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笙在東宮的日子過得很固定。


    起床,用膳,讀書,練字,休息。


    周圍來來往往都是東宮的宮女內監,待他恭敬,卻大多沉默寡言。


    ——從這一點上,也能看出其主人的性格。要是戚笙願意裝得更乖巧懂事些,說不定戚衡陽會更喜歡這個弟弟。


    但對戚衡陽的性格已經有了些把握,戚笙倒不在意戚衡陽是否喜歡自己。


    這些天的相處,戚笙已經能看出來,這位儲君殿下性格驕傲,即使是對付敵人也不屑於用陰私手段。


    比如說,他要是覺得某個弟弟有不軌之心,或者對他有威脅,大概率不會想著找個刺客或者下個毒什麽的把人幹掉,而是會堂堂正正地在明麵上就把人廢掉。


    更大的可能,是戚衡陽根本不覺得其他兄弟對他有威脅。他的目光在朝堂,在邊患,而非後宮這塊小小的角落裏。


    ——不愧是天命之子。


    對這樣天生就擁有一切的人,戚笙倒並不嫉妒。


    就如他對212說的那樣,他已經習慣了反抗命運,不斷打破禁錮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不管用任何手段。


    “啪!”上好的白瓷茶盞在地上碎裂,同時落地的還有一份奏章。


    “殿下息怒!”在書房伺候的白安撲騰一聲就跪下了,沉重的聲響直叫人替他膝蓋疼。


    戚衡陽卻不理他,一邊想著那封奏章,一邊沉著臉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了數個“該殺”,才把筆擲在一邊。


    旁邊有人遞了一盞茶上來,他隨手接過,剛喝一口,苦澀難言的口感就讓他陡然僵住。


    低頭看去,果然看見了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正滿臉無辜地望著他。


    戚衡陽:“……”


    “佛春姐姐說,這是很珍貴的茶,可以補身體,一天最多煮出一盞。”戚笙一本正經,“給哥哥喝。”


    他笑得很可愛,戚衡陽卻很想按著他打一頓。


    太子殿下當然清楚這是什麽,畢竟是他親口吩咐太醫給戚笙定下溫補養身的藥方,讓人每日煮好了送來的。


    他當然也知道,戚笙每天為了逃這些苦藥,可謂是花樣百出——雖然都在他親眼盯著的情況下失敗了。


    一旁來給小皇子送藥的佛春一聲不吭地低下頭。她雖然看見了小皇子的舉動,可一來,當時太子殿下正在氣頭上,沒人敢出聲,二來,她也沒有想到小皇子膽子那麽大,還真敢騙太子幫他喝藥。


    唯一慶幸的是那藥藥性溫和,不傷身體,講究的是細水長流地滋補,不然哪怕會得罪六皇子,她也是要出聲阻止的。


    如今藥茶被戚衡陽喝了一半,他勉強把那一口口感古怪的液體咽下去,用機靈的內監端來的茶水再三漱口,才覺得稍好了些。


    再看那小祖宗,正歪著頭看他,捧著臉輕聲感歎:“太子哥哥不常喝藥啊。真好。”


    戚衡陽聞言一怔,怒氣陡然消散得無影無蹤。


    “你現在好好喝藥,以後就不用喝了。”他揉了揉戚笙的腦袋,安慰道。


    戚笙一點也沒有覺得被安慰到。


    眼前戚衡陽正在說:“不然,等你長大以後,就得天天都喝藥。”


    這語氣像是在嚇唬小孩子,偏偏太子殿下說的認真。


    戚笙想,那時候我說不定都搶完你的氣運跑路了,誰還要留下來喝藥?


    他琢磨起下次要用什麽方法把藥處理了,戚衡陽眼尖得很,總能發現他的動作。


    很快,戚笙就不用為此煩惱了。


    因為戚衡陽出公差去了。


    青州大旱,流民無數,太子殿下奉旨巡視,一走就是三個月。


    這三個月裏,戚笙過得好不快活。


    他被戚衡陽放去了宮中的學齋。本意是讓太傅和其他夫子盯著他讀書練字,不使得功課落下。


    但戚笙似乎在這具幼小的身體裏找到了童年的樂趣,把魔頭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一去學齋,就和一些紈絝子弟勾搭在一起,又有母家趙氏的嫡孫、他自小習武的表弟護航,可謂打遍學齋無敵手。


    在五皇子一行人吃過虧悻悻然地讓出了學齋第一紈絝的寶座後,戚笙順利成為了上至太傅、下至同學心中第一頭疼的對象。


    而沒有戚衡陽盯著,不用寫作業(有人代寫)、不用喝藥(全部倒了)的日子,在戚笙看來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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