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袖盯著他如玉的指尖撚著微黃色的忍冬花, 吞了吞口水又縮了縮脖子。


    鑲著明珠的繡鞋在地上蹭來蹭去, 連腦袋都不敢抬起來。


    拜托,被你這個殺人狂誇可愛, 我並不會覺得高興好嘛.....


    見她臉色微白, 貝齒咬著丹唇,宴清州的指尖緊緊的掐著忍冬的花瓣, 汁水染滿了整個指腹。


    林袖盯著他的手,隻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他揉在手裏搓來撚去。


    宴清州歎了口氣, 黯然道:“奴知道公主厭惡奴厭惡的厲害,可公主是主子,作甚麽還要害怕奴?隻要公主一聲令下,就算讓奴去死,奴也半點怨言都沒有。”


    林袖硬著頭皮道:“宴...清州, 你多慮了, 我不會做那麽過分的事兒。”


    聽到她說這種話, 宴清州淒涼的搖了搖頭:“公主,奴為您獻出生命是奴自己的福氣...奴能讓公主開心便是奴最大的奢望了。”


    所以, 為了不傷害朝陽,在原書裏你才讓她去猜死人頭了嗎?


    原來是這樣嗎...


    謝謝,她好像並沒有被安慰到呢。


    宴清州仿佛能猜透人心, 自然知道朝陽不信任他, 卻也不惱,反倒露出一種受傷的表情:“奴知道奴曾經做過的錯事,就算公主把奴千刀萬剮也不能一解心頭之恨。可奴如今所做的一切並不是彌補曾經的過錯, 而是奴希望能在離府之前做一些讓公主覺得高興的事兒。待奴身體好多了,便會自請離開公主府。”


    他說罷,捂著自己頸間的傷口有些黯淡的說道:“到那時,即便奴再也不會見到公主,也會日日夜夜在佛前為公主祈福。”


    林袖被他這麽一說,本來很淺薄的愧疚忽然從胸腔裏鋪天蓋地襲了過來,她想了好半天,終於找了個折中的彌補方法:“不如這樣吧,宴清州,你想要什麽?若是想建功立業,我便向朝廷舉薦你,若是想做生意,我也可以給本錢......”


    還沒說完,宴清州忽然重重按了一下頸間的傷口,血一縷縷的浸透了紗布。


    林袖一駭,趕忙讓人去拿藥粉:“你傷口又裂了。”


    正焦急著想拿什麽東西將他的傷口捂住,卻被他狠狠的拽住手腕。


    他的手很枯瘦,林袖甚至覺得他的指骨抵在她的手腕上有些痛,她嘶了一聲想掙脫出來,卻被他更為用力的緊箍著。


    宴清州簡直想剜出她的心,看看那顆薄涼的東西究竟是不是石頭做的!


    “公主,您這是想用奴教您的那套來對付奴麽?”


    林袖啞言,梗了半天一句話都憋不出來,隻能咬死了不承認:“不是——”


    宴清州自嘲的笑了笑:“公主可學的真快呢,剛把奴用完了就要拋棄掉。不過,若是公主真的想補償奴,奴便直接說了,什麽金銀官位,奴根本不在乎、奴想要的東西自始至終隻有一樣,若是公主仁慈,不妨賞給奴吧——”


    林袖心裏突突的跳,怎麽會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可剛想說什麽,宴清州便輕輕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震驚的眼神裏溫柔又決絕的說道:“公主,奴知道您不想聽,可奴以後怕是也沒有機會了,所以這次哪怕是冒犯您了,也得把話說了。”


    “奴很久之前就敬仰一個天之嬌女,哪怕她曾經有過丈夫,可奴始終敬仰著她,就算她看著奴在想另一個人,可在奴眼裏,隻要她的視線能在奴的身上停留一秒,奴就能開心很久,很久——”


    “奴身份低微,不敢對她說出愛慕之詞,怕冒犯了她。奴視她為神祗,最大的奢望不過是希望她的心裏能給奴留一席之地。無需多麽眷念我,隻要將奴當作什麽有趣的玩意兒,得趣的時候能想到奴,奴便心滿意足了。”


    將所有的話都說完後,宴清州才將自己捂在林袖唇上的手鬆開,繼而跪在地上請罪道:“公主,奴剛才冒犯您了,可奴不後悔,因為奴終於把自己的真心露在明麵了,公主要罰奴還是要趕奴走,奴都絕無怨言,隻是公主以後莫在說舉薦奴如朝為官之類的話了,奴如今身上沾了人命,幸得公主垂憐饒了奴一命,若是被什麽有心人知道後把此事兒鬧大了傷了公主的名聲,奴便是死千次萬次都不足......”


    林袖這個人本來就吃軟不吃硬,最是見不得人妄自菲薄,更何況如今她占了朝陽的身子,又聽見他說這樣戳人心窩子的話,更覺得愧疚和難堪。


    仿佛像是占據了本就不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宴清州跪在地上,沒了往日的如琢如磨的風華,反倒透露出一股子死氣沉沉來,林袖站在他麵前好久,腿腳仿佛灌了鉛似的,動也不能動。


    她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宴清州不該是這樣,他應該是得意、自信又風華絕代的享受著世人的矚目,不該這麽...卑微的跪在地上向她搖尾乞憐。


    林袖被自己的想法駭了一跳,在看書的時候她清楚的知道宴清州是個病嬌殺人狂,而如今她卻對他產生了好感......


    這種認知讓她感到可怕,可她的行為仿佛更不受人掌控,她甚至還問道:“宴清州,你為什麽要殺那幾個人?”


    宴清州抬起臉,琥珀色的眸子緊盯著林袖。


    林袖微微收著下巴,看著他的眼,不知為何從胸腔裏傳來一陣悸動——她仿佛在什麽地方看到過著雙眼。


    細雨輕飄飄的落了下來,雨絲甚至滴到他睜開的眼眸中,宴清州閉眼,睫羽一顫,臉頰上不知落得是淚還是雨:“公主,奴殺他們沒有別的理由,奴隻是想殺他們了。”


    林袖不知從何來的自信,看著他蒼白的臉有些倔強的開口:“我不信——”


    宴清州歎了口氣:“公主,下雨了,您先迴去吧,當心涼了身子可不好。”


    林袖立在那,繼續開口:“你得把你殺人的事兒給說清了,我不信你無緣無故的發瘋殺人。”


    宴清州卻沉默了,跪在林袖身前像一尊石像。


    有眼色的下人早就備好了油紙傘給林袖撐著,可林袖不想讓外人戳在他們跟前,索性自己拿著傘撐在自己和宴清州的頭頂。


    林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發瘋的事兒,她在給宴清州找一個殺人的理由——因為她如今對他有了那麽一絲半點兒的好感和愧疚,而她讓宴清州給她一個理由更是給自己一個台階,好讓自己不那麽受良心的責備。


    宴清州看到這樣的朝陽,隻能歎了一口長氣,從她的手裏接過傘柄,整個撐在她的頭上,而自己的大半個身子卻被雨淋的濕漉漉的。


    “公主,奴之前同你解釋過,但公主不信任奴,奴如今說了,公主——”


    “我信你——”


    林袖不知從哪來的自信,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林袖咬著下唇,索性破罐子破摔:“你還是先說,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嗯,奴知道——”宴清州看著她,輕輕地笑道:“奴從前同那三個公子住在一個院子裏,有一天奴發現他們欲給公主下藥想對公主不敬,奴便上了心。後來奴派人查到那三位公子其實是京郊聞名的采花大盜,借公主選駙馬的事兒才進入府中好避開官府的搜尋,不僅如此,那三位公子還喜吃人肉,折損在他們手中的女子向來沒有一個活口。”


    怕說的深入嚇著了朝陽,宴清州及時止住話頭,又說道:“公主這便是奴殺人的理由。之後奴也仔細反思過,那時奴關心則亂,不該把那事兒做的那麽絕,可奴亦是有私心的,奴想讓府裏的公子知道,若誰敢對公主有歹意,奴手裏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林袖聽完後,心裏的愧疚更是濃重。


    她就像一個小偷,把屬於朝陽的愛慕據為己有。


    這種負罪感讓她的心沉甸甸的,喉嚨裏像是堵了什麽東西,唿吸的時候氣兒也短了不少:“你不必如此——我在府中那麽多人護著我,你不必給自己徒增添業障。”


    宴清州淡淡笑道:“公主,那是奴自願的,奴隻要能為公主做一點點兒事兒,奴便覺得高興極了——”


    正說著,公主府外一片嘈雜,府外的家丁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公主——廢駙馬趙獻君求見!”


    雖說是求見,可趙獻君無召便自己推開了公主府的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他派頭十分大,身後跟了數十個家丁,看到朝陽後,黏膩的眼神上上下下掃視了她一圈,才頗為不屑道:“聽說你又要選駙馬?得了吧,朝陽你見好就收,免得到時候我當真不要你了,你又沒地兒哭去——”


    說完,又走過來蹲下身子湊到宴清州跟前,掐著他的下巴眯著眼細細審視許久,才嗤笑道:“這次倒是不錯,從哪兒找出一個同我這麽像的人?既然這麽離不開我,作甚麽又找什麽贗品?”


    宴清州冰冷的眼神落到趙獻君的臉上,默默收緊了捏著傘柄的手。


    林袖驚恐地發現,他們二人生的竟然如此相像,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


    林袖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宴清州,又看了看趙獻君,拚命地給自己找借口:“這——像麽?我覺得一點兒都不像——”


    宴清州低垂睫羽,將自己所有的不甘和嫉妒都隱下。


    趙獻君嗤笑一聲:“得了吧,你的小心思府裏的人誰不知道?你就算給自己找一個贗品又能怎麽樣呢?難道這樣就能取代我在你心裏麵的位置嗎?朝陽,你都癡念了我五年,這感情能說改就改麽?既然如此,你我各退一步,你將府邸裏的阿貓阿狗都攆走,我呢,隻納三名妾室,如此你我二人仍是夫妻,如何?”


    林袖:?


    你有病病嗎?你究竟在說什麽奇妙話!?


    見她沉默,趙獻君也沒了耐心:“別給臉不要臉啊,如今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妥協,若不是看在你是公主的份上,我.....”


    宴清州忍無可忍,欲要站起來卻被林袖用手將他的肩膀壓了下去。


    林袖盯著趙獻君,直到看到他身上發毛:“看什麽看,這麽多年了還沒看夠?”


    林袖問宴清州:“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麽時候?”


    宴清州不假思索道:“是六年前的夏至。”


    林袖又問趙獻君:“你我相識在什麽時候?”


    趙獻君不明所以:“五年前的秋天或是冬天——我忘了。”


    林袖沉默了會兒,認真地捋了好久,才道:


    “趙獻君,你有沒有想過是我先愛上宴清州後,誤將你認成了他才將你立為駙馬?”


    “所以,有可能你才是贗品,而且......”


    林袖頓了頓,將更戳心窩子的話吐了出來:“而且他真的生的比你精致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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