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女帝登基後,大將軍和眾大臣攜手,重整朝綱,混亂到差點分崩離析改朝換代的宇朝又恢複了往日的和平,百姓安居樂業,已然中興之態。


    這時,有大臣建議女帝封禪泰山。


    這個建議,有很多人附和,連楚久玉和沈危也有些心動。


    古書雲,易姓而王,致太平,必封泰山,禪梁父,天命以為王。前朝史書也多有記載盛世帝王封禪的壯闊場景,用來誇耀自己的文治武功。


    雖然宇朝最終並沒有走向改朝換代的路途,但因此而起的天下大亂,讓大臣們覺得,現在是難得的太平盛世,是該祭天祭地,好好禱告一番了。


    朝議的結論是同意了封禪,但地點卻不是泰山,很多大臣甚為不解。


    下了朝,楚久玉和沈危在後宮散步。


    長相越來越嬌美,氣勢卻越來越強盛的楚久玉,微笑著看向如今唯一能走在她身側的男子:“我記得,當初仙君因為你總想著求神拜佛不自強的態度,狠狠訓斥過你一次,你現在還敢來這一套?”


    向來沉穩的沈危聽她這麽一說,臉色微變,連忙擺手道:“我哪敢啊!”


    那一頓教訓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即使仙君不在,他也不敢啊!


    “那你今天怎麽同意他們封禪的提議?”楚久玉看著他,眉目間透著疑惑。


    今日朝堂,她本來是打算拒絕的,誰知沈危給她打了個眼色,讓她應下,對於自家夫君,她當然是信任的,所以等下朝了才問。


    沈危負手走在被人精心侍候的鮮花盛開的花園小道上,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道旁散發淡淡香氣的花枝:“你還不了解我嗎?我會為了彰顯自己的功績而勞民傷財?”


    “當然不會!”


    對於沈危的品行,同床共枕的楚久玉是最了解的,連皇位都可以拱手讓出,又怎麽可能會在意那點錦上添花的名聲。


    畢竟,當年沈危的名望之盛可以說,雖然是楚久玉登基稱帝,但天下依舊隻認大將軍沈危,覺得女帝隻是傀儡,直到很多年後,女帝的政績被人認可。


    說起這個,楚久玉就很是不爽:“為什麽你就不能當皇後?”


    一直被人習慣性稱為將軍的沈危有些哭笑不得,但對於偶爾耍小性子的皇帝妻子,即使是他也無可奈何:“皇後是對皇帝之妻的尊稱,我是男人啊……而且,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怎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哼,那我不管!”楚久玉一偏頭,過多少年她都要記著,“反正你就是我的皇後!正宮的!唯一的!皇後!”


    “好好好,我是你的皇後。”沈危輕笑著拉過她的手,和當年一樣,溫柔地哄她。


    楚久玉這才開心。


    這當然不是為了一個稱唿,她可沒那麽小氣,還不是為了百年之後的史書上能記載他們兩個“帝後情深”嘛!明明皇帝和皇後才是一對,偏偏大家都喊他將軍,哼,生氣!


    這大概算是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帝楚久玉,僅有的一絲小女兒心思了吧。


    沈危拉著楚久玉的手,慢慢悠悠地沿著花道散步。


    “你還記得仙君的全稱嗎?”沈危迴到之前的話題。


    “堯山仙君?”楚久玉脫口而出。


    沈危點頭:“是啊,堯山,好多年都沒聽見有人提這個地方了。”


    楚久玉斜了他一眼,要點臉啊!


    “那是你起家的地方,都快成第二個京都了,還說沒人提?”


    沈危知她會錯意,笑著搖頭:“我不是說堯城,我是說堯山,仙君隱居的那座堯山啊。”


    這下楚久玉是徹底明白了,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


    “你想……封禪堯山?”


    沈危也跟著停步,淡定地迴視:“怎麽,不行嗎?”


    楚久玉抿著唇,抬手拍了他一下。


    “啊——你怎麽不早說啊!”


    “嗯?什麽早說?”沈危疑惑地看著自己突然激動的妻子。


    “仙君啊!說不定能見到仙君!”


    雖然僅僅隻有幾麵之緣,但裴風然三人的氣質和言語太過獨特,早就深深地刻在楚久玉腦子裏了,尤其是為首的那位堯山仙君。


    早就離開了的裴風然是真的不知道,隻是一次機緣巧合的碰麵,他就把這夫妻倆都給感化成信徒了,改變了兩人的命運,還有宇朝百姓的命運。


    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裴風然發誓,他一定會在師兄問他選誰的時候,謹慎地問一句,這家的屋頂是否趴著一條蛟龍!


    對於楚久玉的興奮,沈危倒是很平靜,如果仙君不希望被他們找到,他相信,他們就算把整座山都反過來,也是找不到人的。


    “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仙君可不是那些隻會玩一些假把戲還熱衷虛名的騙子,隨便給點錢財就兩眼放光。仙君是真仙,如果在堯山辦封禪大典……嗬嗬,估計也隻會嫌聲音太吵,擾民,然後讓我們離遠點!”


    沈危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一旁的楚久玉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這確實像是仙君會說的話,還真有可能把仙君吵得不耐煩了,然後再出山來訓斥我們一頓。”


    沈危雖然想念裴風然,但是並沒有被罵的打算:“咳咳,這個再議再議。如果真的去堯山,我們可不能靠得太近,萬一真的打擾到了……”


    腦海中想象著,仙君優雅地端坐在寶座上,一襲黑衣廣袖,手持折扇,閉著眼恍如聆聽萬物心聲。這時,忽然被封禪大典的噪音吵到,仙君墨色的眸子緩緩張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然後臉上若有若無的微笑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瘮人……


    嘶——


    楚久玉暗暗打個哆嗦,立刻神情一斂,握著拳頭保證:“放心,這次一定以誠心為主,儀式什麽的都可以刪減,可千萬不能惹怒仙君他老人家!”


    ……


    堯城。


    曾經在堯城住過的百姓,現在的身價那是成倍的往上翻。甚至有不少曾經做過沈危和他部下鄰居的百姓,被激勵到了,也都奮發圖強,多年後的今天,或家財萬貫,或科舉高升。


    當年被謝時玄看中的那兩間宅子的主人,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如今堯城繁盛得像是第二座京城,道路上人來人往,燕燕笑語,早已不見了當初滿目荒涼的亂世之景。


    茶館裏的說書人依舊沒變,還是當年那位和裴風然聊過天,說起過堯山仙君傳聞的,喜歡逮著一個人就給人講故事的說書人。


    “啪”,說書人手中的折扇一展,故事這就開始。


    “這話說啊,堯山隱居著一位有道真仙,仙君憐憫眾生之苦,曾多次出山協助人皇。上古時期的咱就不多說了,就說說如今的宇朝。”


    沈危和楚久玉穿著便服,帶著喬裝的侍衛仆從,臨窗而坐。


    “又在瞎扯,要是讓仙君聽見憐憫這兩個字,那人手裏的折扇下一秒就敲到他頭上去了!”沈危抿了一口茶,坐在二樓,用餘光瞥了眼從下麵傳來聲音的方向。


    “是啊,仙君一直強調,人要自強。不過這人好像曾經和仙君見過麵,還特地提起堯山仙君的傳說。哈哈哈,不過,我突然有點想知道,仙君聽見有人在傳唱關於自己的傳說的時候,臉上是什麽樣的一副表情。”楚久玉在一旁掩著嘴笑。


    被楚久玉這麽一說,沈危覺得自己腦子裏已經有畫麵了:“仙君不習慣別人誇他,想來當時仙君一定是在心裏大喊,趕緊閉嘴吧!”


    “仙君手裏的折扇肯定也蠢蠢欲動了,不是想遮住自己的臉,就是想把人打暈!”楚久玉接話道。


    兩人相視一眼,笑得差點伏在桌子上,歡快地一點都不像上朝的時候端坐在大殿上沉穩嚴肅的皇帝和將軍。


    沈危和楚久玉兩人像一對普通夫妻一樣坐在茶館裏聊天,旁邊的百姓也在互吹。


    “我說啊,堯山仙君我是服的,這是我的目標!哎,你們說,我有沒有當仙君的潛質?”


    “噗!”同桌的人直接就笑噴了,然後趕緊遞給他一碟花生米,“你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這樣?”


    他不服:“我怎麽就喝多了?這樣!從今往後,你們就別再叫我放牛的了,叫我牛山仙君,怎麽樣?”


    這下,不僅他同桌的人忍不住,周圍其他人也跟著笑了。


    “哎喲喂,這哪來的放牛的啊,還打算和我們堯山仙君並列呢?你能文能武嗎?能掐會算嗎?能匡扶大宇嗎?什麽都不會就安安分分地在堯城放牛吧!”


    “這大白天的,就別做白日夢了!仙君的稱號你能沾的嗎?你聽聽別人都叫你啥?”


    “來來來來,多吃點菜!少喝酒!”


    那人雙拳難敵四手,講不過眾人,就隻能坐在位置上嘟囔:“真是的!牛山仙君和堯山仙君有什麽不一樣?不都是仙君嗎?”


    聽到那人的自言自語,沈危差點把嘴裏的茶噴出去。


    [你自己說你是仙君,和別人尊稱你是仙君,這能一樣嗎!]


    不過,來這一趟,他也算打探清楚了堯山仙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確實和他想得一樣。


    第二天,堯山。


    封禪大典。


    楚久玉和沈危領著眾人,在堯山山下搭建了一個土丘,沒有繁雜的儀式,就是簡簡單單的修了一條路,讓所有真心想感謝堯山仙君的百姓來這裏行個禮,甚至連形式都沒有要求。


    你想三跪九叩就跪,你想點頭就點頭,你想行禮就行禮,沒有任何要求,全憑自己的內心。


    但在封禪堯山的訊息傳遍天下後,天下人都開始了解堯山仙君,了解堯山,因不知本名,大家遂以仙君代指。


    裴風然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但世人都尊奉他為仙,他便是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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