是不可能的,是刀都會想要人來愛護,更何況,那個人、是他認定的大將,但也正因如此,他更關心的是自己對大將的更進一步的了解。


    “主公還有出生之前的記憶嗎?”和泉守一臉驚訝地看向安達,那樣子感覺像看到了有趣又不可思議的事物。


    這說法怎麽聽著這麽奇怪呢?安達忍不住挑了挑眉,還是開口解釋了:“我是帶著前世的記憶出生的,所以是此生之前。”


    “哦!!這個厲害!不愧為我的主公!”和泉守立刻感慨起來,然後又小小的自戀了一把,習慣了的眾人也就一笑而過了。


    “可以嗎?鶴。”安達又轉過視線迴到一直沉默在那裏的鶴,對方額前的白發擋住了照射進他眼中的光。


    白衣的付喪神很快像迴過神來一般抬著頭微笑著開朗地迴應:“當然!”然後取下本體,丟向了站在原地的安達。


    金鏈撞擊的聲音十分清脆,安達一隻手準確地接住了對方丟來的太刀,順勢掛在了腰間,姿勢十分熟練,像是在證明他之前說的話。


    眾刀似乎安心下來逐漸散開了,安達則帶著那把太刀走向了天守閣的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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