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保護你。”江清夢伸手撫上薑之舟的臉頰, 語氣溫柔而篤定。


    她的指尖冰涼,激得薑之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薑之舟拿開她的手,站直身子, 平靜道:“可你所謂的保護, 就是把我關在家裏。”


    往深了說, 那是限製人身自由……


    她原以為江清夢隻是因為她的車禍, 心理受了刺激,暫時不肯放她出去。


    可這個“暫時”,未免持續得太久了些。


    久到她的耐心快要耗盡。


    可她還是盡量用輕鬆的、玩笑般的口吻, 向眼前人道:“清夢, 再不出門,我覺得自己要變蘑菇了。”


    她快受不了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


    先前江清夢在家裏寸步不離地陪她, 她可以勉強看作是一種守護;最近,江清夢開始頻繁外出,卻把她關在家裏, 不許她出遠門。


    江清夢從秋千上下來,揉了揉薑之舟的頭發, 柔聲說:“等你身體好點, 我會帶你出去。”


    她揉發的動作讓薑之舟想到了她對待寵物的模樣。


    “你上個星期也是這麽說的。”薑之舟有些氣悶, “而且,為什麽要由你帶我出去?腳在我身上, 我什麽時候出去,是我的自由。”


    這話說得不太客氣,也沒多少溫情, 但語氣還是平和的。


    她不願激怒江清夢。


    “當然是你的自由,但要等你身體好了再說。”江清夢溫聲安撫她,牽著她,迴到樓下,問,“我給你做飯,今天想吃什麽?”


    薑之舟說:“我煲了湯,鍋裏有土豆燉牛肉,再炒些青菜就好。”


    江清夢迴身看她。


    薑之舟摸了摸臉頰:“你這樣看我做什麽,我臉上粘了花瓣還是樹葉?”


    江清夢搖頭一笑:“沒有,你好看。”


    好看,會做飯,能暖床,想把她鎖在身邊,鎖一輩子,不放她走,隻有自己能看。


    薑之舟也搖搖頭,笑道:“好看有什麽用,過個幾十年,臉上有皺紋了,就不好看了。”


    “那你也還是好看的。”江清夢固執道,眼裏帶著誠懇和認真。


    她有時希望時間過得慢些,抱著眼前這個人,慢慢走過一生;有時又希望時間過得快些,兩人一夜白頭,永不分離。


    薑之舟與她對視片刻,低頭一笑:“你也好看。”湊上去,親吻她的眼角,“眼睛最好看。”


    明眸清澈又幹淨,漾著濃情蜜意,瞧上一眼,就要淪陷其中。


    她的溫柔是無形鎖鏈,拴住人心,寸步難離。


    “我去喂貓,你做飯。”薑之舟輕輕抱了抱她,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氣,走出廚房,喂貓去了。


    倒好貓糧,狸花貓小跑過來,埋頭隻知道吃。


    狸花貓日漸長大,不像小時候那般黏著江清夢,也不像從前那樣愛兇薑之舟,每天喜歡溜達到頂樓的花園,眠花宿柳,做一隻富貴閑貓。


    薑之舟蹲在它身邊,把它腦袋上的絨毛,撥弄成一圈圈的漩渦狀。


    她望著那個漩渦,眼裏的光漸漸黯淡下去。


    這樣的日子,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吃完飯,薑之舟要主動洗碗,江清夢不讓,讓她先去樓下的放映室挑一部電影,待會一塊看。


    看電影算是兩人共同的愛好。


    六樓的電影放映室和書房在同一層,一門之隔。


    有時江清夢迴家後還要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就在書房裏麵辦公,薑之舟在外麵抱著貓看電影。


    薑之舟挑了一部黑白影片,剛要連接投影儀,卻找不到遙控器。


    在不大的放映室找了一圈,沒找到,薑之舟推開書房的門。


    果然,在書桌上。


    薑之舟拿起,本打算轉身就走,卻被桌上的一份文件吸引了目光。


    星源財務總監,向雅的個人資料。


    她拿起文件,仔細翻閱。


    耳畔迴響起《九歌》劇組裏幾個藝人的閑言碎語——


    “向總監去國外待了兩年,怎麽突然迴來了?”


    “她是去國外養病,兩年前忽然生了一場大病,在國外日日吃齋念佛,病終於好了,好了不就迴國了嘛。”


    “聽說向總監很漂亮,年輕時也當過明星,可惜一直火不起來,嫁給周董後,就息影了,專心扶持周董的事業。”


    ……


    向雅年輕時也當過明星,藝名曾雅,後來息影,改名,整容,嫁給了星源的周才茂。


    薑之舟看著向雅未整容前的麵孔,越看越覺得熟悉。


    她看了眼時間,這個點,江清夢差不多收拾完要下來了。


    她用手機把文件拍了下來,然後重新放迴桌上,出了書房,打開投影儀,看電影。


    晚上獨處時,薑之舟用手機搜索資料,網頁全是向雅改名整容之後的信息,她搜索“曾雅”兩個字,跳出來的全是不相幹的陌生人。


    好歹做過藝人,網上不可能沒有半點痕跡,除非,有人有意抹去。


    以向雅如今的地位和財力,確實可以做到。


    為什麽要抹去?


    也許,是因為太不光彩……


    一個星期過去,江清夢一直有按時服藥,不再頻繁醒來。


    她的焦慮症有所緩解。


    薑之舟卻開始頻繁做夢。


    有時夢到前世光景,她還是薑之舟,年少成名,風光無限;有時夢到現世,她成了沈星河,籍籍無名,負債累累。


    夢裏總在下雨,她跑了很長一段路,終於找到一個潮濕陰暗的角落,可以避雨。


    有人撐著一把黑色大傘,遠遠走來。


    天色陰沉,雨霧朦朧,薑之舟看不清她的麵容,依稀辨認得出那是一個熟人。


    黑色風衣,烏發如瀑,握著傘柄的手,瑩白如玉。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噔—噔—噔”,一下一下,與薑之舟的心跳節奏一致。


    終於,她來到麵前,不由分說,伸出手,把薑之舟攬進傘下,擁到懷裏。


    薑之舟迴抱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涼的身軀。


    水到渠成般的行為,似乎理當如此。


    那人越抱越緊,好似要把自己揉進她身體裏。


    薑之舟想推開,又怕傷到她。


    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像一盞瓷器,精致,脆弱,易碎。


    於是,越擁越緊,緊到胸口發悶,肺泡中的氧氣好似被擠壓殆盡,薑之舟幾欲喘不過氣。


    “咳……咳……咳咳……”


    江清夢被身邊人劇烈的咳嗽聲驚醒。


    她打開床頭燈,扶薑之舟坐起身,拍打她的後背:“怎麽了?胸口又不舒服?”


    薑之舟搖搖頭,咳了幾聲,倚在床頭,麵色有些蒼白。


    江清夢起床去客廳倒溫水。


    薑之舟看她穿著睡衣就出去了,連忙叮囑:“多披一件外套,天冷了,別凍著。”


    江清夢隨意披了件外衣,出去倒水,迴來把水杯遞給她,說:“明天我帶你去醫院複查一下。”


    薑之舟愣了愣,接著迅速點頭同意,生怕江清夢後悔。


    終於能出去了!


    去的本市大型三甲醫院。


    醫院的電梯常年人滿為患,等個兩三趟,還不一定坐得上。


    江清夢通過人脈關係,安排人帶她們從停車場坐職工電梯直達樓層。


    也不用掛號,人過去,醫生問了些基本情況,直接開始做檢查,然後打電話催報告。


    報告出來後,醫生笑笑說:“恢複得很好。”他還要說些具體的情況,薑之舟湊到江清夢耳邊說:“你聽就好,我很餓,先去車上吃點東西。”


    江清夢看了她一眼,讓保鏢跟她一塊下去。


    迴到停車場的車上,薑之舟吃著麵包,和保鏢說:“你再上去跟著她,醫院人多眼雜,被認出來就麻煩了。”


    怕引起關注,她們出門隻帶了一個保鏢。


    她們兩人已夠惹眼,要是再帶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約等於把“我們是明星”這幾個字直接寫腦門上。


    保鏢麵露猶豫。


    薑之舟說:“我就在車上待著,不會有事,你放心。”


    當然不會有事。


    隻是會跑。


    保鏢離開後,薑之舟立即從車上下來,帶好口罩墨鏡,跑出停車場。


    她確實恢複得很好,能跳能跑。


    跑到醫院門口,薑之舟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個地名,上車,把醫院遠遠甩在身後。


    車上,她扶著額頭,微微喘氣,唿吸著自由新鮮的空氣。


    心髒怦怦跳,跳得很快,要跳出胸膛一般。


    薑之舟按住胸膛,揉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掏出手機,給江清夢發條短信。


    發短信時,她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顫抖——


    【我迴家取個東西就迴來,你先迴去做飯,我今天想吃油燜蝦。】


    手機界麵顯示發送成功。


    薑之舟不敢看江清夢的迴複,發完短信,就把手機丟迴口袋,抬手擦拭額頭的冷汗。


    某個瞬間,她竟有些怕江清夢。


    薑之舟晃了晃腦袋,把這份不可思議,也不該存在的害怕拋到腦後,專心思考其他事情。


    她說的家,不是臨江公館。


    而是前世的家。


    城郊的一棟別墅。


    薑之舟熟練地避開監.控攝像頭,輸入密碼,進入別墅。


    這次沒去臥室,而是去了二樓的書房。


    書房陳列各種碟片、書籍、雜誌。


    她徑直走向放置八卦雜誌的那列書架。


    早年,薑之舟和八卦娛記的關係糟糕到了極點,每周都要讓助理買雜誌,看那些娛記是怎麽編排她的。


    她的東西一向擺放得整齊有序,手指撫過一列列落了灰的書籍,很快就找到了當年那本八卦雜誌。


    她吹去灰塵,翻開泛黃的書頁,塵封的記憶隨之揭開。


    幾年前的娛樂圈,富商包養負債累累的小明星的故事屢見不鮮,那年頭的八卦小報,最愛寫些明星上位,逼走富商原配的故事。


    十九歲那年,薑之舟拍攝武俠電影,腳踝撕裂性骨折,被送進醫院,有幸目睹了一樁豪門恩怨


    ——圈內風流名聲在外的謝總,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女明星,那女明星挺著大肚子鬧到謝家,要謝總和原配江氏離婚,江太太一氣之下輕生,鬧得滿城風雨。


    八卦雜誌沒有直言女星名姓,隻用“曾姓女星”代替,還附了一張模糊的照片。


    當年看上去像素不高的照片,如今看來更是模糊。


    薑之舟拿出手機,仔細對比,終於確認——向雅,或者說曾雅,就是當年那個鬧得謝家家破人亡的女明星。


    那年,她在醫院,遇到了家破人亡的江清夢;那之後,她在某個知名導演的試鏡現場,遇到過向雅。


    一開始,薑之舟根本沒把麵容溫婉清秀的向雅,和八卦雜誌上那個破壞別人家庭,逼死江太太女明星聯係到一塊,還是身邊熱衷吃瓜的助理,捅了捅她胳膊,湊到她耳邊低語:“還記得醫院那個小姑娘不?眼前這位,差點成了她後媽。”


    彼時薑之舟早把那個小姑娘拋到了腦後,一經提醒,才有些模糊的印象,於是大手一揮,利用自己的影響力,把向雅的試鏡攪黃了。


    那次的電影劇本是雙女主,既定女主薑之舟堅決否認的人,導演自然不再考慮。


    試鏡結束,得知最終試鏡結果的向雅,踉踉蹌蹌跑到薑之舟麵前,懇求她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薑之舟戴上墨鏡,用眼角餘光睨了她一眼,半句字沒說,直接起身離開。


    向雅跟在她後麵,不斷哀求:


    “薑小姐,求您了,這個角色真的對我很重要。”


    “我為這個角色付出了太多太多,導演之前和我說過,我能夠駕馭,您為什麽直接否定我呢?”


    “薑小姐,求您,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她比薑之舟還年長幾歲,言語間卻是無比低聲下氣。


    直到上車,薑之舟也沒和向雅說半句話。


    最後,向雅站在車邊,流著淚,淒然道:“薑小姐,你的名氣來得太容易,你不懂,我們這樣的人,為了得到一個好點的角色,要作出怎樣的犧牲……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樣的好運氣,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選擇的……”


    薑之舟這才摘下墨鏡,淡道:“你有選擇,你選擇了捷徑,踩在別人屍骨上的捷徑。”然後揮揮手,關上車窗,揚長而去。


    往昔記憶湧上心頭,薑之舟合上雜誌,揉了揉額角,勾起嘴角,自嘲般笑出聲。


    兜兜轉轉,到底是誰承了誰的情?誰欠了誰的債?


    薑之舟把雜誌放迴書架上,走出別墅,打算迴自己的住所,拿幾件過冬的大衣,再迴江清夢那裏。


    天色陰沉,下了點綿綿細雨。


    雨不大,薑之舟不打算浪費時間找傘,打算到山下的公交車站牌等車。


    她剛踏出大門,卻望見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白色轎車。


    車門敞開,駕駛座上的江清夢看了眼薑之舟,抽出一把黑色雨傘,撐開,長腿一邁,從車上下來。


    “噔—噔—噔”,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江清夢撐著傘,走到薑之舟身邊,溫柔一笑:“我來接你迴家。”


    溫柔得太過詭異。


    薑之舟動了動唇,想要解釋些什麽。


    江清夢卻突然抬起她的下頜,吻上她的唇。


    唇瓣異常冰涼,眼裏也似結了一層薄冰。


    唇瓣與唇瓣相貼了幾秒,分開,江清夢與她額抵額,輕聲細語,說:“沒關係,不用解釋,我不怪你,你和我迴家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誒又沒寫到爆炸,我要是晚點放出來,你們大概能看到6000字,但現在隻有4000+,我明天再更,麽麽噠,晚安_(:3」∠)_感謝在2020-03-29 23:59:20~2020-03-31 23:52: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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