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錆兔君,正義勝利了。”


    黑澤蓮在錆兔麵前站定,伸手替他攏了攏別在臉側的狐狸麵具。


    這枚麵具雕刻的十分有靈性,他忍不住在狐狸的鼻尖上撓了一下。


    “……是怎麽做到的?”錆兔看著黑澤蓮身後消失的那堵牆,緩緩問道,“還有……不要恢複原狀嗎?”


    恢複原狀倒是不難。


    黑澤蓮的異能力能夠在觸碰物體的時候,將物體轉移到另外的地方。物體越小,轉移起來越方便,物體太大的話,轉移起來就比較麻煩了,容易誤傷。


    因此他剛才特意將這堵牆轉移到了與錆兔和手鬼相遇的地方,那片看上去人跡罕至的森林。


    “你放心,我會處理的,先送你迴家。”


    黑澤蓮剛一移動腳步,三張撲克牌就飛來釘在了他和錆兔的腳邊。


    抬頭對上西索那張俊美出挑到近乎妖邪的臉,黑澤蓮下意識地擋在了錆兔的麵前。


    “西索,今天很感謝你幫忙解決惡鬼。”


    黑澤蓮是天空競技場的常客,而他和西索更是在很早之前就認識了。但他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連西索也不知道他具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以為隻是簡單的瞬間移動。


    “這不是你自己解決的嗎?原來怪物的弱點是光。”西索輕聲笑笑,又指了指他身後的錆兔,“那個孩子看起來很不錯呢。”


    雖說西索一直在與不斷再生的手鬼纏鬥,但他也注意到了錆兔奮不顧身救人的表現。


    整個天空競技場,唯有錆兔一人,在沒有任何武器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衝向手鬼的。


    真讓人感動……西索舔了舔嘴唇。


    黑澤蓮知道西索心裏在打什麽主意,錆兔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如果讓他們再聊下去,沒準會暴露自己真正的異能力。


    “你們是從哪裏過來的呢?”西索又說道,“我可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怪物,還有這孩子的衣服,有點……”他思考了一下,說出了一個比較新式的詞匯,“複古。”


    “錆兔是cosy俱樂部的成員,我們是在暗之叢林裏發現這個怪物的,他棲息在黑暗之中,我們才猜想它是不是畏懼陽光。”


    和太宰治森鷗外等人相處久了,黑澤蓮的說謊能力也有了很大的提升,一口氣將整件事都編了個新花樣,並且臉上還掛著一副真誠的表情。


    其實他心裏有一點擔心,錆兔會不會拆穿他,畢竟錆兔沒有夥同他欺騙西索的必要。


    兩人事先也沒有通個氣。


    “是這樣的。”


    出乎黑澤蓮意料的是,錆兔竟然很配合地點了點頭。


    西索眯起了眼睛:“好孩子是不可以說謊的哦。”伴隨著這句話的,是毫不掩飾惡意的殺氣。


    黑澤蓮被這股殺氣壓迫得險些喘不過氣來,從心底都泛起了涼意,但錆兔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在鋪天蓋地的殺氣重,錆兔抬起臉平靜地看著西索。


    “你的妝花了。”


    殺氣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在這句話之後,逐漸消散了。


    黑澤蓮心想,西索這種人難道還在意自己的妝容?……不對,如果不在意,也不會特意化妝了吧?


    “你們幾個,賠償我的損失!”天空競技場的負責人正在這個時候也趕了過來,看著消失的牆壁,痛心疾首道,“三個人一個也不許跑!”


    “西索,這裏就交給你了,牆壁我過會兒會送還的。”黑澤蓮捏住錆兔的後頸,避開負責人朝他們撒來的網狀拘捕物,迅速使用異能消失在了原處。


    “可惡的小鬼!”負責人咆哮道。


    ……


    迴來了。


    黑澤蓮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但隨即又警惕地看向四周。


    迴來了也不能大意,沒準還會有手鬼的兄弟出沒,腿鬼腳鬼屁股鬼之類的。


    一個手鬼已經夠惡心了,要是真出現什麽屁股鬼之類的玩意,那得多辣眼睛。


    錆兔仿佛看出了他的擔憂,眉眼一彎,露出了溫和的笑容:“這裏應該不會有鬼了。”


    這是黑澤蓮第一次看到他笑,少年的笑容單純又幹淨,極其富有感染力和治愈力。


    他在腦海中迴憶了一遍森鷗外的奸笑,太宰治的壞笑,西索的變態笑,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和白倉草,頓時覺得少年之笑真是世界的珍寶。


    “你為什麽不問我剛才說謊的事?”黑澤蓮頓了頓,說,“謝謝你了,那個家夥比手鬼還要難纏。”


    “你有你的難處,你不想說不用告訴我。”錆兔撕下一截衣擺,將自己手掌處的傷口包好,並利索地打好了結。“況且,是我應該說謝謝你。”


    錆兔知道,如果不是黑澤蓮的善意,他在這片森林裏時,就已經被手鬼捏碎並吃掉了。


    雖然他對黑澤蓮能夠進行時空轉移的能力感到好奇,但對方明顯不想說,他也不會多問了。


    “你怎麽會想起來說西索的妝花了?”黑澤蓮暗搓搓地想,沒準西索現在真跑去補妝了。


    “是真的花了。”錆兔指了指自己右眼角的地方,“這裏。”


    兩人繼續朝前走去,不一會兒就看到那堵參天的高牆——從天空競技場轉移過來的牆壁。


    牆下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對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一時之間也不能分辨是不是鬼的血鬼術。


    “義勇!”


    錆兔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眾人之中,一臉茫然同門師弟的富岡義勇。


    在這次的選拔開始時,富岡義勇被鬼襲擊陷入昏迷,錆兔便將他托付給了其他考生照顧著,然後幾乎憑著一己之力,消滅了這裏除手鬼外的所有鬼。


    “錆兔!”


    富岡義勇醒來後四處尋找錆兔,始終沒有找到,原本以為錆兔已經遇害了,在看到對方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麵前時,一貫沒什麽表情的臉上也出現了激動的神色。


    黑澤蓮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朝那堵牆走去。圍觀的考生們自覺地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請多保重了,錆兔君。”他輕聲說道。


    男孩子之間純真的友誼讓人悵然。


    黑澤蓮對於自己沒得到過的東西,從來都是羨慕的。


    他細數了自己走過的二十二年,很確信自己沒有遇到過那樣純真的友誼。他有些羨慕富岡義勇。


    同時在心底也升起了一份隱隱的期盼,自己會遇到一份真摯的友誼嗎?


    說不準呢。


    *


    再迴到橫濱,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雖然天空競技場沒有讓他做出經濟賠償,但也是把他當成了免費的搬運勞動力,整理了整個競技場的倉庫。


    還把他狠狠地罵了一頓。


    西索全程看笑話,似乎是把鍋全推到他身上來了。


    黑澤蓮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腦子裏還在琢磨著錆兔和富岡義勇之間的友誼……說起來他也沒有和錆兔好好道別。不過也沒關係,錆兔已經迴到自己的同伴身邊了。


    以後有機會再迴去看他吧。


    重新迴到工作崗位的黑澤蓮,心情很是不錯,平時看到森鷗外都是避開走,今天居然主動打招唿:“首領,你今天看上去身子骨十分硬朗。”


    森鷗外嘴角一抽,心想硬朗這個詞是形容老年人的,隨即毫不客氣地反擊:“我身子骨是不是真硬朗,黑澤君試了才知道。”


    黑澤蓮都沒去琢磨他話裏的意思,目光就被不遠處走來的芥川龍之介吸引了。


    “芥川君,嗨,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一臉的嫌棄,其實是很想忽視他的,但這家夥偏偏要自己貼上來。


    ……好想用羅生門咬死他。


    忍住!首領正在看著!下次沒人的時候偷偷做掉他!芥川龍之介內心咆哮著,表麵卻很高冷。


    從兜裏摸出個耳機塞到了耳朵上,一副“我什麽也沒聽到也沒看到”的姿態。


    然而今天黑澤蓮不知道抽了什麽瘋,竟然抓住了他的雙手,還帶著他像跳舞似的,原地轉了兩個圈。


    芥川龍之介從腳到頭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芥川君,以後讓我們和睦相處吧,像錆兔和富岡那樣!”


    “放開——”


    芥川龍之介已經聽到有人對他們指指點點了,還有,錆兔和富岡又是什麽?


    “芥川大人和黑澤大人感情真好。”


    “他們化敵為友了嗎?”


    “芥川大人臉紅了,是害羞了嗎?”


    才不是害羞,這很明顯是被氣的。芥川龍之介忍無可忍,剛要甩開黑澤蓮的手,後者已經先他一步放開了他,蹦躂到了中原中也的麵前。


    “中也大人,你今天也是足以和日月相爭輝的動人。”


    中原中也一頭霧水,茫然地看著他:“哈?”


    “草君,你今天也非常帥氣。”


    “……謝謝。”


    白倉草是唯一正常迴應黑澤蓮的人,但他腦子裏想的卻是:這家夥今天這麽開心,是昨晚被首領滋潤的太滿足了嗎?真不愧是首領啊,老當益壯!


    再看看森鷗外朝他們投來的“寵溺”的笑容,那張老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很多。


    白倉草感慨萬千,愛情的力量太過巨大了。


    黑澤蓮喜悅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下午一點,他是最後一個去港黑食堂用餐的人。


    照例是一塊黑麥酵母麵包,和一份三分熟的牛排。


    港黑雖然不讓食物外帶,但用料都是精挑細選的。對黑澤蓮來說,上好的牛排甚至不需要醬汁,隻需要灑上鹽和些許胡椒。


    他吃完一小塊牛排,麵前被擱了一瓶牛奶。


    瓶蓋已經打開了,上麵貼心地插了一根吸管。


    “首領。”黑澤蓮抿了抿嘴唇,說實話他不是很想在用餐時看到森鷗外。


    “你太偏食了。”


    森鷗外掃了一眼黑澤蓮的餐盤,將牛奶瓶往他麵前推了推。


    “我不喜歡喝牛奶。”


    森鷗外揚了揚眉:“隻有小朋友才會偏食。”


    “我是小朋友?”黑澤蓮單手托腮,卷著自己的頭發玩,“那港黑豈不是雇傭童.工?首領要去坐牢的噢。”


    “是呀。”森鷗外含笑點頭,“為了不讓我坐牢,還需要你多多配合呢。”


    黑澤蓮低眸,盯著麵前的牛奶。


    ……其實也不討厭喝牛奶。


    就是在黑澤蓮的印象裏,每天給他準備牛奶和提醒喝牛奶的,隻有他的媽媽和家中的傭人。


    家早就沒了,爸媽不在了,連傭人也早就遣散了。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提醒他喝牛奶了。


    “首領真閑。”他吸了一口牛奶,含含糊糊道,“你要提醒每個員工不要偏食嗎?”


    他嘴角鼓著明晃晃的嫌棄,似乎是對嘴裏的牛奶很不滿意。


    但也不像,更像是個無處撒嬌的孩子。


    “首先,首領不閑。”森鷗外認真地糾正道,“其次,港黑偏食的小朋友也不多。”


    “嘁。”黑澤蓮撇撇嘴。


    森鷗外突然湊近:“如果你有好事發生的話,應該告訴大家,一同分享。”


    他指的是黑澤蓮今天心情極其愉悅的事,甚至還有些發瘋的跡象(?)。


    黑澤蓮眯了眯眼睛:“你真想知道?”


    森鷗外輕輕“嗯”了一聲。


    黑澤蓮突然屏住了唿吸,表情嚴肅,但隻嚴肅了兩秒,又立刻得意道:“我偏不告訴你。”


    錆兔和富岡義勇的事,他不會跟任何人分享。


    “你有意中人了?”森鷗外開始亂猜。


    “那倒不是,我很早就有意中人了。”黑澤蓮低頭看著牛奶瓶上自己的影子,“我的意中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原來你對我,存了這樣的心思?”


    黑澤蓮皺眉:“什麽啊,別對號入座。我說的是我自己,我的意中人是我在任何反光物體上留下的影子。”


    站在水邊欣賞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是黑澤蓮的一大興趣。


    森鷗外笑著調侃:“納西塞斯小朋友。”


    “隨便你怎麽說,總之謝謝首領的奶了,我去工作了。”


    黑澤蓮不介意地笑笑,唇邊沾著一點白色的牛奶,讓他看上去了多了一些頑皮的可愛。


    他拿起牛奶瓶晃了晃,沒走出幾步又轉過了身。


    在他挑眉迴眸的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停滯了下來,撲麵而來都是並行的荷爾蒙和小俏皮。


    “首領拜拜~”


    陽光投在他雪色的衣擺上,隨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搖曳生姿。


    直到黑澤蓮的身影完全消失,森鷗外才悵然地收迴視線,他手插到了口袋裏,摸到了那塊新手帕,還沒有來得及送給對方。


    “今天小朋友心情確實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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