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你搞什麽!”


    切斷通訊後,路明非首當其衝的麵對了組長的怒火。


    “下潛之前我說過,我是組長,你們兩個是來配合我的,不要自行其是。”愷撒冷冷地說,*“作為組長我不會允許我的組員比我先犧牲。動力艙我會引爆,楚子航告訴我密碼!”


    “我不。”楚子航解開安全帶冷冷地迴答,“你有你的驕傲,我也有我的。這裏隻有我知道密碼,所以我去引爆動力艙。”


    路明非就在這戰火轉移的片刻飛速穿上了潛水服,長刀的刀柄旋開,露出一管血紅色的藥劑。他眼疾手快,在楚子航和愷撒來得及阻攔之前把真空針刺入頸部。


    “你注射了什麽!”愷撒又驚又怒。該說真不愧是楚子航青出於藍的好師弟麽,路明非簡直比楚子航還不聽指揮擅作主張做決定根本不和人商量的!要不是已經被楚子航鍛煉出來了,愷撒覺得今天他就得被氣成腦溢血。


    “我不是說了麽,帶刀下來是以防萬一。”路明非懶洋洋的說,皮膚漸漸浮起豔麗的血色,好似喝醉了酒一般整個人都慵懶了起來。


    “別爭啦,我說了我有n b的。酒德麻衣給的古龍血清,實測可以在海底8600米無防護海底行走,除了貴和使用條件苛刻沒別的缺點。我提這個要求可不是想為了你們犧牲,而是我的存活幾率比你們要高得多。師兄你也不用攔我,剛才你輸密碼的時候我看見了。”路明非懶散地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眼尾青黑色的龍鱗冰冷。古龍血清正在極速改變他的身體。


    “不過四個小時之後我必須跟酒德麻衣走一趟注射鎖定劑,我可不想變成死侍那種東西,所以我們得分開行動一段時間。”路明非歎氣,“要不是突然產生了靈視,蛇岐八家對我們的評估肯定上升了我才不鬧幺蛾子,老老實實引爆核動力艙等他們拉我們上去,到了陸上再跑路多好,總比現在要裝備沒裝備要錢沒錢連正常的衣服都沒有一套好啊。”


    “確實,我們是闖入了神國的人,蛇岐八家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楚子航和愷撒相視一眼,“離開極淵隻是開始。”


    “何止啊,還有海底火山爆發和地震海嘯,跟這些比起來,一條龍類屍守和那些鬼齒龍蝰都不算什麽了。”路明非說。


    “啊,對了。”路明非走前到愷撒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即使是楚子航以混血種優秀的聽力在這麽近的距離都隻能聽清微弱的氣流振動聲,但是鐮鼬可以。無論多麽細微的聲音都是鐮鼬的狩獵對象,這些風中的小妖精是最優秀的聲音獵手,而愷撒的言靈正是鐮鼬。


    “好了,話不多說,我該去激活動力艙了。”路明非後退兩步,離開神色驚愕的愷撒,“關鍵信息我已經告訴組長了,等會我下去之後你們就唿叫源君讓他把你們拉上去,他如果要確認的話就打開攝像頭傳輸視頻過去。”


    路明非大步邁向駕駛艙側麵的加壓艙,加壓噴嘴會將齊柏林裝具和裏麵的使用者一齊發射到深潛器外部。在8600米的海底,即使是使用航空級的鈦鎂合金作為外殼,也隻能將它的使用壽命延長到五分鍾。


    “祝你們好運,我很快會來找你們匯合的。”


    路明非透過齊柏林裝具透明的觀察窗,對楚子航和愷撒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球形的齊柏林裝具隻靠一根繩子和迪裏雅斯特號相連,緩緩落入齊腰深的肺螺堆裏。這些自列寧號身上脫落的肺螺還活著,密密麻麻挨在一起不斷蠕動,如果換做另一個人落入這所有砂礫都會活動的混亂沙灘中恐怕連站起來都很困難,而與核動力艙相距的十米更是猶如天塹。但是路明非不需要靠著齊柏林裝具笨拙的金屬義肢活動,他需要的隻是球體艙內填充的高壓生理鹽水給他適應外部深海高壓的一個過渡。


    按道理來說愷撒和楚子航現在應該打開通訊頻道讓源稚生拉他們上去,可他們誰也沒有動作。球形的齊柏林裝具安靜地待在肺螺堆裏,夭矯的屍守擺動修長的蛇尾,攪起混亂的水流。裝具被激烈的海水拍得微微顫動,像是落入沙坑被群蛇包圍的一枚鳥蛋。


    忽而一道寒芒升起,鳥蛋的外殼裂開了。破殼而出的雛鳥長著深青色的鱗片和刀鋒般長而尖利的喙,在深海中翱翔的速度甚至超過了旗魚,一秒鍾都不到就撲到了核動力艙的底部。然而即使是這樣短暫的時間路明非還是被屍守們注意到了,被煉金術炮製過的屍守對生命氣息極為敏感,何況這塊鮮肉不僅不跑還往屍守堆裏紮。在它們眼裏這個連它們體長的一半還不到的瘦小獵物就是送上門來的甜點,甜點甚至還很自覺的把背部露出來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東西。


    路明非打開電路板表麵的裝甲露出裏麵的液晶屏幕,可喜可賀它抗住了200多度的高溫和難以想象的高壓。他背著一群虎視眈眈的屍守,專心致誌輸入八位數的密碼後按下確認,一次成功!


    但是衝得最快的屍守已經到了路明非的身後,欣喜的張開了巨大的嘴,古舊的縫合線一根根崩裂,被解放的口裂一直延伸到嘴部,它大張著嘴的時候仿佛打開了自己的顱骨,好把另一個人的腦袋囫圇裝進嘴裏!


    可路明非全然不懼,連愷撒和楚子航也沒有擔心。屍守是沒有腦子的東西,不然這個先鋒一定會奇怪為什麽後麵的同伴一個都沒有趕上來。如果它迴頭看看就會知道為什麽了,不過現在也不晚。


    長達十握的長刀輕盈地揮舞,被激蕩起的水流如鳥兒豐茂的羽翼般自後方包圍了這隻屍守,將它欣喜的眼睛、巨大的口裂、滿嘴冰晶般的獠牙和長長的尾巴都一分為二。


    酒德麻衣自路明非打破齊柏林裝具後就悄然從迪裏雅斯特號的頂部站起,如一尾遊魚跟在被驚動的屍守群後麵,為路明非保駕護航。屍守狩獵路明非,酒德麻衣就狩獵屍守,手中兩把刀劍揮過就能輕易讓這些煉金傀儡被攔腰斬斷,隻一瞬間就消滅了阻攔在她前方的所有障礙,幾乎和屍守的先鋒是前後腳到達。


    她手握天羽羽斬和布都禦魂兩把神器,如女武神般降臨至路明非身後與他並肩。四麵八方都是覺察到他們的屍守,它們長尾攪動圍繞著酒德麻衣和路明非遊動,每一雙金色的眼睛裏都是蠢蠢欲動。


    “唿叫須彌座!唿叫須彌座!核動力艙已經點火!把我們吊出去!把我們吊出去!”*愷撒終於接通了通訊頻道。


    酒德麻衣幽靈般出現在視野中時他們嚇了一跳,打開所有觀察窗之後他們的視角幾乎達到360度,酒德麻衣卻突然神兵天降,衝入屍守群中如狼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清除了周邊二十秒範圍內的屍守。短暫的驚訝中楚子航明白了酒德麻衣原來是躲在了唯一的視角盲點深潛器頂部,同時也明白了路明非說的“實測可以在海底8600米無防護海底行走”是什麽意思。


    “她一直躲在迪裏雅斯特號頂部跟著我們進行下潛!”愷撒也反應過來了,立馬下定了決斷,“見鬼,情況太複雜了。我們接應不了路明非,現在隻能相信他先上浮!”


    楚子航用右手扣好安全帶將自己固定在座椅上,左手卻快速向愷撒打了幾個手勢。愷撒一邊唿叫著須彌座一邊給楚子航迴應的手勢,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心知肚明。


    “你說什麽?你們搞定了!”從路明非掛斷通訊已經有五分鍾了,海麵上的情況越來越糟,源稚生都做好戰死準備了,沒想到路明非居然這麽快就成功了!


    “給我開啟絞盤開啟絞盤!宮本誌雄!把迪裏雅斯特號拉上來!”*源稚生一邊大喊一邊用蜘蛛切斬落一條體長足有五米的屍守,“路明非呢!你們迴收路明非了沒有?”


    雖然路明非說他可以幫源稚生把大部分遊到海上的屍守也拉迴去,但源稚生其實根本沒抱希望。屍守是古時候用來守衛城市的殺戮機器,為了保證它們旺盛的攻擊性製作者會在炮製過程中留下殺戮的精神刻印,所以在屍守已經浮上海麵覺察到了整個日本的活人散發出來的鮮活氣息後,源稚生想不到路明非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它們迴到海底。


    鋼青色的身軀躍出海麵,這些半人半蛇的東西拖著它們長長的尾巴在水下飛快地遊動,像鱷魚或者蟒蛇那樣伏擊最靠近水麵的水警船,扭麻花一樣絞緊艦炮的炮管,把人和機槍一起拖入海底。關東支部的火組在這四波襲來的屍守麵前傷亡慘重,關西支部的風組直升機上的彈藥即將告罄,山組的六座須彌座中都不約而同地發現了入侵的屍守,雖然數量不多,但也是危險的預兆,林組在抓緊時間布置魚/雷,他們是四組裏堅守的最後一道防線。


    一艘萬噸郵輪被調到了附近海域,上麵隻裝著一種易燃易爆的危險貨物。大量的液體被倒入海中形成了厚厚的油層,熊熊火焰迅速蔓延將這裏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火海。屍守群在其中跳躍,如同地獄中翻滾的惡鬼,隻想將任何活著的生物拖入火海與它們共沉淪。


    可突然這些惡鬼都停下了來,這一刻無論是海麵上的還是水下的屍守全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轉動頭顱,燃燒的火光倒映在它們冷冰冰的金色虹膜中仿佛點燃了那雙嗜血的豎瞳,詭異的活氣在這些扭頭迴望的屍守中彌漫開來,恍惚間它們好像擁有了同一張臉,欣喜而扭曲,喜悅到發狂。


    “路明非還在極淵,所有屍守現在都衝著他去了。”愷撒的語氣很古怪,“我很難跟你說清楚,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麽,總之你自己去看吧。”


    正如愷撒所言,異狀過後,海麵上當即就有數百條屍守轉身遊向海底,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甩動長尾,兇猛得像是聞到了血味的大白鯊。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些選擇留下來的屍守,那張已經死去的臉上居然出現了類似猶豫的表情,好像舍不掉海上這麽多的血肉,但海底又有對它們存在莫大吸引力的寶物,於是在留下和入海之間來迴搖擺,猶豫不決,難以取舍。


    一時間日本分部的壓力驟減,屍守們不再成百上千地襲來,新加入的屍守少了一半還多。源稚生當機立斷把防衛任務交給烏鴉和夜叉,“我進去看看,你們先頂一會!”


    “少主!你看!”宮本誌雄驚歎的看著迪裏雅斯特號傳來的最後一段視頻,被那奇異的景象和其中極致的暴力與美震撼到說不出話來。


    拍下這段影像時迪裏雅斯特號已經被安全索吊起了一段距離,居高臨下地拍到了那個由屍守組成的龐大漩渦。這大概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漩渦,每一個見到這個漩渦內部是什麽樣的人都會被嚇到做噩夢,或者以為自己在噩夢中還沒醒來。漩渦最外層是被屍守們強有力的長尾攪起的肺螺,這些吃著古龍胎血長大的小東西也有龍族的兇悍,不斷被水流攪動讓它們也被激起了兇性,揮舞著觸角和口器想要咬到屍守身上,咬不到的話就攻擊身邊的同類,黑色的貝類被水流拋起又落下。再裏麵一層是數不清的屍守,它們繞著某個區域高速遊動但不敢靠近,不時有漆黑的血液迸濺出來又被海水迅速衝淡。它們以尖牙、利爪與長尾組成獵網,可網中心的獵物揮動長刀就能割裂這張網,無聲的哀嚎和濃黑的液體一起飛濺,如黑雲籠罩在漩渦之中。屍守們攜著萬鈞的殺機來到海底,漩渦中心的人類卻是十倍殺機於它們!不斷有來自上方海麵和下方廢墟的屍守補充進這個絞肉機一般的大漩渦中,卻沒有讓這個漩渦的體積變得更大。好像所有屍守都是投入了一個黑洞,又或者是漩渦的中心其實藏著深淵的巨口,所有被吸引而來的屍守都消失不見了。


    然而屍守是不會疲憊的死物,路明非和酒德麻衣畢竟是人類,這個漩渦並不隻是絞殺屍守,也在流水般消耗著他們的體力。


    酒德麻衣半跪在地上,鱗片中滲出絲絲鮮血。她和路明非注射的藥劑是一樣的,她從深潛器中遊出來到現在差不多過去了一個半小時,按理來說她的血統應該還很穩定,可畢竟沒有人試過依靠這種藥劑抵抗海底8600米的高壓和高溫並持續發力砍殺源源不斷的屍守,雖然她的體力還沒有耗盡,可她體內的龍血開始隱隱躁動。


    路明非輕輕一震長刀,粘稠的黑血立刻被洗去露出漢刀光潔的刀身。他將手搭在酒德麻衣的肩頭,一個無形的領域隨之被激發出來,將其中的屍守凝固成陳列室的標本,隨後被斬成兩截。海水的強壓得到了緩解,酒德麻衣抓緊時間休息平複沸騰的龍血。


    “用冥照,時間差不多了,它們該瘋到不需要我們牽製也會留在這裏自相殘殺了。”路明非沒有說話,但他的聲音卻在酒德麻衣的腦海中響起。酒德麻衣依言照做,將那點好奇牢牢壓在心底。


    冥照是通過改變光線反射來藏匿身形的言靈,但是僅限於欺騙視覺。所以在卡塞爾愷撒就用過鐮鼬通過她的心跳聲察覺了她的侵入,屍守則更是敏感,單純的冥照根本無法騙過這些煉金傀儡。


    可奇怪的是,他們穿過屍守群時並沒有被發現,冥照的淡淡墨痕在被血染黑的海水裏毫無破綻。而且,就像路明非說的那樣,屍守群開始自相殘殺。


    “它們被我的血混淆了,沒腦子的煉金術產物挺好糊弄。但是得趕在那個大家夥脫困之前,不然它們打不起來。”路明非隨口給她解釋。


    在深潛器被安全索緩緩迴收時路明非打破了重新灌滿了的藥劑試管,裏麵的液體依然是鮮豔的紅色,黏稠得像是血液。


    那確實是一管血液,路明非特意在齊柏林裝具裏放了自己的血,他知道自己的血對於這裏的屍守來說是極大的誘惑。


    畢竟,每一個帶著白王基因的生物,都對完整有著極大渴求,無論生前還是死後。所以它們一定會被路明非的血液吸引,迴到海底,因為那是掠奪吞噬了白王的,黑王的血液。


    活著的東西會自己屏蔽血液散發出的那點帶惡意的精神烙印,可死去的屍守卻會完完全全的接受那道烙印中的全部信息。因為死去的屍體是沒有靈魂的,沒有精神的軀殼相當於敞開的箱子,路明非的血將它們原有的殺戮印記給擴大了。


    屍守的血與路明非的血混在一起,整片海域都是讓它們發瘋的味道。進攻被壓製,目標突然消失,膨脹的殺戮之心得不到滿足,所有同類都沐浴在血腥味濃鬱的海水中……終於第一個忍受不住殺戮欲望的屍守瘋狂地咬住了身邊一條體型稍小的同類,獠牙咬住它喉嚨的同時雙手撕開了它的胸膛。這就像一個信號,無處發泄的殺戮欲和海水中黑王之血的味道將所有屍守都拖入瘋狂,死去的雙方又一次重演了浮雕描繪的可怕戰場。長尾絞斷脖子,利爪洞穿腰腹,獠牙咬碎腦袋,人身蛇尾的鬼神們彼此廝殺,潑灑漆黑的血。


    “答應象龜的我都做到了,希望他也像他說的那樣把深潛器好好拉上去。”路明非默默的歎了一口氣。酒德麻衣被他趕去給深潛器當保姆了,再不讓她脫離戰鬥環境好好的大美女就會失控成怪物了,讓人於心何忍。


    再說,接下來的事也不適合她參與。


    路明非看著眼前金色的岩漿河,縱身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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