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離他最近,抬手接住了他扔過來的東西, 定睛一看, 竟是一個金匣。


    匣子顯然已經被打開過了, 展昭取出匣子裏的東西, 原來是一卷黃色的絹帛。


    那絹帛甚長, 卷成了厚厚的一卷。展昭攤開了一小段,見上麵果然是一些古怪的符號,叫人看得一頭霧水。


    從樓上跳下來的人直起了身, 心有餘悸地道“虧我事先觸動了打開天窗的機關, 不然就要墜入銅網陣了”


    夏玉奇忙道“好徒兒, 沒受傷吧”


    白玉堂昂了昂下巴“我步步小心,怎麽可能受傷”


    又轉頭對公孫策道“衝霄樓頂樓放著這麽一個匣子,其餘都是機關重重的空房間。黃金都堆在二樓的正堂。明天你帶上人手, 我領你們進去”


    話音未落,就聽又是一聲巨響,衝霄樓冒出滾滾的濃煙, 火光乍起,竟是從內部燃起了大火。


    白玉堂道“呃”


    看了一眼公孫策“反正真金不怕火煉,對吧”


    公孫策笑著點頭, 向白玉堂深施一禮“多謝白少俠仗義出手,破了衝霄樓的機關, 取出了頂樓中藏著的秘密。”


    白玉堂知道, 這必是夏玉奇已經將真實身份說給了眾人, 也不忸怩, 迴了一禮“不敢不敢,倒是這些時日來多有冒犯,還請包大人、公孫先生海涵。”


    夏玉奇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剛才還有人說害怕得罪了你,等你出來後要給你賠罪。”


    展昭忙道“不敢、不敢。”


    白玉堂看見他,倒是笑了“原來是南俠。”


    自家倒先給他行了個禮“南俠的大名如雷貫耳,小弟也曾聽家兄數次提起過,說南俠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隻是不知為何,上趕著給個當官的當了護衛。”


    展昭笑了“想必江湖朋友們頗有微詞。”


    白玉堂挑眉“不錯但這些時日相處下來,包大人卻和其他當官的不一樣。你給他當護衛,當的也不算虧。”


    展昭道“雖死不悔。”


    夏玉奇道“包大人確實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


    又問白玉堂“你說的銅網陣,是什麽”


    在讓白玉堂闖樓前,他自己曾經悄悄地夜探過衝霄樓。衝霄樓雖然兇險,但以白玉堂的本事,隻要帶足工具、小心謹慎,還是能夠闖出來的。


    正因如此,他才放心叫白玉堂一人進樓。


    畢竟關門弟子隻有一個,莫名其妙地折損在這種地方,也太荒唐了。


    他查探的時候,可沒發現什麽銅網陣。


    白玉堂心有餘悸地道“我上了頂樓,看見最中間的屋子裏擺著這個匣子,就去拿它。拿了之後,還未有什麽事情,我就打開匣子想看看裏麵有什麽。結果就是一卷鬼畫符。然後忽然腳下的樓板塌了下去,露出底下的機關來。我攀在牆上,看那機關上刻著幾個字,什麽銅網陣有來無迴的,幸虧我提前觸動了打開天窗的機關,否則真要折在這裏了。”


    夏玉奇歎道“你還是過於浮躁了。什麽東西不能帶出來看,非要急於這一時”


    白玉堂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想看看,大張旗鼓地建了這棟樓,到底是想藏什麽東西嘛。”


    展昭拿著那卷絹帛道“隻是一卷鬼畫符。”


    公孫策道“拿來我看。”


    展昭於是將絹帛遞給他,公孫策一段一段地將它展開,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果然是鬼畫符,看不懂,想來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應該是襄陽王放在衝霄樓故弄玄虛的。”


    白玉堂剛要說話,公孫策指了指正在燒著的衝霄樓“白少俠,依你之見,這大火幾時能夠熄滅”


    白玉堂道“大概得燒個一天一夜吧”


    公孫策點頭“那明天這個時候,我叫人來搬黃金。大概有多少的黃金”


    白玉堂比劃了一下“大概是這麽大的一個箱子,共有六口。你帶十個人過來,一整天就能搬完了。”


    公孫策道“好。”


    又迴頭對展昭等人道“既然衝霄樓已破,咱們就可以迴去向陛下複命了。等河堤修完,春耕開始,即刻迴京。”


    指著幾個守衛道“你們仍在附近留守,不要叫火勢蔓延到別處。其他人,與我一同迴府衙麵見包大人。”


    夏玉奇道“我和玉堂也迴去向包大人請罪。”


    公孫策握著那卷絹帛,翻身上馬,上了兩次才坐穩。展昭擔憂地道“先生,沒事吧”


    公孫策道“早上飯吃得少,有些頭暈,晚上記得叫後廚殺一隻雞。”


    展昭將信將疑,也上馬,跟在公孫策的後頭。


    公孫策慢慢地騎著馬,攥著那絹帛的手微微顫抖,手心裏全是冷汗。


    包拯聽說衝霄樓已破,亦是大喜,早早地在府衙門前等著眾人迴來。


    見公孫策帶領眾人慢慢地來了,包拯忙道“事情如何那衝霄樓裏究竟有什麽”


    公孫策笑道“大約有五十萬兩的黃金,就在二樓正中。可惜樓已經燒了,明日帶人去廢墟裏挖黃金吧。”


    包拯驚了“這是怎麽迴事沒有傷著人吧”


    公孫策搖頭“人沒事。”


    包拯欲請眾人在廳中坐一坐,詳細地問問情況,卻見公孫策搖了搖頭“我有些不舒服,先迴房歇息了。”


    夏玉奇道“公孫先生哪裏不適老夫略通岐黃,可以為先生診治。”


    公孫策道“累的。”


    夏玉奇無話可說,公孫策也不管別人如何看待,徑自迴房了。


    白玉堂出聲道“我的”


    他從衝霄樓帶出來的東西還在公孫策手裏呢


    夏玉奇隱隱看出了些端倪,知道那東西幹係重大,絕不是他們這些江湖人可以沾染的,暗中拽了拽白玉堂的衣袖。


    白玉堂明白師父的意思,也閉口不言。


    包拯擔憂道“從未見公孫先生如此,想必真是累著了。這些日子來辛苦公孫先生了,讓先生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公孫策帶著那卷黃色絹帛迴了屋內,將門窗緊鎖,又扯了布簾將門窗都遮住,這才點燃一盞油燈,放在桌前,將絹帛整個鋪開。


    絹帛有兩丈長,上麵是些模糊的字跡,如鬼畫符一般,叫人看不清楚。


    公孫策將自己屋角的臉盆端來,盆內正好有些清水。


    他是個清貧人家出身的書生,但和其他十年寒窗鐵硯磨穿的書生們不一樣,他很樂意鑽研一些離經叛道的知識。


    他在瓦肆裏給人代寫書信賺錢時,也曾經好奇過對麵變戲法的神婆是怎麽讓白紙顯字、又是怎麽從油鍋裏撈錢的。


    寫信賺了錢,他也不去買筆墨紙硯,而是拿著這錢去賄賂那神婆,請她教自己這些戲法的奧妙。


    神婆見他是個讀書人,想來不會和自己搶飯吃,在他的軟磨硬泡下,終於告訴了他訣竅。


    說來好笑,看起來玄之又玄的戲法,其實原理這樣簡單。


    公孫策將絹帛泡在水裏,又在水裏加了些其他的東西。不一會兒,那些鬼畫符就變成了可讀的字跡。


    第一句話是,趙受命,興於宋


    公孫策將絹帛從水裏撈出來,把上麵的水擰幹淨。


    竟然真的是


    這就是從前的那個,還是他後來仿造的


    如果是從前的那個


    襄陽王怎麽敢


    有時候公孫策非常痛恨自己敏銳的直覺。


    白玉堂從衝霄樓裏帶出了一卷黃色絹帛,上麵都是些鬼畫符。別人都覺得沒什麽,偏偏他就有了這樣的預感。


    偏偏這預感還是正確的。


    他將布簾撤了下來,打開門,對一個路過的衙役道“勞駕,請包大人過來一趟,就說我有話要跟他說。”


    衙役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包拯來了。


    見公孫策坐在屋內,麵色不好,包拯擔憂地道“先生果然病了,不如還是請一位郎中”


    公孫策擺了擺手“大人,你還記不記得大中祥符年間的天書封禪”


    包拯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問這個,但還是點頭“記得。先帝得神人賜書,於是廣修道場,耗費民力無數。太後娘娘早已將天書陪葬皇陵,先生為何提起此事”


    公孫策指了指被他攤開在桌上的絹帛“看看那個。”


    包拯探頭過去,見絹帛上有字,於是讀道“趙受命,興於宋,付於衝。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


    他猛地抬起了頭“這是”


    公孫策道“這就是最初的那份天書。”


    大中祥符元年,先帝忽然從睡夢中驚醒,聲稱自己得到了天人授書。後果然在承天門南角找到了一卷黃色的絹帛,上麵有些歌功頌德之語。就是所謂的天書。


    最初這份天書不可辨認,還是做了一番道場之後才顯現出文字。


    這份天書之後,陸陸續續又有數份天書祥瑞降世。


    為了配合這些天書,先帝大行封禪之舉,不僅將朝廷搞得烏煙瘴氣,還勞民傷財,激起民怨。


    是以太後劉娥在先帝駕崩後當即將天書與先帝同葬了。


    包拯低聲道“襄陽王”


    公孫策道“要麽是襄陽王偽造了一份天書出來,自稱正統;要麽是襄陽王”


    他含糊道“總之這東西送不送迴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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