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老宅,已經快深夜12點,謝老爺子剛要睡下,聽到謝長昊迴來的聲音,忙拄著手杖從樓上下來。


    謝宇書今年已經78歲,他早年忙於事業,很晚才生了謝正鑫這麽一個兒子。


    因為忙於工作,他對謝正鑫疏於管教,導致謝正鑫完全變成了一個浪蕩子,而且也跟他不親。


    吸取了謝正鑫的教訓,謝宇書非常注重謝長昊的教育,謝長昊從小就被他帶在在身邊。


    雖然隻有謝長昊這麽一個孫子,但是謝長昊商業眼光獨到又有魄力,完全能撐得起謝家龐大的家業,比其他家族的子孫不知道強多少倍,所以他對謝長昊是百般疼愛的。


    謝宇書驚喜地迎出來見謝長昊,管家林福跟在後麵喊,“老爺!你披件衣服,別感冒了。”


    “我不冷。”謝宇書笑眯眯地看著謝長昊,“長昊,怎麽這麽晚迴來,吃了嗎?要不要讓趙嬸再去給你弄點吃的?”


    謝長昊對他很親近,他上前扶住謝宇書,跟他一起在沙發上坐下,“爺爺,我吃過了,就是忽然想迴老宅一趟。”


    謝宇書高興地說:“想迴就隨時迴來,要不是這離公司遠,你住在老宅看見你爸不高興,想起你.媽又會傷感,我都希望你幹脆住在這,陪陪我這個老頭子。”


    話剛說完,謝宇書就後悔了,謝長昊好不容易迴來一次,好好地提這些做什麽?


    他有些不自在地看向謝長昊,“長昊,我不是……”


    謝長昊當做什麽也沒聽到,打斷他說:“爺爺,這麽晚了,我扶你迴樓上休息吧,我去衝個澡,也馬上睡了。”


    “好,好,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睡,我不打攪你了。”


    謝宇書站起來,謝長昊親自將他扶上樓,然後來到他自己的房間。


    他雖然不常在迴老宅住,但是他的房間傭人每天都會打掃。


    他洗過澡後,又在謝宇書門前聽了一陣,裏麵沒有任何聲音,估計謝宇書已經睡著了,這才悄悄來到三樓。


    他打開三樓正中間一個房間的門,悄悄走了進去,這間房間很大很空曠,沒有多少家具。床櫃書桌還有其他少數的一些裝飾品都有些過時,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風格。


    這是他母親的房間,自從他母親去世,他已經好久沒來過這。


    雖然他母親已經去世二十多年,可是這個房間裏能保留下來的東西都保留下來了,還是原樣,每周也會有傭人來打掃。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個書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本相冊,一頁頁地翻看著。


    相冊裏的女人,正是他的母親周雲柔。


    相片裏的周雲柔還很年輕,她留著一頭齊腰的烏黑秀發,穿著普通的白色裙子,正坐在公交站台上,邊等公交車邊看著一本書。


    她長相清秀絕麗,就算是最普通的白裙,也擋不住那一份出塵絕豔。


    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她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氣質溫雅柔和,令人一見傾心。


    她微笑的這一幕被人隨手拍了下來,這個人就是他父親謝正鑫。


    謝長昊看著這張相片出了神,想起他.媽跟他講了無數遍的故事。


    當年,謝正鑫這個豪門少爺在公交站台對周雲柔一見鍾情,然後就對她展開瘋狂的追求。


    他作為謝家唯一一個繼承人,可以說是完全放下了身段,費盡心思討周雲柔喜歡。


    自然而然,周雲柔也很快愛上了他,謝宇書當時認為周雲柔家裏條件一般,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謝正鑫為了娶周雲柔,跟謝宇書大鬧一場。


    最終,還是謝宇書妥協,周雲柔順利嫁給謝正鑫。


    原本,這應該就是童話故事的完美結局。


    可是婚後,謝正鑫很快就對周雲柔厭煩,看她的目光越來越陌生,甚至開始流連不歸,在外麵有了很多女人。


    謝正鑫雖然不再愛周雲柔,但沒有跟她離婚,也沒有帶外麵的女人迴家,他隻是對周雲柔不理睬不關心。


    這時,周雲柔已經生下謝長昊,謝宇書完全接受了這個兒媳婦,謝正鑫也沒有搞出一個個私生子來煩周雲柔,周雲柔這個謝家少夫人的地位是非常穩固的。


    如果周雲柔沒有那麽愛謝正鑫的話,她依舊可以在謝家過得很好。


    可是周雲柔自己想不通,她不明白為什麽謝正鑫前後變化那麽大,為什麽當初對她信誓旦旦、為了她反抗家族長輩的人看她的目光會如此平淡甚至厭煩。


    她失望過,鬧過,甚至自殺過,也挽不迴謝正鑫的心。


    當初謝正鑫對她那份執著炙熱的感情,就好像是一場夢,謝正鑫早已經從夢裏脫身,隻有她還沉迷夢中。


    她漸漸地就患上憂鬱症,在謝長昊八歲那年去世了。


    謝長昊一頁一頁翻看著相冊,越到後麵,照片上那個原本清麗絕俗明亮耀眼的女人越發變得瘦弱不堪,眼神空洞。


    最後一張照片是周雲柔去世那年拍的,那時她已經瘦成一把骨頭了,正抱著八歲的謝長昊坐在花房華麗的藤椅上,花房裏還種著她最愛的玫瑰花。


    謝長昊很早就開始記事,他還記得周雲柔經常抱著他一遍一遍跟他講謝正鑫和她相識的故事。


    公交站台上的一見鍾情,之後的熱烈追求,若說謝正鑫一開始就對她沒有真心,她是絕不相信的,他那時甚至為了娶她頂撞謝宇書。


    這份感情確確實實存在過,謝正鑫確實曾經不帶任何利益、完完全全地愛過周雲柔,隻是他的愛太過短暫。


    謝正鑫對周雲柔的愛,就像一團烈火,燒完之後隻剩灰燼,而周雲柔還向往著烈火的炙熱溫暖。


    他那個時候還理解不了父母之間的感情,隻記得他母親經常抱著他垂淚,謝正鑫經常不在家,見不到人。


    而他母親,總是在謝正鑫好不容易迴來一趟的時候纏著他,忙前忙後,但謝正鑫卻對她無比淡漠,像個陌生人一樣。


    她媽媽做不到隻做一個有錢有地位卻失去愛情的謝家少夫人,所以把自己逼死了。


    就算再如何轟轟烈烈的一見鍾情,結局也不過如此。


    ……


    一直以來,謝長昊都很不理解他母親,明明可以活得很好,為什麽要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


    但是今晚他好像忽然有點理解她。


    如果有一天,紀逍不再追逐著他,不再對他噓寒問暖,看他的眼神不再像現在這麽炙熱執著,隻剩平淡冷漠,那他會怎麽樣呢?


    想到最近一段時間他因紀逍而起伏不定的心緒,如果真有這樣一天,他也會很痛苦吧。


    謝長昊閉了閉眼睛,輕輕歎了一口氣,把相冊放迴抽屜裏,然後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間。


    他悄悄迴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幹脆坐起來,拿出手機一看,已經是深夜兩點。


    他計算著清月湖到橫山的距離,估計紀逍應該到了,果然,紀逍的微信來了:


    “謝長昊,我到了,你應該睡了吧,晚安。還有,我今天很開心^_^”


    謝長昊一動不動地盯著這條微信,似乎能想象到紀逍發這條微信時,那滿足又充滿笑意的眼神。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傷和不確定,又想起紀逍今天跟他說的那句“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他關掉微信,在心裏無聲地對紀逍說:


    “可是,我並不敢相信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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