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趙公公情緒非常的不對勁兒,他整日頂著偌大的熊貓眼走在宮闈裏,但是沒一個人敢問他這是怎麽了。


    連簫瑞看了都覺得稀奇極了,一連看了好幾次最後拉過身邊的小太監問:“趙公公的眼睛這是怎麽了?是誰錘了他?”


    小太監支支吾吾,有點兒不敢說。


    簫瑞臉一板:“連朕都不能問嗎?”


    小太監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迴皇上的話,奴才也不知道是誰傷了趙公公,不過在這宮闈裏頭唯一能在他臉上招唿還能活下來的隻能是王公公了。”


    簫瑞一尋思,問:“他們關係不好成這個樣子了麽?前些日子瞧著他們還挺好的,怎麽說變就變了。”


    小太監唔了一聲:“也許就是關係太好了才你打我,我打你吧。”


    簫瑞被他說的逗笑了:“哦?那你願意被人打麽?”


    小太監“啪啪啪”,腦袋磕在地上:“皇上饒了奴才吧,奴才,奴才怕疼。”


    簫瑞揮了揮手,又想了一會兒。


    如今平津王被逼迴了封地朝政上的事兒大多都落在趙有蘇和梅丞相身上,簫瑞本就是個討厭麻煩的人如此倒是能求個清閑。


    可人隻要一閑下來,便就開始八卦起來。


    他越琢磨越覺得那兩個人好像有點兒不大對勁兒。


    你說他們是仇人吧,偏生趙有蘇還挺維護王若雲的,不管給他安排什麽事兒都專挑輕鬆的撿。


    尤其是簫瑞上朝走神時看到他們兩對視的眼神,那簡直膩歪的他都覺得有點兒發抖。


    簫瑞聳了聳肩,果然太監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生物,他還是不要去細品了,萬一品著品著他也變態了怎麽辦


    ——


    這幾天趙有蘇私底下讓手下的小太監去給王若雲送各種小東西想示好,沒想到她都退了迴來。


    趙有蘇知道這次怕是把她給得罪狠了,不過他這幾日心神也亂糟糟的,對她上次說的話十分的在意。


    什麽叫這個世界是書裏的世界,王若雲是穿書而來,既然如此,那麽他所在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真實的世界,王若雲又從何而來?


    無數個問題充斥在他的腦袋裏,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得安穩。


    正撐著腦袋靠在案桌上休息了一會兒,有小太監在外麵通報道:“趙公公,梅丞相有事兒想見你。”


    趙有蘇睜開眼,拾掇好自己的疲態:“讓他進來吧。”


    誰知梅丞相身後還跟著一個相貌妍麗的少女,見到他後羞答答的低下了頭。


    梅丞相一邊摸著自己的山羊須一邊樂嗬嗬道:“趙公公,這是我的侄孫女,我帶到這兒來不礙事吧?”


    趙有蘇皺了下眉頭,又見那女子微抬起腦袋瞧瞧看了她一眼,便神思一通,什麽都明白了。


    如今整個朝政幾乎把握在他和梅丞相手裏,梅丞相想用姻親來拉攏他也不是什麽出乎意料的事兒、隻不過為了拉攏一個太監而親手葬送一個本家女子的做法也讓趙有蘇厭棄的緊。


    梅丞相先是在趙有蘇的屋子裏打量了一會兒,才捧著茶慢慢悠悠的問道:“趙大人如今多大的年紀了?手下每日隻有一些粗手粗腳的小太監們服侍,怕是也周到不到哪去吧?”


    說完,又叫了聲身後的身後的女子:“佩茹。”


    “誒!”


    那女子上前,給趙有蘇福了個禮:“見過趙大人。”說著又小心翼翼地瞧了他一眼。


    離得近了,趙有蘇這次發現,這女子竟然和王若雲生的有幾分相像,隻不過沒她生的那麽精致,有些拙劣罷了。


    知道梅丞相在打什麽主意,他冷冷的勾了勾唇角,慢慢撚起手裏的沉香木珠子。


    梅丞相滿意的盯著佩茹,說道:“按理來說趙大人這麽個年紀了,後院裏的女人沒有十個也得有了八個,可偏偏潔身自好的很,可知這為人處世和人品是信的過去的,如今便想把我這侄孫女送你為妻,如此一來也好有個照應。”


    說完,佩茹的臉更是整片都羞紅了。


    趙有蘇嗤笑了一聲兒,連點兒臉麵都沒打算留給梅丞相了。


    他說:“梅丞相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咋家怎麽擔當的起啊。”他音調一轉,變得尖利起來,眼珠子往旁邊女人身上一彎,果然看見她臉色大變。


    他接著說:“趙某這個人吧,最是見不得欺騙和背叛,若說嫁給我,也沒什麽,不過多了一個碗一雙筷子罷,可姑娘知道自己嫁的是個公公麽?看著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吧——”


    佩茹愕然,愣在那,眼眸眨巴眨巴立馬就蓄了淚。


    她本是梅家偏支的一個女兒,父母沒什麽背景,到了說親的年紀也找不到什麽好人家,正憂煩著,官拜丞相的梅家老爺說要給她許一門親事。隻說那人生的龍章鳳姿、位高權重,家裏又沒有什麽妻眷丫頭,她嫁過去就直接當官太太,誰都要捧著她。


    這麽大的好事若放在往日梅佩茹怕死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又有梅丞相再三擔保,她就生了那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念頭,便跟著他一並來瞧瞧這郎君!


    哪成想,他居然是個太監!


    見她淚眼婆娑,趙有蘇接著說:“我府院裏雖沒什麽女人,可該懂的東西咋家都懂,隻不過咋家這情況你也應該明白,有時候若是折騰你,也請你莫要哭哭啼啼的,畢竟咋家最討厭那種說哭就哭的人,因為這樣啊,咋家就想到了慎刑司裏的犯人,也許一個不小心啊——”


    還沒說完,梅佩茹就奔潰了,跪在梅丞相麵前:“老爺子,我不嫁給太監!您先前都瞞著我,若我一早知道是個太監,佩茹就是說什麽都不迴來。”


    瞧瞧!


    世界上的女子誰不這麽想?


    除了王若雲。


    趙有蘇端起茶杯飲了口涼水。


    梅丞相被她的直言直語急的落了層冷汗,甩開她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胡話!能嫁給趙公公,是你幾輩子修的福分!他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你自己摸著良心想想,自個兒能配的上他麽?如今趙公公沒嫌棄你就算了,你從哪來的膽子竟敢嫌棄他?”


    梅佩茹哭的一抽一抽的:“你都沒聽他說麽?我有命嫁進來,有命享這個富貴麽?若嫁給趙公公這麽好,你憑什麽選我而不是把把自己的孫女推過來?”


    “你、你大逆不道!”梅丞相氣的直吹胡子。


    趙有蘇把這廂的熱鬧瞧了,才淡淡說道:“梅丞相,既是不願意,便罷了吧,趙某雖不是什麽好人,可亦不是個愛強求的人。”


    梅丞相對他賠笑:“趙公公你稍等,這孩子這會兒沒想通,等我再給她做做工作。”


    趙有蘇嗤笑一聲,沒理他,坐在一邊喝茶去了。


    剛把茶盞掀開,就聽到“啪嚓”一聲瓷器砸到地上的聲音。


    小太監戰戰兢兢問:“王公公,水沒潑到你衣服上吧?”


    王若雲的外袍被浸濕了,可她才反應過來,低頭看到自己濕漉漉正冒著熱氣的衣衫,愣了會兒才說:“哦,不要緊,我待會兒迴去換就成了。”


    趙有蘇跟前的人都知道,王若雲在他這兒啊可比眼睛珠子還要珍貴,若是磕著碰著了怕是幾條命都賠不起的,於是立馬麻溜兒的去給她拿幹淨的衣裳。


    王若雲這次過來本來是準備把自己的東西都搬迴去的,等小太監把這兒清幹淨後,她在地上撿到了那晚給趙有蘇縫的荷包。


    鬼使神差,她可能夢沒睡醒竟然還想把這東西塞進他書房裏。


    可剛靠近這屋子,就聽到他說:“若說嫁給我,也沒什麽,不過多了一個碗一雙筷子罷。”


    當時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緊緊抓著喘不過氣兒了。


    她要走,她在留在這兒指不定又會多難受。


    王若雲從來沒這麽矯情過。以前在現世她若是討厭了一個人,那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見第二次。


    可一到了趙有蘇這兒,太多的事情就破了例。


    他對她做了那種討厭的事兒,她委屈的要死,可還是念著他。


    若這種事兒發生在別人身上,她一定會罵這女人太賤,把自己的臉追著趕著讓人去甩耳光。


    可一落到自己身上,她也覺得賤,可又覺得怪傷心的。


    剛剛和小太監撞在一起驚動他們後,王若雲幹脆也懶得跑了,捏著那難看的荷包往迴走。


    暑氣蒸騰,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反正糊了一臉。


    瞧瞧,昨晚才說愛的死去活來,今兒就覺得旁的女人都成。


    他還不是個男人呢,卻還是個大□□子!


    *


    趙有蘇一聽到屋外的動靜兒當下就覺得不好。


    那疏離、泰然處之的勁兒也維持不下去了,甚至有些慌亂的追了出去。


    梅丞相以為外麵出了什麽大事,走出去一看。


    隻見趙有蘇低聲下氣的跟在王若雲身邊,伸手去握他的胳膊又被他打開,握住又打開,最終緊緊地抱著他,哪怕他用力的捶打著他也不鬆開。


    梅丞相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撞見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他迴頭看了看同樣震驚到張大嘴的梅佩茹,嘴巴哆嗦了半天,才弱弱問道:


    “趙公公居然喜歡王公公?”


    “那我、那我把你送過來,是不是又得罪了王公公?”


    梅佩茹含著一包眼淚,使命兒點頭。


    梅丞相覺得自己有點兒暈,一下癱坐的地上,好久都沒力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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