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南終於好心地從架子車上下來了,孟時易表麵淡定實際內心興高采烈地把車子丟棄在路邊,終於可以扔掉這破車了再拉下去他遲早要成為一頭人形騾子,沒道理鍛煉臂力非得從拉架子車開始吧?


    三人走在一條狹長的小道上,這是上山的一條路,他們現在要翻越這座山到達山那邊的城池,然後再穿過城池朝更繁華的地方前進,路線是邊南規劃的,孟時易他們自打進宗門後就沒去過俗世對於他的路線計劃隻能服從。


    這座山不算太高,樹木茂密、環境清幽,挺適合隱居的。


    邊南負手而行走在最前頭,那筆直的背影看上去特別的瀟灑悠閑,孟時易在後麵甩著酸痛的胳膊和師青曼並排走在一起,他們三個中間隻有師青曼還拎著靈劍,但因為沒了修為,她那把靈劍現在和俗世裏的普通劍看著沒什麽區別。


    “我又餓了。”


    師青曼扭頭看了看他頹喪的臉,自從吃了那個白色小藥丸後他們就真的迴到了修仙之前的狀態,飽腹感、饑餓感都特別明顯,她倒還好沒那麽難受,就是孟時易吃得多餓得也快有點吃不消。


    “你等等,我這裏還有幾塊幹糧。”


    她解開肩上的包袱把一份布包的幹糧遞過去,孟時易盯著那團幹巴巴的玩意深深歎口氣,吃膩了的東西真的很難說服自己下嘴,但肚子叫得響他沒辦法還是得張口。


    和想象中的一樣,如同嚼蠟,他繃著張臉勉強咽了下去,“不行了,我要吃肉!”


    多理直氣壯的要求。


    師青曼搖了下頭,“放棄吧師兄,我們上次的錢用完了。”


    他不甘心又道:“為什麽不可以打獵?我沒辟穀以前都是在天玄宗打獵的,那個……青曼,我其實做飯還挺厲害的,你想吃肉嗎?”


    他想勸對方跟他一起開小灶,但期待的目光下,師青曼依然毫不動搖,“師叔說過普通人身體不如修真者強悍,吃野味搞不好會得病的。”


    “我們又不是普通人……”


    “曆練的時候我們是。”


    “我可不信,”他偷偷瞥了眼前麵的人嘀咕道,“他肯定又在騙人。”


    “誰在騙人?”


    話是在孟時易耳邊響起的,清清冷冷,令他瞬間僵直身子,壞了,孟時易頭顫顫地往旁邊一瞥,正好對上邊南彎腰戲謔的目光,兩人近在咫尺。


    “你說誰在騙人?”他又問一遍。


    被抓包的感覺太糟糕了,孟時易撓頭尷尬地笑了笑,“小師叔,您不是在前麵走著嗎?什麽時候過來了?”


    邊南笑道:“剛剛,有問題嗎?”


    他慌忙搖了搖頭手上還有沒嚼完的幹糧,邊南淡淡看了他一眼站直身子繼續朝前負手而行。


    師青曼用手肘搗了下他拿著幹糧的手說:“師兄,你還是多吃點吧。”


    最好少說點話。


    “我懷疑他修為根本就沒消失,不然為什麽他可以瞬移我們不可以?”孟時易悄聲道。


    結果前頭的人輕飄飄來了一句,“你能和我比?”


    那語氣囂張至極,梗得孟時易一口幹糧卡在了喉嚨眼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他以前沒覺得這話有什麽道理,但現在他體會到了一些別樣意味。


    下山道上正杵著五個膀大腰圓的蒙麵大漢,目光很是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們三個,看來來者不善。


    邊南走在最前頭,他很快就到了那群人跟前,隻是沒等那些人說什麽,他就操著依舊清冷的腔調道:“讓開。”


    “嘿?”中間的一個大漢很詫異仿佛是第一次見著這麽不怕死的人,他上前抽出腰上的大砍刀叫道,“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邊南淡淡看著他們不語,神情淡定,而後麵的兩個人似乎也很無奈,如此熟悉的場景難道又要重現了。


    大漢以為對方是被自己嚇到了很得意地笑了笑。


    “此山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


    “留下買路財!”


    說話的是他的另外幾個兄弟,不但喊了口號,還一個個的擺出獨特造型,像是經過專業培訓。


    表現完美!


    大漢哈哈哈仰天大笑後扛著大砍刀叫囂道:“錢和女人留下,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殺人!”


    被點名的師青曼木木地看著他們,孟時易的表情也有點不忍直視,而邊南終於開口了。


    “幾千年了,都不知道更新一下口號?”


    大漢們麵麵相覷:?


    他的話明顯不是他們想聽到的害怕或者驚慌再或者書生般的寧死不屈,他們隻聽到對方以一種十分嫌棄的口吻說。


    “不管在哪個世界,你們這些做山賊的果然都沒有文化。”


    這話是聽明白了。


    “大哥,他罵我們沒文化!”一個山賊叫道。


    “他說的對啊,我們確實沒文化。”另一個山賊呆呆道。


    “你傻啊你,他在笑話我們沒文化!”又一個山賊說道。


    “話說,什麽是沒文化?”最後一個山賊疑問道。


    山賊們七嘴八舌說著,“沒文化”,“沒文化”,“沒文化”的不斷重複,拿砍刀的大漢麵上難堪得有點掛不住,他衝到邊南麵前揮舞著自己的大砍刀,“臭小子,你說話注意點,知道老子手裏的是什麽嗎?”


    “大砍刀嘛。”後麵的孟時易冒頭接道。


    大漢點下頭一副算你識相的樣子,然後繼續衝邊南嚷嚷:“見過這麽大的砍刀嗎?把你劈成兩半都可以!”


    他話音剛落,手一痛,大砍刀瞬間就沒了,而應聲的是幾棵腰粗的大樹倒地的聲音,正好落在他們身邊將他們隔離在一個圈子裏。


    邊南單肩扛著大砍刀偏頭淡淡道:“像這樣?”


    啊,踢到鐵板了。


    砍刀大漢不愧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手裏的武器沒了,他一點也不慌亂甚至鎮定自若繃著一張嚴肅的臉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大俠,饒命!”


    扛著大砍刀的邊南很好脾氣地說:“把錢留下,你們寨子在哪?我趕路累了想歇歇,放心,今天本尊心情好,不殺人。”


    大漢:……這話聽著好耳熟。


    *


    搜走的錢放在了師青曼那裏,她算了算很高興的對孟時易說,“師兄,這次的錢夠吃一個月了。”


    這次?


    嗯……孟時易很惆悵地看了眼她,青曼師妹已經被小師叔同化得徹底了,他又扭頭瞅了瞅身後被繩子串起來的一個又一個的山賊,灰頭土臉的,跑也跑不掉,畢竟繩子那頭可在那人手裏攥著。


    想了會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師叔,這也是俗世的曆練嗎?”


    “嗯。”


    孟時易嘴角抽搐了下指著身後的人問:“這能算什麽曆練?”


    邊南滿不在乎,“誰說曆練一定是要作用自己,這次是天道借我們的手給他們的曆練。”


    “什麽意思?”


    “你沒聽說過‘黑吃黑’嗎?”


    “……小師叔,你現在特像個土匪。”


    *


    山賊們的寨子建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那裏駐守著七八個人。


    這次邊南沒出手,人是師青曼解決的,雖然沒了修為,但她一直都修著體術,身法了得,一把劍就把人打得落花流水人仰馬翻。在師青曼和邊南的之間,孟時易才像個真正的俗世凡人,他主修煉丹和煉器,沒了靈力實力大打折扣,連打幾個山賊都欠奉,所以他一般幹些閑活,比如解救被山賊關押的人質。


    邊南坐在椅子上泡茶,這幫賊人這些年搶了不少東西,而師青曼則把山賊們認認真真串起來捆在院子裏,美人雖美,下手極狠。


    說實話從俗世這一路下來,他們基本就是靠抄山賊發家,不光抄了山賊口袋裏的錢,還要把他們帶到山下移交官府順道要一筆賞銀,美名其曰,懲奸除惡,不知道讓多少山賊恨透了他們。


    過了大約半炷香時間,孟時易帶著一個老爺子和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從後麵出來,這兩個人是除山賊們之外僅存的老百姓。


    老爺子名叫張善,是山那邊苑城附近村落的一個村長,人稱張伯。他看模樣大概有五十多歲,慈眉善目身子骨還算硬朗,隻是臉上的淤青讓人不難想到他之前遭受了什麽。那位姑娘是他的孫女,本來他是要帶她去探親,誰曾想路上遇到山賊。他的兒子兒媳去世的早,這位小姑娘自幼雙目失明還是個啞巴,這麽多年過得很苦,眼下又遭此劫難。師青曼看她縮手縮腳一臉驚恐的表情,再加上那衣服明顯有被撕拽的痕跡心裏很是不忍。


    “可憐我的芳兒,被這山大王畜生折磨得失了魂,變得瘋瘋癲癲的。”老爺子泣不成聲伸手剛碰到那個叫“芳兒”的小姑娘便被其立即甩開,她咿呀咿呀地嘶吼著雙手在空中撲騰亂抓拒絕任何人觸碰她,見她如此張伯哭得更傷心了。


    但那被綁著的砍刀大漢卻嘟囔一句,“放你娘的屁,老子從沒碰過這瘋娘們。”


    第二天一早山賊照例被送去官府,因為通緝令榜上有名所以苑城的官差立即便收押了他們,但不知道為什麽此時苑城戒嚴,禁止任何外來者入城。


    邊南他們也無法進去,不過好在抓山賊有功,某個官差給他們透露說是城裏來了位大人物,要舉行宴會特此封了城門三天,如果想入城的話三天後再來。


    張伯他們做完人證後本來是要迴村,聽到官差這麽說,他便像邊南三人作邀,打算請他們來村裏歇息以便報答救命之恩,但還沒等邊南他們答應,芳兒又瘋了起來,撒潑打滾咿呀咿呀吼著,麵目猙獰看著張牙舞爪甚至還一拳打中了過來勸阻她的張伯的臉上。


    張伯被打個踉蹌,麵容滿是愁苦,邊南看著她發狂的模樣,忽然伸手朝她脖間一點,芳兒便立即止住了聲身子一軟暈倒在地上。


    “孟時易你背著她。”邊南對他吩咐了一下又轉身對著張伯道,“帶路吧。”


    張伯一愣,見芳兒已經平穩睡去,他不由欣喜起來,“好啊,好啊,恩人請。”


    他們要去的村落離苑城不太遠,村子名叫清水村,聽說是因為村邊的清水河而得名。幾人才進村就有很多村民來打招唿,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看他們的樣子估計還不知道老村長在路上的劫難,隻以為是探親才迴來。


    邊南一行跟著張伯穿過村落,不知道是不是師青曼的錯覺,她總覺得有些人看她的眼神很怪異,那種怪異,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還是赤礻果的目光?她想了想又覺得裏麵摻和了一種無法言明的意味,總之令人不適。


    而一旁的孟時易則直接說了出來,“小師叔,那幾個人怎麽迴事?”


    邊南沒應聲,反倒旁邊的張伯不好意思道:“都是村裏遊手好閑的光棍,沒什麽本事和出息,師姑娘美得像天上的仙子下凡,他們看呆了眼。”


    雖然這麽說著他還是扭頭衝那些人叫道:“你們幾個看什麽看,迴家去,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


    *


    來到張伯家時芳兒還沒醒,這段時間下來她的衣服是又髒又破,師青曼心生憐惜打算幫她清理一下,孟時易則避嫌跟張伯打下手去地裏弄點菜來準備一會兒生火做飯。就剩下邊南一個,左右也沒別的事,聽說清水河的魚蝦特別鮮美,他拿了根釣竿便出門了。


    清水河不寬,他去了村子邊的一處地方釣魚,那有一座非常破舊的石橋,人煙稀少。他坐在橋欄中間拿著釣竿悠閑釣魚,可勾上根本就沒有餌,也不知道他在釣什麽。


    過了半個時辰,從村子裏走出來一個抱著木盆的女人,那盆子裏裝滿了衣服看樣子是來河邊洗衣服的。


    邊南望著她不說話,對方沒看見他,到了河邊拿出搗衣杵把衣服攤在石頭上一下一下錘著。


    邊南微微蹙眉,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容貌。那白嫩的皮膚、姣好的容貌和通身的氣度說是大家閨秀也不為過,怎麽看都不像一介鄉野村婦。


    但他還是沒出聲,他靜靜釣著他的魚,對方也靜靜敲著她的衣服。


    大概有十幾下後她停了下來,一雙漂亮的眸子望著平靜的水麵失神,又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她站起身然後一步步蹚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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