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跡順著石頭fèng不住地往外淌,暈開,邊緣凝成團,看得人頭皮發麻。


    饒是傅芷璿自持鎮定,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心悶得慌,似是壓了一座大山。


    她走近一些,就聽到徐榮平跟幾個將士在商量怎麽把這塊深陷在甲板裏的石頭弄出去。


    至於船上唯一的大夫胡大夫,其實是一名軍醫。


    他可能見慣了這種血腥的場麵,左邊胳膊從手腕到手肘都撞青了,也隻是已敷上了黑褐色的藥渣而已,另一頭就紮進去救人了。


    不過他隻能動右手,因而很不方便,索xing便隻拿藥,轉而吩咐一個手腳麻利的機靈夥計幫忙,給受傷的人上藥,纏上gān淨的布條。


    見他這邊井井有條,傅芷璿轉而去了廚房,吩咐夥計,快燒點熱水,又找了幾罐烈酒,讓夥計給胡大夫送去。


    胡大夫見不用自己吩咐,她就把要的東西拿來了,詫異地瞥了她一眼,倒是沒多說,又埋頭去救人了。


    怎麽弄走這塊石頭是徐榮平他們的事,傅芷璿cha不上手,她轉而去吩咐人把受傷的人船艙打掃gān淨,通通風,又找了一些洗gān淨還沒來得及穿的衣服,撕成條,給胡大夫送去,再讓人在傷者的屋子裏放上了火盆。接著安排未負傷的夥計輪值頂替受傷的夥計,把他們的輪值和事qing重新安排了一遍,又挪了兩個人去照顧這些傷者。


    為了安撫人心,她還代苗夫人宣布,凡是受傷的夥計,東家負責給他養傷,並多發三個月的月錢,未受傷的夥計,因為要多分擔事物,也每個人多發一個月的月錢。至於死亡的兩個夥計,傅芷璿吩咐,等石頭挪開後,把他們的屍身火花了帶迴去,還給他們的家人,並每家給予一筆不菲的撫恤金。


    這一通忙下來,太陽已經快下山了。她再次走到甲板上時,傷得不重的夥計和士兵都處理好了傷口,抬迴了房裏,隻餘一個半截腿被大石壓著,痛得死去活來的士兵。


    要處理他的傷口,必須得先把石頭弄走。


    胡大夫歎了口氣,用沒受傷的右手捶了一下背,對旁邊的麻衣小夥子道:“人老了,不中用,蹲一會兒腿就麻了,聞方,扶我起來。”


    “是,胡大夫你小心點。”那小夥子扶起胡大夫,抬頭正好對上傅芷璿打量的目光,他立即彎腰朝傅芷璿的方向躬了躬身。


    傅芷璿點了下頭,挪開目光,再次望向這顆圓不溜秋的大石頭。真是飛來橫禍,今天既沒下雨也沒刮大風,這石頭竟會突然滾下來,隻能說他們太不走運了。


    徐榮平正好與下屬商量好了辦法,一扭頭就看見傅芷璿,黑漆漆的濃眉一抖,手背到後麵,問道:“二樓沒事吧?”


    傅芷璿估摸著他是在問苗夫人,識趣地說:“迴大人,沒事,就是我們東家磕到了頭,還要麻煩胡大夫上去看看。”


    胡大夫看了一眼被壓住腿的士兵,麵露難色,這邊的qing況離不開他。


    傅芷璿見了,又一屈身道:“胡大夫,夫人是額頭被撞青了,還滲了點血出來,暫無大礙,你這裏可有活血化瘀的藥。”


    胡大夫就是軍醫,這種藥最不缺,聽傅芷璿隻是討藥,他立即吩咐聞方把藥拿出來遞給傅芷璿,然後吩咐道:“給她敷在傷處即可,等這邊忙完了,老夫再上去。”


    傅芷璿拿了藥,乖乖地上了二樓。


    她一邊給苗夫人敷藥,一邊把下麵的事qing跟苗夫人說了一遍。


    苗夫人聽了也是歎氣:“阿璿,你做得很好,這都是跟著我苗家的老人了,咱可不能虧待他們。”


    人已死了,虧不虧待也沒意義了。傅芷璿qing緒低落地走出苗夫人房間,外麵天已經快黑了,那塊大石頭也被他們想辦法弄到了江中。


    隻是船受了損,在修補好之前,不宜再開,因而,便在江邊一處相對平靜的岸邊拋了錨。


    望了一眼江邊一望無際的樹林,傅芷璿收迴目光下了樓。


    因為這場變故,廚房今晚做的菜也很簡單,隻有一道燒芋頭,還有一個蘿卜羊骨湯。


    傅芷璿先把苗夫人那一份給她端了過去,再把自己的端迴屋。


    “吃飯了。”她把食物放在桌上,招唿陸棲行。


    陸棲行見她臉色不大好,挑眉問道:“你不吃?”


    傅芷璿疲憊地撐著額頭,搖頭:“沒胃口,你吃吧。”她一閉上眼就想起那個士兵被壓在石頭下,沾滿了殷紅血跡的腿,哪還吃得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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