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明是個軸性子, 你強硬她便更強硬, 可你若是先跟她服軟,她就拿你沒法子了。


    和她待在一起這麽多年, 施子衿深諳此道, 於是他隻是低下頭紅了眼圈,施月明就愣在那兒, 一步都不敢上前。


    袁遠山即使再呆再木訥,可瞧出了這兩姐弟之間的不對勁, 他端著破碗埋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驚覺當是自己來的太突兀了,才惹了別人弟弟的厭煩。


    於是,他再也坐不住,將碗擱在一邊, 站了起來。


    “咵”那三條腿兒的椅子終究壽歸正寢了, 施月明的注意力轉過來, 袁遠山的臉紅的滴血,聲音小的像蚊子:“施姑娘...”


    他立在那, 發現自己心儀的姑娘在看著他便心潮翻湧,舌條也像被蠍子給夾住了,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袁某今兒還有事, 不如、先不叨擾你們二位了?”


    施子衿冷眼瞧著他, 撇了撇嘴,袁遠山站在那兒更是芒刺在背。


    施月明也發現了他的窘迫,於是隻能將他引了出去。


    袁遠山跟在她身後的時候格外安靜, 一句抱怨的話都沒,可他越是這樣,施月明越是覺得委屈了他,終於在快要出門的時候,施月明有些憋不住了:“袁少爺...今兒...”


    話還沒說話,便被袁遠山樂嗬嗬地打斷了:“施姑娘,這兒沒什麽。”


    他越是寬宏有禮,施月明越是難堪,好像自己教養了施子衿這麽多年,功夫都打了水漂。


    袁遠山笑著歎了口氣:“施姑娘和幼弟從小一起長大,關係自然親密,如今...袁某這個外人來到姑娘家中,在令弟眼裏便是想奪走姑娘,讓他孤零零地剩在身後,袁某幼時喪母,父親再娶的時候袁某的心情和令弟差不多...”


    說著,他抬眼看了看施月明:“姑娘不需多麽自責,也莫因為袁某的緣故遷怒令弟。”


    是這樣麽?


    這些天施月明一直忙活其他事,有時候倒是忽略了施子衿,也沒考量到他看到這些事兒會怎麽想。


    再說了,十四五歲本來就是敏感的年紀,施月明那個時候因為同桌一句無心的話都可以傷心半天,更別說施子衿還遇到這種情況。直到袁遠山的馬車走遠了,施月明才進了屋。


    堂屋裏的碎椅子渣都被收拾幹淨了,施子衿坐在椅子上,見阿姐站在門外,抬了抬下巴,臉上有點兒委屈又有點兒倨傲。


    施月明徹底拿他沒辦法,走過去,施子衿準備張嘴,可又怕自己無心的話傷了阿姐,便把嘴巴給閉上了。


    好久,阿姐站在他麵前,伸出不大的手掌從他的眼簾前晃過,探了探他的額心,歎了一長口氣:“德行!”


    施子衿本來很生氣,隻不過是一個無相關的男人,阿姐竟然會為他向自己動手。


    可現在阿姐隻是碰了碰他的頭,他先前努力隱藏的委屈便一股腦的冒了出來,他伸手,緊緊地抱著施月明的腰:“阿姐,我怕。你要是嫁給他了,是不是就會有自己的夫君,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而我,是不是隻是一個無關的人?阿姐,求你不要拋下我好不好?我什麽都沒有,要是再沒有了你,便真的什麽都沒了。”


    施月明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敏感,有些心疼又拍了拍他的腦袋:“不會的,阿姐永遠是你的親人。再說了,阿姐現在也沒有成親的打算,你以後也別像個炮仗一樣,看誰點誰。”


    說完,便覺得自己的氣兒有些不順,一低頭,隻見施子衿的胳膊緊緊地環著她的腰,少年的溫度本就高,鼻息更是灼熱似火,一撮撮一縷縷噴到施月明的肚臍附近,隻覺得有些酥麻從此處向四周蔓延。


    施月明尷尬的將施子衿推了推:“好了,去吃飯吧,免得飯涼了。”


    可施子衿卻抱著她不鬆,頭埋在她的腹肚間,聲音有些悶悶地:“阿姐,我再抱一會兒好不好?”


    施月明正準備說,都多大年紀了?


    施子衿卻說:“我還記得當年我們南下的時候,就是這樣兵荒馬亂的,你抱著我,我攬著你的脖子,走了好遠好遠...”


    也是從小到大,他第一次從一個活人身上感到溫暖,那麽脆弱,卻又那麽的熾熱。


    隻是一瞬的功夫,他就想把這個人私藏在自己身邊,讓誰都找不著。


    施月明終究是敗給他了,她對施子衿一向都是容忍的。雖然他是她的弟弟,可在她的心裏,施子衿差不多是她那些年堅持下去的唯一力量。


    施月明並不堅強,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整個人又驚恐又悲觀,甚至找不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可施子衿不同,他會拉著她的手會說會笑,會把她從那些要命又消極的情緒拯救出來。從某種意義來說,施子衿也是她的依靠。


    隻不過,她現在還不知道她的依靠對她懷有什麽樣的混賬心思;甚至她亦不知道,在自己的縱容下,那些貪念還有綺思如骨附蛆一樣從暗處慢慢湧上來,將她裹住,然後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將她拖入深淵。


    **


    時間一晃就過得很快,隻一眨眼,便到了施子衿參加童試的日子。好在施月明就住在縣城城郊,離考場也不遠,這日她將東西收拾好了便雇了馬車準備把施子衿給送過去。


    臨近考試,施子衿從容淡定,甚至連書都很少翻動,而施月明卻有些緊張。


    這畢竟是關於施子衿一輩子的事兒,她不敢有一點兒馬虎。這些年來其實她一直提心吊膽,畢竟她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隻是鳩占鵲巢的占了施月明這個人的身份,出於內疚,她便更是小心謹慎,生怕自己擔不起施子衿的一聲姐姐。


    馬車剛到考場附近的旅店,就碰到了熟人。


    施月明剛下車,就聽到一道驚喜的聲音:“施姑娘!”


    她迴頭,袁遠山從一匹高頭大馬上翻身下來,滿臉笑容迎了上來:“好巧,居然能在這兒遇到你。”


    “你也來考試?”施月明有點兒驚訝。


    “不不不,我多年前便考過了,這次過來送我弟弟。”


    話剛說完,車簾裏便探出一隻蒼白的手緊緊擰著簾子,幾欲絞碎。


    施月明不是個愛拋頭露麵的人,不常來街上,袁遠山是外男,常去施家也不大方便,故以二人很長一段時間沒碰麵了。此次見了,袁遠山憋了無數話想同她說,最好能找一個酒樓邊吃邊聊,可這個想法還沒說出來便被一張天寒地凍的臉給卡住了。


    施子衿從馬車出來,蒼白的臉在陽光下又精致又脆弱,慢悠悠站在施月明身邊眼裏的刀子幾乎化成實形飛到袁遠山身上。


    袁遠山愣了一下,臉色有些不大好看。


    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施姑娘的弟弟對他敵意太甚了點兒,說得難聽點兒,望著他的時候像餓狼護食似的。即便袁遠山想用姐弟情深,也覺得有些站不住腳。


    施月明沒察覺到二人的眼神往來,偏頭看到施子衿臉色不好,有些擔憂道:“是不是中暑了怎麽臉色這麽差?要不去找個郎中看一看?”


    施子衿站在施月明身邊,明明高一個腦袋,卻極順服和依賴的挨著她靠著,懨懨道:“應該是吧,阿姐我們去找個陰涼一點的地兒坐坐好麽?我好熱。”


    說著,微微扯開衣襟,施月明仔細看了看,隻發現他整段脖子都紅了,剛準備說什麽,注意力全落在他喉結的那顆痣上。


    施子衿每吞咽一下,那顆小痣就會隨著那個鼓包一上一下。


    施月明連忙把眼神給挪開,臉頰有些熱。


    她上輩子最喜歡男人身上的喉結,覺得很性、感而且還充滿野性。


    可若這個漂亮的東西長在自己的弟弟身上,她隻要看了一眼,就覺得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


    心跳都亂了。


    可施子衿卻沒察覺身邊人的異狀,還是依在施月明身上,聲音軟的像貓兒一樣:“阿姐...”


    施月明無法,隻能先辭別袁遠山,帶著施子衿進了茶樓。


    他們盤纏有限,就坐在一樓牆角靠窗戶那兒,袁遠山不大好意思又湊上去,於是將馬栓在牆角,準備上馬車去歇一歇。


    可正握住車轅準備抬腿時,他無意往施月明那兒一瞥,神情都遏住了。


    天氣炎熱,茶樓裏人來人往的,不少人喝了涼茶便趴在桌子上困一會兒。


    施月明也不例外,見施子衿喝過涼茶臉色好多了,她囑咐了幾句便靠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絲毫沒察覺身邊的人慢慢湊近她。


    直到還有一寸的位置,施子衿突然停下了。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他朝窗外望去,正對上袁遠山的眼,有些惡劣的笑了笑。


    然後輕輕壓低了自己的身子,湊近那稚嫩而敏感的耳郭,將唇碰了上去。


    瞬時,袁遠山臉上的血色退了個幹淨,明明是炎炎夏日,背脊上卻冒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而始作俑者卻歪歪腦袋,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站起身子,走到窗扇前。


    他要關窗的時候,袁遠山看到施子衿漆紅的唇一張一合,雖然這麽遠,可他就那麽清楚的聽見了——甚至連心跳都慢了下來。


    他說:“你看見了,又如何呢?”


    眼眸如墨,是毫不在意的挑釁和占有欲。


    作者有話要說:施子衿:哼,就是讓你故意看到的,看到又能怎樣?反正阿姐是我的


    施月明:好尷尬,為什麽自己的弟弟會長出這麽好看的喉結,aw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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