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渡口, 是京杭大運河與長江的交匯口,乃南北扼要之地, 遊船商船來來往往,好不繁華熱鬧。


    然而, 今天的瓜州渡口, 卻要比以往更熱鬧上一百倍。


    趙受益站在船頭, 遠遠望著碼頭附近的幾艘大船。


    那幾艘船骨架巨大, 約有二三十米長,吃水很深, 一看就是載著滿當當貨物的貨船。


    每艘船的甲板之上, 都有幾個腳夫模樣的人正將一個又一個大筐推下船。


    大筐撲通一聲砸進水裏, 先沉到水底, 再慢慢上浮,隨著一個一個的大筐浮起來的是一片又一片深綠色的茶葉, 漂滿了整片水域。


    趙受益皺眉“這是怎麽迴事劉恩,你去看看。”


    這次出京, 狄娘娘不僅讚助了不少差旅費,還派出南清宮武功最高強的幾名侍衛貼身保護趙受益。因此劉恩暫時離開一會兒,趙受益還是可以接受的。


    劉恩估量了一下那幾艘貨船的遠近, 一提氣,足尖輕點甲板, 淩空飛渡, 落在最大的那艘貨船上。


    觀者一片驚唿, 有好事者還打了個唿哨。


    劉恩四下打量一番, 向其中一名推茶入水的腳夫一抱拳“這位老哥,小弟這廂有禮了。我家主人就在那邊的船上,遣小弟來問一句,老哥們為何將好好的茶葉傾入水中”


    腳夫連眼皮都不抬“賣不出去,都倒了。”


    說話間,又要將一筐茶葉倒入水中。


    劉恩攔下了他,伸手從筐裏抓出一把茶葉,撚了撚,笑道“我看這茶葉芬芳馥鬱,沁人心脾,明明是一等一的好茶,怎會賣不出去老哥要是不嫌棄,小弟替我家主人做主,都買下來。”


    腳夫終於抬頭看他,冷笑一聲“你要買好啊,”他迴頭唿喊了一句“有人要買茶”


    其餘的腳夫聞言都停下了手裏的活兒,圍了過來。


    “你要買多少的茶”


    劉恩指著那筐裏的茶葉“如這樣的好茶葉,先來上二百斤吧。”


    腳夫點頭“行。”


    說著推過來了三個大筐“一共二十貫,拿走吧。”


    劉恩打量了一下那幾個大筐,笑道“老哥們別開玩笑了,這是二百斤五百斤都有了吧而且,”他指著後麵兩筐“那兩筐的茶葉看著卻像有點不好的樣子,不是我要買的茶。”


    腳夫哼笑“不買拉倒。”


    說著,又將三個大筐推入水中。


    劉恩皺眉“老哥哥們,這是幹什麽呢我要買的是二百斤好茶,你不賣也就算了,又何必這樣”


    那腳夫瞥他一眼“你是剛到揚州”


    劉恩點頭“家主人的船就停在那邊。”


    腳夫道“難怪你不知道。”


    指了指揚州城裏“你家主人要是來買茶葉的,還是趁早請迴吧。現在衙門裏來了個鐵羅刹,好好的茶不讓買不讓賣。有那本錢,做點別的什麽生意不好呢我若不是世代的園戶,也早不幹這一行了。”


    劉恩問道“那鐵羅刹又是什麽人,憑什麽不讓買茶呢”


    腳夫道“他是京裏來的官兒,姓包,人都叫他包黑子。自從他來了揚州之後,攪風攪雨,沒有一時的消停。原本官府往山場裏收茶葉的時候,大家都好好的。自從他來了揚州,再不許官府收茶,要園戶自己與茶商買賣。要說這本來是好事,可那包黑子不知怎的,又讓官府的人將茶葉定做三等,每買一斤好茶,就要搭著買一斤中茶,一斤次茶。這下可好了,誰還願意買呢我們這些茶,從山場運來揚州本是要找買主的,現在是一斤也賣不出去。在碼頭停著一天,就要收一天的船錢。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把茶葉倒了好迴家。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茶,若不是這樣艱難,誰願意就這麽糟蹋了呢”


    劉恩點頭“原來如此。”


    他問道“老哥哥們這幾船茶葉,停在碼頭半月,要收多少船錢呢”


    腳夫道“這五條大船,停半個月,得要兩千貫錢啊”


    劉恩揚聲道“各位弟兄,都不要傾茶了”


    他內力深厚,五條船上的腳夫都聽見了他的話。


    劉恩繼續喊道“我家主人是京裏來的大商人,要來揚州買茶。無論衙門裏的人怎麽說,茶我們一定會買你們的茶一定會找到買主先不要傾茶,半月之內,一定會有人來買你們的茶的為表誠意,這半個月的船錢,我家主人先替大夥兒付了請船主跟我到我家主人船上拿錢”


    腳夫聽了,都紛紛停下傾茶的手。


    能把茶賣出去的話,誰願意白白地把茶葉倒進大運河呢


    有膽子大的忍不住喊道“喂你真替我們付船錢啊”


    劉恩剛想喊一句“君無戲言”,又想起這會兒小皇帝乃是微服私訪,改口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請船主與我一起到我家主人船上領錢”


    不多時一個矮胖男人從船艙裏出來“是誰要替他們付船錢啊”


    劉恩拱手一禮“我家主人欲到揚州買茶,卻見茶農在傾倒茶葉。若茶農將茶葉都毀盡了,我家主人又該向何人買茶呢這半個月的船錢,我們替茶農付了,請船主跟我到船上取錢。”


    有人願意付錢,船主當然樂意,遣了一個夥計隨劉恩上船取錢。


    劉恩是憑借輕功飛上船的,那夥計不願意被劉恩帶著飛過去,就吊下一艘小船,自己拿著槳劃了過去。


    趙受益已經隔空聽見了劉恩的喊話。


    他對於劉恩是無條件信任的,知道劉恩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早就叫人取出錢來等著。


    兩千貫錢堆在一起得有一萬多斤,誰也不可能帶這麽多的銅錢在身上。


    狄娘娘隻給他們帶了二十貫銅錢,是拆散了打賞人用的,真正的大頭還是幾百兩黃金和兩箱銀鋌子。


    那夥計拿了一百多兩黃金後,歡天喜地地迴去了。


    趙受益將其他護衛打發了出去,招手讓劉恩湊近“到底是怎麽迴事”


    劉恩低聲道“包拯讓茶商每買一斤好茶就得搭配著買兩斤次茶,茶商不願買茶,茶農的茶賣不出去,堆在船上一天就得多付一天的船錢,不得以,這才要毀茶。屬下已經安撫好了茶農,叫他們不要毀茶,一切等陛下見到包拯之後再說。”


    趙受益皺眉“怎麽會是這樣”


    好茶次茶,都是茶農手裏的貨。往年官府收購之時,不分好壞照單全收,再轉手賣給茶商,其實也是如同現在這樣,好茶多的是人願意買,粗晚黃茶賣不出去,隻能砸在官府手裏,堆個三四年漚爛了,直接一把火燒掉。


    茶政改革要盡除宿弊,提高茶政收入,這當然也是宿弊之一。


    貼射法一實行,官府不再收茶,茶農茶商自由交易。茶商當然不願意買次茶,這些茶賣不出去,隻能由茶農自己承擔這部分損失。


    包拯的這個辦法,要茶商在購買好茶的時候也得按比例購買次茶,看上去倒像是個好主意,讓茶農減少了損失。


    但想也知道,茶商肯定不能願意。


    茶商不願意搭配著買次茶,官府就得拿出個主意來,或威逼,或利誘,叫他們不得不買。


    哪有放任茶商聯合起來抵製官府政策導致茶農無奈傾茶的呢


    就算是包拯真的無能為力,馴服不了這幫茶商,看見碼頭這邊鬧成這個樣子,怎麽也不來管一管


    如果今天他不來揚州的話,難道這些茶農就隻有將一整年的心血傾倒進大運河裏,一無所有地迴到家中嗎


    包拯呢他這個知江南茶政是怎麽知的


    想到那張“文曲危矣”的紙條,趙受益的眉頭皺緊了。


    他抬頭對劉恩說“馬上進城,去榷貨務衙門找包拯。”


    劉恩點頭,安排船隻靠岸,叫人先下船去雇車馬來。


    雇車馬的人很快就迴來了“總管,外麵有個客商想要求見主人。”


    劉恩道“我們在揚州並沒有相識,此人一定是見了剛才的情形才找上我們的。”


    趙受益道“我來見他。”


    反正他們在揚州人生地不熟,有個當地人來當免費向導焉能不笑納呢


    “不過,這艘船我是待夠了,”趙受益擺手“告訴他,若是真心求見,先給我們備上三輛車,十六匹馬,在揚州城最好的酒樓安排一間雅閣,我才肯見他。”


    那人領命而去,一炷香後,三輛雙馬並駕的大車和十六匹高頭大馬已經到了港口。


    劉恩扶著趙受益下船,坐上了打頭的馬車,隨身的行李裝進剩下的兩輛車裏,護衛們騎上馬,浩浩蕩蕩地開向揚州城最繁華的酒樓。


    揚州城最好的酒樓有十幾家,這一家是離瓜洲渡口最近的,名字起得雅俗共賞會仙樓。


    車馬停在會仙樓前,早就候在門前的門童迎了上來“幾位就是蔣爺的貴客了吧,快請上樓來,蔣爺在樓上恭候諸位多時了。”


    趙受益目不斜視,並不搭他的話,劉恩笑道“勞煩小哥了,還請小哥帶路。”


    從袖子裏摸出一小串銅錢,遞給門童。


    門童眉花眼笑“樓上請,樓上請”


    會仙樓共有三層,最大的包間就在第三層樓上,憑窗遠眺,整個瓜洲渡口盡收眼底。


    趙受益拾階上樓,剛轉過第三層的轉角,就見一個人迎了上來“冒昧相邀,蔣平在此謝罪了。”


    趙受益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見他身材精瘦,目光炯炯,兩撇小胡須倍顯精神,不由得笑了“不必多禮。”


    果然,狸貓換太子都是既成事實了,包拯和他的江湖朋友們也都該陸續出場了。


    翻江鼠蔣平,久仰大名了。


    蔣平將他引進雅間,吩咐小二將早就準備好的飯菜呈上,再叫他們無事不許打擾。


    小二知道他們有要事相談,忙都退下。


    趙受益也命其餘護衛守在門外,隻留一個劉恩在身邊。


    屋裏隻剩了三個人,蔣平也就不再兜圈子了“尊駕是範大人請來的人嗎”


    趙受益點了點頭“我與範仲淹相熟。”


    蔣平大鬆一口氣“太好了,範大人收到了我們的信,揚州茶政有救了。”


    趙受益將那張文曲危矣的紙條取出來“這麽說,這張紙條果然是你們送來的。”


    他將紙條遞向蔣平“你們之中,倒是有個能人異士。不知可否讓我一見”


    蔣平接過紙條,愣了“這張紙條並不是我們送去的。”


    “不是你們送去的”趙受益拿迴紙條“你們不是給範大人送信了嗎”


    蔣平點頭“我們確實是給範大人送了信,但並不是這張。”


    趙受益問“你們派迴去的,是不是一個很久以前到揚州為包拯送信的範家人”


    蔣平道“沒錯,我將揚州的情況寫在了一封信裏,送給範大人,請範大人幫忙。”


    趙受益皺眉“為何是你寫信若要傳信給範大人,讓包拯發公文迴京不就行了”


    蔣平搖頭苦笑“我們倒是也想如此,問題是,現在的包大人,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啊。”


    果然,趙受益最壞的猜測成真了。


    包拯果然是出事了。


    趙受益道“說了這許久的話,還未通報姓名。我姓趙,名元亨。這揚州城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望蔣義士據實以告。”


    蔣平心裏一驚。


    姓趙,名元亨如今老一輩的親王就是元字輩的,這一位的來頭可真是不小


    他更加小心地道“當初包大人初來揚州上任之時,因與入中商人不相和睦,暫住在在下的一位朋友家中。在下的這位朋友名叫雲娘,是一位外海上有名的海盜。雲娘收留了包大人,又處處幫扶,與入中商人和解之後,包大人也並沒有從雲娘的家中搬出來”


    擺平了入中商人之後,包拯又親自去山場探查,深知茶農的疾苦,也知道貼射法一行,朝廷的一部分損失將會轉嫁到茶農頭上。


    他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並不願意損傷茶農的利益來填補朝廷。


    於是他命令將茶葉定為三等,茶商每買一斤一等茶,就要搭配著買相應數目的二等、三等茶。


    這個搭配的數目,是要根據每年茶葉的產出比率來計算的,以求最大限度地照顧到茶農、茶商雙方麵的利益。


    包拯也知道,這種做法必會遭到茶商的抵製。但他知道這種抵製不可能持久,因為茶商要賺錢,就不可能真的和官府對著幹。而且即使在這種條件下,茶商也是有利可圖的,既然有利可圖,就一定會有人去按照這個規定來買茶。


    隻要有一個人照做,那所有人都接受這個規矩也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那今日瓜洲渡口上是怎麽迴事”


    趙受益問“那些茶農可是被逼得將好好的茶葉傾倒進大運河了。”


    蔣平苦笑道“當初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


    “包大人定好了這個規矩,吩咐榷貨務第二天開始執行。我們都挺高興,南俠弄來了一壇好酒對了,南俠是包大人的朋友我們四人對月共飲,這時候雲娘說,她有一件家傳的寶物,名為古今盆,盆中裝上水,可照見人的前世今生。雲娘問我們,要不要照一照試試。”


    趙受益挑眉。


    古今盆,包拯的三寶之一,看來這個雲娘是個送寶的nc啊。


    “其實包大人對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並不熱衷,但雲娘一再堅持,客隨主便,包大人無奈之下,答應了照古今盆。”


    “結果,這一照就出事了。”


    “雲娘將古今盆注滿了水,邀包大人去照。包大人走了過去,我從旁邊看去,他和雲娘的影子剛好同時出現在了盆裏。”


    “然後那盆不知怎麽的,忽然泛起一陣陣的水波,盆中的人影碎了。包大人與雲娘都昏死過去,這一昏到現在都沒能醒來。”


    趙受益眨了眨眼。


    這算是怎麽迴事,文曲星君被自己的法寶反噬了


    蔣平又歎了一口氣“包大人昏迷不醒,榷貨務衙門的事情就由另一位大人主持。另一位大人是個公公,他唉這位公公不愛管事,還是個糊塗性子,原本叫茶商買一斤好茶隻需搭配幾兩次茶,但他不喜歡太複雜的事情,就說,茶葉不是分了三檔嗎,就叫他們買一斤一等茶,配一斤二等、一斤三等好了如此茶商怎麽肯買呢,就有人勸他,這不是苛政嗎,快請公公將此法停了吧,那黃公公卻說,這是包大人定下的法子,他不敢擅改,於是就成了現在這個局麵。現在揚州城裏十人有九人是在罵包大人的,其實包大人何其冤枉呢”


    趙受益也歎了口氣“原來如此,這種人真是可惡。”


    他又對蔣平說“於是你們就叫那範家人去和範大人送信了”


    蔣平點頭“確實如此。”


    趙受益道“可是那信並沒送到範大人手上,那個信使還被殺死在了範府門前。”


    蔣平大驚“怎會如此”


    又懊惱道“原來他們已經將人殺了怪不得今天居然讓我出了家門”


    趙受益問“他們是誰”


    蔣平苦笑道“在下不是說過,那雲娘是個海盜。她與包大人一同昏迷不醒,她手下的海盜們就以為是我們害了他們的頭目,要殺了我們償命。我好說歹說,才保下了包大人和南俠的性命,如今這兩位都在他們船上關押著。他們還不許我將雲娘昏迷的事情透露出去,怕其他海盜知道雲娘人事不省,趁機作亂,對他們不利。”


    趙受益抬眼看他“那這個信使又是怎麽迴事”


    蔣平尷尬地笑笑“包大人剛入揚州的時候,雲娘為了和他套近乎,私自截留了範大人的書信,親自將信給了包大人,這個範家信使就暫時被扣押在了雲娘手中。後來雲娘昏迷,海盜們手忙腳亂,他又說了幾句對雲娘不敬的話,被割了舌頭。在下雖是一介商人,但也知道如今揚州局勢危險,如果包大人再不醒來,茶政改革就要功虧一簣。為今之計,隻有請朝廷派出救兵。包大人素與範大人情誼深厚,於是在下就悄悄將這名信使放了出來,請他幫忙送出這一封求救信。”


    “私放信使之後,那些海盜就將在下也軟禁在了家中,吃喝拉撒都有人監控。前兩天忽然將人手撤走了,今日更是許我來渡口這邊,原來是他們早已殺死了信使,拿迴了信件,這才將在下放過。”


    趙受益點頭不語。


    範仲淹的家人到揚州一去不迴,許久之後卻被人割了舌頭殺死在範府門前,看來都是海盜所為。


    他身上原本帶著的信件,也是被海盜拿走了。


    海盜截留信使,是因為他們的頭目想與包拯套近乎。殺死信使、拿走信件,則都是因為害怕走露自己頭目昏迷的風聲。


    那張文曲危矣的紙條,看來是與海盜無關,應該也與揚州無關。


    如果這張紙條是信使從揚州帶來的,沒道理海盜們拿走了信件卻留下這張紙條。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在信使被人殺死後,才留下這張紙條,提醒範仲淹和他。


    如果不是“文曲危矣”這四個字的話,他恐怕根本不會想到要親自來揚州一趟,也就無從發現包拯的處境,更別提知道茶政改革就要功敗垂成了。


    想通了這點之後,他也就明白了,無論那個送信的人到底是誰,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是友非敵。


    趙受益道“現在茶農那邊已經安撫好了,半月之內,不會再出現毀茶的事情。現在,請蔣義士帶我去看看包拯,我必須親眼看見包拯現在的處境。”


    主要是見一麵,安安心,確定一下文曲星真的還活著。


    蔣平沉吟道“這卻有些難那些海盜將包大人看守得甚嚴,恐怕不容易得見”


    趙受益笑道“這沒問題。”


    他拍了拍劉恩的胳膊“有了我們這位劉管家在,刀山火海,天涯海角,我都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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