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新人從來都不是什麽愉快的活兒,這對於偶爾還需要兼職平麵模特的普羅修特而言更是讓人頭疼。可命令已經下達了,看著負責人給自己發來的信息,想要抽煙,卻因著馬上要拍了而沒辦法離開。


    “快把眉毛舒展開!這個樣子可一點都不帥氣哦~雖然我還蠻吃種氣質的男人啦……”


    負責化妝的女人也學著普羅修特皺著眉,但話語總是溫柔的。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合作,都知道這是個有話直說的女人,普羅修特也並不在意。


    聽話地舒展開眉頭,規矩的姿態跟平日裏殺人不眨眼的黑幫可完全不一樣。如果眼前這個叫弗洛的女人能有幸看到自己幹活兒的樣子,想必也不會靠得這麽近了。


    “好啦!現在的你就像太陽神阿波羅一樣讓人心馳神往了喲!所以預祝你能完美地完成工作!”


    啪的一聲,弗洛的手拍在普羅修特的肩膀上,那直接拍擊到身體上的聲音結結實實,原本白皙的皮膚此刻應該已經泛紅。不過因為塗了相當厚的棕櫚油跟一定量的美黑膏脂,從外表倒是看不出什麽。


    “下次弗洛小姐還請手下留情,我的肩膀真的痛,而且身上油膩膩的很難受……”


    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困擾,普羅修特在鏡子裏看到的男人仿佛並不是自己。他從不會在組織裏如此表現,為人冷漠下手狠戾,這是其他人對他的評價。但在那之外,普羅修特需要一種“擬態”,對正常人生活的渴望一直都讓他非常忙碌。


    “你以為我願意啊?”


    大聲抗議的弗洛正用紙擦著手指上從普羅修特肩膀處沾來的油,嘴也撅得老高,仿佛自己也有一萬種委屈。


    “別人的話倒還好,我也為很多男性模特畫過體妝啦~不過我的職業操守是不允許我分心的!偏偏到你這裏就不行……如果你能不長得那麽完美,擁有個雞胸啊羅圈腿什麽的,或者大小眼?我也許就能保持鎮定了。”


    這算什麽理由……普羅修特在內心悄悄腹誹了一句。


    “而且啊你看!今天這個體妝可真是熬人!幾乎全身都覆蓋到了,我拿著刷子幫你塗腳趾的時候沒注意到我一直在臉紅嘛?人家好歹也是會對好看的身體心動的正常人誒,你竟然還要忍不住叫出聲來,真是讓我進退兩難……”


    說罷幽怨地撇過一眼,成熟女性紅起臉來讓普羅修特也跟著稍顯不自然。


    但不僅僅是弗洛吧?自己因為要忍著刷子在身體上遊走擦那些濕漉漉又黏糊糊的油,已經忍到了崩潰的邊緣,兩人都非常不好受。


    “抱歉,弗洛小姐,給你帶來困擾了。”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人該如何表示呢?是真誠道歉還是順勢調戲對方或一起吐槽?普羅修特選擇了比較不累人的。


    “好啦好啦!都是那個老頭子的餿主意,要怪就怪他吧!”


    抬下巴指了指不遠處正跟攝影師一臉怪笑的雜誌編輯,他們似乎在談論著什麽,並對已經準備完畢的模特指指點點。不願意看二人的弗洛臉上浮起不耐煩,在跟普羅修特打過招唿後便匆匆離開。


    正如今天的化妝過程一樣,拍攝並不順利。


    一直大聲嚷嚷的攝影師像是得到了編輯的授意後,不停讓普羅修特擺出各種性感的姿勢。他被要求什麽都不穿扭頭趴在牆壁上,僅僅被一塊布遮擋就騎在窗台上,眼神需要表達渴望,手要擺放在身體的重點部位,那甚至稱得上恥辱的畫麵已經毫無美感,甚至讓人覺得汙穢不堪……


    身體配合著拍攝,普羅修特在腦內自我推理。他不清楚這個時候一個正常人該如何反應,是因受辱而發怒還是隱忍著將其看做是正常工作呢?缺乏這類經驗就難以正確對待,意識到自己的“擬態”仍舊不怎麽成功倒是讓人不禁覺得泄氣。


    “喂喂喂!你到底在幹嘛!為什麽不看鏡頭?那邊是有什麽好看的值得你這麽流連嗎?”


    已經因為分心而跟不上攝影師的節奏,普羅修特在迴過神強行打起精神來說了句“抱歉”後,繼續非常專注地展示自己。


    整個拍攝過程都讓人感到奇怪,這種說不上來的不自然在以前並沒有體驗過。雖然也偶爾會拍一些露出較多的寫真,但那些不管怎麽看,作為雜誌封麵也不過是性感了一些,與此刻如此強烈的帶有某種色彩的“曖昧暗示”都完全不同。下流感羞恥感,還有胃裏隱隱翻湧的不耐煩。


    直到結束都沒有穿上過一件衣服,比拍攝私人寫真更累的自己實際上也隻是被安排拍攝一張拿來用而已。對於工作內容並不計較的男人心裏也稍顯不是滋味,在攝影師終於示意結束後,那含有曖昧意味的目光蟄得人恨不得馬上離開。


    普羅修特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會介意另一個男人的目光,在看過了太多別人恐懼絕望的眼神後,鮮有的體驗讓人久久不能停止思考。不過在思考的同時,男人很想馬上擦掉身上的這些油。


    休息室是專門留給模特使用的,但很可惜並沒有配套的浴室,不過幸好拍攝場地那邊的可以使用。


    “喂,普羅修特。”


    隻在腰間裹著一塊布的模特還沒卸去妝,早已等候多時的人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今天這家夥就歸你管了,認識一下吧!”


    朝周圍看了一眼,似乎沒人在意這邊,普羅修特這才迴過頭打量起黑西裝男人身後的大塊頭。


    “你你……你好,大哥!我是貝西!”


    甕聲甕氣的聲音竟還帶著些幼稚,塊頭不小但看那畏畏縮縮的樣子,估計是剛成年沒多久,也才剛加入組織。


    “嗯,我去衝澡,你在這兒等我好了。”


    沒心情繼續搭理新人,普羅修特急需處理自己。


    也不太清楚為什麽“熱情”要收這樣的人,普羅修特認為,要了解一個人隻需要看眼神就可以。常年幹著殺手工作的人就算麵無表情也會讓普通人不敢直視。不是硬裝出來的冷酷或狂熱,而是那種眸光自身就帶著無法消逝的銳利。像握上瑞士匕首的手感,僅僅是握上就能明白。


    但外頭那個新人算什麽?他看起來猶豫膽小,不敢抬起頭來,說話都有些結巴,還不如臭水溝裏的老鼠膽大。猶豫不決會斷送勝利時機,即便他知道對方同樣是個替身使者,可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在關鍵時刻犯下錯誤。腦子、經驗、必勝的決心與追求榮耀的意誌缺一不可。


    嘩——


    熱水澆下來,普羅修特閉上眼在心裏倒數。五、四、三……


    “普羅修特!”


    果不其然,還沒等數到一,那個一直潛藏在浴室中埋伏自己的混賬就撲了過來,緊緊摟住了普羅修特的身體。


    “哼……”


    完全沒一丁點驚訝甚至在冷笑的普羅修特讓高出一截的雜誌總編輯感到驚喜,在以為對方明白自己心意後按奈不住開始親吻起懷裏男人的發際線來。


    肌膚在跟著顫栗,那讓人惡心到恨不得殺人的浪潮眼看就要吞沒理智,普羅修特反而閉著眼低下了頭。


    “我……”


    此刻該說些什麽好呢?如果說自己渴望的普通生活就該遭受這樣的對待的話,那這也蠻倒黴的。不過人生總該有走運的時刻也得有倒黴的時刻,“擬態”所感知到的世界如此複雜且真實。


    冰冷的扳機,黑洞一般的槍口,子彈上膛時的清脆聲響……


    水淋上肩膀,被雜誌編輯猥褻,緊緊握住放不開的拳頭……


    “夠了吧。”


    沒有料到普羅修特會如此平靜,那聲音冷冰冰的,甚至帶著點耐人尋味的無奈感。誤解成對方願意的編輯弓著腰將人摟得更緊,那肥碩的嘴唇甚至就要貼到懷中人的耳朵上。


    “當然不夠啦……你不知道我今天忍得有多難受,連攝影師都說我撿到了寶!你還在拍攝的時候我差不多都需要衝到廁所自行解決……呐?”


    在耳邊吹了吹氣,霧氣彌漫的小小浴室裏普羅修特心情開始變得平靜。他閉著眼傾聽這個男人最後的遺言,可當他發覺自己真的動了殺意時又開始困擾。


    這樣殺了人的話,自己辛苦“擬態”了好幾年的人生該怎麽辦……


    難道真的要一輩子都行走在刀刃上,清醒於永無止境的黑暗裏嗎。


    “今晚到我那裏怎麽樣?還是說到你那裏?”


    說罷還用手握了握,暗示意味已經昭然若揭。


    “你那裏?跟我那裏也沒什麽區別吧……”


    都是你無法抵達的地點。


    低頭看向編輯的手,惡寒自內心深處開始凝結。


    “誒嘿嘿……說得沒錯啊甜心,不管哪裏,隻要能跟你共度良宵,就算是死也值了……”


    從背後繞過來的手握住了普羅修特的下巴,然而此刻的他正苦惱於自己在“擬態”下不斷膨脹的殺戮念頭。這麽多年甘願做一個寂寂無聞又忙碌的小角色,這樣精心經營的“普羅修特”如今真的要一次性犧牲掉了嗎?那跟自己親手宰殺了自己又有什麽區別。


    “不……不不!我好怕……”


    眼睛裏驟然顯露出害怕無助,在慌亂中轉身推開編輯的同時,普羅修特那一臉難以言喻的驚恐讓編輯不明所以。


    “你這是在搞什麽……”


    說罷試圖觸碰對方,然而已經被逼退到浴室一角的男人早已用浴巾遮擋住了身體,簌簌發抖又楚楚可憐的姿態讓男人不解。


    “別碰我!好惡心……好、好惡心……求求你,別這樣……”


    隻要對方想要觸碰上來,普羅修特便將身邊可以抓取的東西砸過去。不管是剃須刀還是沐浴露,甩開的蓋子發出“嘎啦啦”的聲音,滾落到門口。而裏麵的沐浴露則灑出了不少,正噴到編輯的褲子上。


    “混蛋!”


    麵對表現極為反常的普羅修特,本以為他對自己也有意思,然而此刻卻像個遭受侵犯的女人一樣抗拒又不可愛。如果不是衝著這副身體這張臉,他才不會特意將人挖過來,更不會特意為他開一次工還邀請那麽有名的攝影師!


    隨手打掉朝這邊飛來的什麽東西,惱羞成怒的男人已經不再有所顧忌朝前走去。此刻的他就如同大灰狼一樣,縮在牆角發著抖還滿口“不要、別碰我”的普羅修特不過是網中的兔子。今晚不吃掉他,絕不罷休。


    “說什麽不要!剛才明明就完全不反抗,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說罷還甩出一掌,唿嘯而來的耳光結結實實抽上普羅修特那如同太陽神模樣的側臉上,隻是編輯並沒注意到雖然眼前的男人看似膽小害怕得直唿喊,眼神卻完全不是那麽迴事。


    那是平靜的,死一般的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


    “嗬……”


    沒太在意被抽得是否疼痛,也不在意淋了水還這副德性窩在角落裏是否落魄,普羅修特用身上的浴巾擦掉臉上的水,隨後緩緩站起來。


    平常人生有多美妙呢?曾讓人那般心馳神往,可今天好像出了點狀況。普羅修特並不想殺人,對於已經膩了的他而言,跟踩死螞蟻沒什麽區別的舉動卻會影響他的平凡人生。


    他想要繼續做模特,想看自己的模樣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裏,沒那麽有名也可以。


    可為什麽被觸碰就會如此恐慌,在記憶深處裏是否看到過類似畫麵?普羅修特反複迴想著,意識到那是怎樣的不堪後才甩了甩頭重新直視逼近的男人。


    “雖然我非常舍不得這樣的生活,但今天必須跟你說再見了。哦不!永別比較合適一些。”


    手指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火辣辣的好像很痛,他的體表神經本就是怕痛的那種敏感型,就連被女化妝師拍一下都反應過度。倒不是多怨恨這個男人,不過想到以後自己的身邊會有這種人渣存在,似乎也會變得麻煩不少,那麽讓他消失也就沒什麽不妥了。


    這樣做好打算的普羅修特嘴角反而泛起笑意,不明所以的男人在看著他的手緩緩靠近自己的同時,突然感到脊背發冷。在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的同時迴頭,那堵沾染了濕氣的牆壁似乎並沒什麽異常。


    “呃!”


    眼珠驟然朝外突出,不得已張開嘴,脖子上像是有什麽緊勒住一般,在編輯露出奇怪麵容後,普羅修特站在原地凝視著那本該什麽都沒有的脖子上。


    是青色的線。


    纏繞了兩圈後,線已經在慢慢絞緊。


    “唔……咕、唔……”


    喉嚨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勒緊的圈子也越來越小。也許這個倒黴的男人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窒息而亡,但在那之前,他的頸椎已經承受不住斷裂了,發出了“嘎嘎”的駭人脆裂聲。


    “真是個……胡來的家夥啊。嘖……”


    不耐煩地圍上浴巾,看到男人倒地後才試著伸手探他的鼻息。普羅修特知道,他不過是昏死過去,實際上還並沒有真正死亡。倒是跟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叩叩叩。


    “……誰?”


    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普羅修特看到那根線已經消失,將就要馬上死掉的男人朝著浴室內部拖了進去。不想惹麻煩,也不想被人知道。一直以來保密工作做得都很好,即便身邊會有穿著黑西裝的人出現,他都撒謊說那是家族派給自己的安保人員。


    謊言借著具有高欺騙性的外表生效了,幾乎沒人懷疑過他,甚至還覺得這個有身份有背景的孩子可憐,卻沒想過除了這副皮囊,他的人生隻有一個“爛”字。


    遲了一會才打開門,不出所料是這個新人。但讓他覺得麻煩的是,眼前這個甚至比自己高大威猛的大塊頭竟然縮著肩膀哭泣著。


    “嗚嗚……大哥,對不起大哥……我還以為你、你出了什麽……事!嗚嗚所以……所以才……”


    哭得不能自已的貝西看到普羅修特後苦得更傷心。然而普羅修特並不在意他為何而哭泣,隻是淡淡地說“沒事”想要再度關上門。他還有個麻煩沒處理掉。


    “大哥!大哥,我、我惹了禍,我殺了……”


    “你!”


    意識到他要說什麽,受到驚嚇的普羅修特趕忙將人拽進了房間。讓別人聽到殺人什麽的簡直就是找死,看來這個傻瓜不僅僅是膽小如鼠,他的頭腦可能還非常不靈光。


    “我殺了人……嗚嗚……”


    痛哭中的貝西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狂擦眼淚,然而普羅修特早已變得不耐煩。他嘴裏發出“嘖”的一聲,隨後轉身朝著花灑下走去。那裏躺著個男人,踹了踹讓他朝一旁挪了挪,才解開了浴巾。


    “喂!”


    隔著一道門,普羅修特唿喚著貝西。後者隻是有些發愣,隨後趕忙跑過去。沒預料到自己勒死的男人就躺在一旁,喉嚨裏發出“嗷”的一聲後便遭到了普羅修特的白眼。


    “幫我擦身體,都是油,惡心死了……”


    扔過來的浴球掉到手中,忘了哭泣的貝西猶豫許久才彎下腰,跨越死屍伸手撿沐浴露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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