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枚到底還是沒有罰他,但是陸源知道,趙枚氣了。


    剛聽完他的話頭,就陰陽怪氣地哼哼。聽起來毛刺刺的,活要紮死人。


    “那姓白的以為自己是哪根蔥?這藥房歸他管,可他們白家不還是附著我們嗎?”趙枚剝著葡萄皮,汁水淋漓,陸源次次都看見他都在吃葡萄。趙枚不喜歡吃果皮,定要剝得幹幹淨淨才肯入口。


    趙枚話裏踩了白萩一番,眼睛一轉,又盯著陸源問:“你說說他是不是不識好歹!”


    陸源在下首站著,“是不識好歹。”


    趙枚一隻手搭在腿上,手指敲了敲大腿,“罷了,我自己去取藥便是。不過是麻煩些時間,就算沒他白萩,我也照樣辦的成事兒!”


    趙枚這又是要做什麽?陸源知道他怕是又是要作孽,這家夥的底細陸源能不清楚麽?草菅人命!喜怒無常!不過前世趙媚兒對人都是直接打殺了罷,哪裏會弄這些彎彎繞繞。


    趙枚忽然問到:“你說是不是都覺得姓白的比我好?”


    陸源再次麵不改色拍起馬屁:“怎麽會呢,旁人怎麽想少爺我不知道。可是少爺救了小雀的命,小雀身上穿的,肚裏吃的,那樣不是少爺大發慈悲!少爺才是好人呀!”


    他說得格外動人,雖說臉上沒有太大波動,可在趙枚眼裏,他似乎強壓著情緒,不讓自己失態。


    趙枚懵了。


    “我真有這麽好?”他問。


    “有的。”


    “當真?!”


    “當真。”


    趙枚笑得彎起眼睛,也不那麽陰沉可怖了。他放鬆臉色,靠在軟墊上,側著頭看他:“你可真會說話。”


    他的頭發因這動作一偏,有些散在繡墊上,還擋住眼睛。趙枚伸手去拿侍女遞來的帕子,擦擦臉,陸源看到他臉上有虛汗。


    難道真是病了?


    瞧著不像。


    不過趙枚怎麽樣陸源不關心,他們本就沒有太大關係,非要說起來,前世趙媚兒還與他有仇。陸源前世在趙家院裏頭做雜役,趙媚兒常常刁難與他,還差人把他打得皮開肉綻。


    不過這些磨難在陸源看起來並不那麽重要。


    因為他弱,因而被欺。


    陸源低下頭:“我說的都是實話。”


    趙枚點頭,對他的“實話”表示毫不介意:“是不是實話沒關係,若是你說了假話,被我發現,我就扒了你的皮,做成大風箏。”


    陸源說:“當然都是實話。”


    他話音一落,就聽見上頭少年笑起來。趙枚一拍手,心想自己真是撿到寶了,瞧瞧這嘴巴,說話多好聽。好話人人都愛聽,他趙枚也不例外!


    陸源被這笑聲激起一層疙瘩。他抬頭,露出明亮且黑的眼睛:“對了,剛才在外頭遇見洛少爺,他說得了一匹好馬,要請您去看看。您是……”


    “不去。”


    陸源又接著說別的事情,他說話極有條理,事情撿要事說,其他的就三兩句解決了去。小雀不識字,陸源自然也不能識字,隻好一張嘴慢慢說著。


    這幅身子的聲音稚嫩,軟軟綿綿沒什麽力道,陸源說話卻讓這聲音多了些韻味。


    趙枚像聽書一樣瞌起眼睛。


    這丫頭慢慢說著,他有些地方聽著,有些地方略過。


    “百劍門的管事大人說他缺了一味靈芝。”


    “給他挑個品色好的送去。”


    “三房的冉少爺說要去老爺那告您罪狀,說是……說是少爺打死他的梳頭丫鬟,這……”


    “有這事嗎?……哦,好像有的。不必搭理。”


    陸源心道,果真是歹毒。


    他想起最後一檔子事情,提了提精神,才慢慢說:“百劍門那頭傳消息說,陸冰涼擊敗了內門的卓師兄。”


    這下乍如驚雷,趙枚坐起身,鳳眼陰沉:“他打敗了卓忘年!他居然打敗了卓忘年!怎麽會呢?怎麽又是陸冰涼!!”


    卓忘年乃是內門第一,年年霸著那魁首的位置,現今已是築基中期。那陸冰涼築基多久?居然這樣擊敗了卓忘年!


    趙枚對陸冰涼的評估又往上提了提。


    他咬咬牙吩咐道:“以後就不要說陸冰涼的事情了。”


    聽了心裏添堵!這口氣堵在心裏咽不下去,急火攻心,居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少爺?!”


    趙枚擺擺手,把那幾個丫鬟給轟了出去。他仔細把嘴擦幹淨,舒舒氣,眉眼溫和下來。


    “來,過來。我有事情跟你說。”他和和氣氣喚著陸源,要不是知道他秉性,陸源還真以為他轉了性子。


    陸源老實過去,被一把抓住手腕。


    隻差一點,陸源就條件反射地調起靈氣來。


    他抬起頭聽吩咐,趙枚的手掌摸摸他的頭發,摸到他之前留下的疤。他摸著那傷痕,溫聲細語:“怎麽樣,還痛嗎?”


    陸源搖搖頭,傷口隻是看著猙獰,半月前就好得差不多了。


    趙枚的視線緊鎖住他的雙眼,“你說我對你有再造之恩,我就是讓你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你說過這話的,對麽?”


    陸源想起來自己好似說過,當即提了警惕,“有。”


    “那我現在就要你報答我!”


    他的眼睛忽然惡狠狠看著陸源,瞳孔極黑,深得像墨。他問:“你怕死嗎?”


    陸源說:“怕,又不太怕。”


    他覺得自己的腕骨要被捏碎,趙枚這小子手上的力道也忒大了些。


    趙枚拍拍他的腦袋,鬆開了手,身上的鋒芒消失。他放下腿,坐正,“你知道我為什麽病了麽?”


    陸源:“不知。”


    趙枚說:“這是境界反噬,我在練氣大圓滿壓了太久,反倒害起身子來。你瞧著那陸冰涼厲害,我又差到哪裏去呢?若是我願意,隨時都能築基。”


    陸源問他:“少爺是出了什麽事麽?”


    趙枚端直脊背,整個人又高了一截,陸源這下隻能看到他的胸口:“我欲去那雷雲峽築基。”


    陸源心裏歎氣,築基這樣的事情對有的人來說和吃飯喝水似的簡單。可陸源偏就不是那一批人了,他築基比他們遠來的辛苦兇險。


    趙枚去那雷雲峽築基,是冒了大險。稍有差池,就要命隕。


    好端端的,去雷雲峽作甚?


    “此行兇險,少爺要深思。”陸源一副忠仆作派,假意勸了一番,趙枚不知道信沒信。


    “小鳥兒,這事情,我都沒告訴別人。你可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怎麽就隻告訴他一個呢?陸源覺得有詐。


    “您放心。”


    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陸源深知這一點,是而趙枚那點壞心眼在他眼裏頭無所遁形。趙枚定是有什麽事情瞞著,不過具體是什麽還要再看看。


    畢竟,趙媚兒前世險些玩死他。


    ……


    陸源托著下巴想起趙媚兒的惡跡斑斑來。


    ……


    百劍門。


    一湖間小亭內。


    左右二人,隔著白玉棋盤,不過沒有下棋,反倒數著棋子。左首是稚氣未脫的少年,右首是俊朗堅毅的藍衣青年,正是那傳聞中被陸冰涼擊敗的卓忘年。


    卓忘年沒心情下棋,就看著師弟數棋子,這樣倒是能冷靜下來一些。


    想起昨日的事情,他的渾身都尖嘯起來。


    從未這樣恥辱!


    隻是三招,陸冰涼手中的劍生生斬下,險些斷了他的手腕!


    想起那雙安靜的眼睛,卓忘年按捺住內心的恐懼,道:“他是個瘋子。”


    少年數完棋子,發現少一顆,沒有多在意。他看著卓忘年,安慰道:“那畢竟是陸冰涼,師兄就算敗了也不致壞名聲。”


    卓忘年閉閉眼睛,又睜開:“這些都不重要,在他衝我揮劍的時候,那一刻……我發現陸冰涼甚至已經不像是人了。”


    “不像人?師兄,陸冰涼難不成還是神仙不成?!”少年有些不在意地答道。


    不……何止不是人。


    簡直就像是從雲端在俯視泥濘,陸冰涼的眼睛裏沒有看到他,明明倒映出了他的影子,可卓忘年卻覺得陸冰涼沒有在看他。


    隻要一想到這,卓忘年芒刺在背。


    “他當然不是仙了,可是他也不是人。”卓忘年望了望天,知道自己說了也沒人信,“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麽。”


    “師兄要休息一段時間麽?”少年有些擔憂看著卓忘年,隻以為卓師兄是被刺激壞了心神。


    卓忘年也覺得自己瘋了,“好,明日我就閉關。”


    少年想起什麽,皺眉問:“閉關?師兄不去那雷雲峽了麽?”


    卓忘年搖搖頭:“當然,既然敗了,我自然沒臉去。”


    少年歎口氣:“師兄不去該如何是好?別宗的內門精英都要前往,往年都是師兄帶頭,陸冰涼雖厲害,卻也無法力壓群雄,何況他本就難以服眾。”


    卓忘年說:“我服他,願賭服輸。他們那些個勢利眼瞧不上陸冰涼不過是因為他的出身,原本在泥巴裏的人忽的飛上了雲霄,那些人怎麽看得過去呢?”


    “可是等陸冰涼和他們的差距更遠了,他們就連這一點點憤恨也沒了。”


    少年右手撫著左手手背,“師兄這樣看好陸冰涼嗎?”


    卓忘年知道他不服氣,隻是歎氣:“陸冰涼和我們不一樣。”


    恐懼鐫刻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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