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不說,現在因為有鐵匠鋪的收入支撐,也不算飯都吃不起的窮,葉閑野思索著手裏的富餘,扒拉扒拉手指,算了一下至今的存款,如果算上胡鐵花那把劍和即將到來的西門吹雪的委托,加上這兩位支付的銀兩,他還是可以買下一個宅子的。


    這個宅子不用太大(大了他也買不起),位置隨意,隻要離鐵匠鋪近一些就可以,葉閑野之前就有意識地在考慮搬出去的事情了,隻不過一直沒有付諸行動。


    然而今日西門吹雪的話讓葉閑野心中的那根弦繃緊了。


    雖然西門吹雪並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但想也知道,這種“一個身體中有兩個不同思維”的存在是多麽的怪異,更何況兩個人格不能溝通,對於他來說,另一個存在完全是不可控的。


    為了不打攪李尋歡,或者說帶著一絲隱憂,葉閑野想要買個宅子的想法更加急切了。


    然而心中九曲十八彎,麵對李尋歡時卻是分毫不漏,麵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反而笑著安慰他們說:“沒什麽大毛病,過段時間去萬梅山莊做客,西門會安排好的。”他就連要去借書的事情都跟陸小鳳和李尋歡說了。


    陸小鳳笑了笑:“西門雖然冷了點,但說起靠譜,還是西門更讓人放心。”然而等到葉閑野轉開視線,同李尋歡認真說話的時候,陸小鳳卻皺了皺眉,他的視線並沒有壓迫感,所以他快速而細致地將葉閑野的神情姿態觀察了一遍。


    然後陸小鳳這個對人心有自己見解的偵探,得出了一個結論:葉閑野並不想多說自己的情況,而借書一事也是“補償式解釋”1,當這個人有更大的秘密不想說出口的時候,出於一種內疚和補償的心思,會下意識地說出一些其他的內容來轉移聽眾的注意力。


    至於那是什麽秘密……除了他的病情不會有第二個選擇了。這麽想來,葉閑野的病情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重要,陸小鳳看人是不會出錯的,葉閑野這人就是一個開朗溫軟的人,他會選擇對他的朋友們隱瞞而不是如實相告,就意味著實情遠比他本人想象的複雜。


    雖然在心中想了八九不離十,陸小鳳的嘴角還掛著輕鬆的笑意,作為葉閑野的朋友,自然是尊重他的選擇的。


    李尋歡有點著急,他問道:“西門莊主查出你為什麽會得那麽嚴重的內傷了嗎?”


    “……”聽了這個問話,葉閑野有一瞬間的腦子空白:對啊!他在離魂之症的衝擊下反而忘了問這個最現實也是最重要的問題!“這個……”


    不等聽完葉閑野的支支吾吾,西門吹雪走出房門,正巧聽到這個問題,解救了不知如何作答的葉閑野:“內傷的緣由已不可查,不過隻要靜養一段時日就好。”話音落下,西門吹雪瞥了一眼乖乖站在一旁的葉閑野,然後很快收迴了視線。


    聽了西門吹雪的迴答,李尋歡這才放下心來,嚴肅地道:“這幾日你就不要動用內力了,安心養傷就是,鐵匠鋪也不要去了,等你養好傷再去也不遲。”


    “別啊!”葉閑野趕緊阻止了老媽子上身的李尋歡,在後者想要限製他自由的時候及時抗議:“我之前可是接了胡鐵花的委托,這個不能不作數的。”


    李尋歡一頓,最後看他態度堅決,這才打消了讓葉閑野在家裏,最好在床上養好傷再出門的念頭。


    雖然西門吹雪沒有說出口,但葉閑野在眨眼間就明悟了:身上的內傷多半就是另一個自己做出的好事,隻不過他沒有記憶罷了……


    這麽一通折騰下來,日暮西沉,吃過一頓不算豐富但足夠分量的晚餐後,李尋歡安排陸小鳳和西門吹雪住下,司空摘星早就在看到葉閑野平安迴來之後就不知跑哪裏去了。


    繁星掛滿夜空,在這個星光閃爍的夜晚,葉閑野並沒有睡意,他起身走出房間,並沒有點燃燭火,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他聽到了微風瑟瑟拂過枝頭柳葉的聲響,聽到了爬山虎摩擦牆壁的細碎聲響,還有更遠處青蛙和蟋蟀此起彼伏的鳴叫聲。


    夏季即將到來的夜晚並不平靜,相反,如果仔細傾聽,就會發現一個和白天截然不同的世界,是熱鬧的,無光的,在黑暗中的喧唱。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不同於白日的熱鬧,反而讓葉閑野內心一直隱隱的煩躁心情得到了慰藉,從得到消息之後的一下午中,他強撐著沒有暴露自己的恐慌和不確定,然而在這個不那麽寂靜的夜晚,抬頭看著滿天的星辰閃耀,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就這麽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再一次的,不知多少次的抬起了左手,攤開掌心,然後又緩緩地握緊了。


    暖暖的春風中傳來了喃喃細語:“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葉閑野視線落在空中一點,繼續道:“是了,你應該能聽見我說話吧,畢竟上次你還罵我是蠢貨呢。”話音的尾音飄飄忽忽地落在夜色裏,他突然就笑了。


    溫柔的夜風和著細碎的聲響飛過他的耳邊,溫柔的仿佛那麽一雙手輕柔地拂過,葉閑野抬手蹭了蹭側耳下方的一小塊皮膚,再開口時聲音也低柔了下來:“按理說你就我,我就是你,應該不用太過解釋我的想法了吧。”


    “反正你都會感受到的吧?”


    葉閑野低頭一笑,夜風撩起了他額前的發絲,露出漂亮的額角,這份意外的暴露柔和了他的眉眼,然而等發絲垂下,葉閑野整個人的氣場變了。


    他的眼底似笑非笑,上揚的嘴角帶著一絲不該屬於“葉閑野”本身的邪氣。


    然而也就這麽一瞬間,等到葉閑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隱約恍惚了一秒。


    就這一刻,葉閑野福至心靈地道:“是你,是你對不對?!”


    “肯定是,不然少爺不會無緣無故就恍惚的!”


    “怎麽說呢……這感覺還真有點奇妙。”


    葉閑野自言自語著,心滿意足地走迴來房間,躺在床上的時候,他腦子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想法,什麽都想說,什麽都想問,然而他與“他”之間,仿佛多了些什麽約定俗成的默契,哪怕他們誰也沒有說。


    最後,葉閑野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掛著欣然喜悅的笑,悄聲說了句:“晚安。”


    夜更加深了,窗外的蟲鳴還是那麽嘹亮,卻半點沒法影響到葉閑野,他沉入了黑甜的睡夢中,緊接著,又一聲“晚安”響起,葉閑野翻了個身,卷起了被子。


    翌日清晨。


    葉閑野很早就起床了,爬起來練了一會兒劍,然後中途遇上了同樣來練劍的西門吹雪,兩個劍客對視一眼,就非常默契地一人占了一個地方,開始他們的晨練。


    刺劍三千次,劈劍三千次,抽劍三千次,兩個人一左一右,就連揮劍的頻率和角度都差不了多少,簡直和諧的不行。除了這些基礎劍招之外,葉閑野還要加上藏劍山莊的內門劍招練習,而西門吹雪則是開始了他自成一派的劍招練習。


    由此可見,一個劍客,不管他什麽地位,也不管他什麽水平,想要把劍練好,那麽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擁有仿佛自虐般的自製力以及勤奮。


    待到天邊的太陽從東邊升起,兩個人已經暢快淋漓地練劍完畢,經過這一場練習,兩個男人有了一絲親近感,至少西門吹雪沒有之前那麽生人勿進的態度,也會極偶爾的時候開口指點葉閑野兩句劍招,這對後者來說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


    於是等到陸小鳳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來,洗漱完畢,拿著熱騰騰的肉包坐在桌子前的時候,就看見葉閑野和西門吹雪一前一後,提著劍熱氣騰騰地走了進來。


    陸小鳳意外極了:“看樣子你們相處的不錯。”


    葉閑野微揚起頭,露齒一笑:“那當然。”


    經過思前想後,葉閑野終於決定將自己身上的問題說出來了,一則他們是自己信任的朋友,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一見如故不外如是。二則另一個人格到底是個不定因素,現在瞞著,如果真的有一天另一個人格出現在他們麵前,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場災難——如此還不如直接將事實告知與他們,之後如果真的出現問題,也好心裏有數。


    葉閑野深思熟慮,最終在他們吃過早飯,看起來輕鬆很多的時候將其中原委緩緩道來。


    西門吹雪在他說第一句話時就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過也沒有什麽別的意見,而是在葉閑野敘述不清楚的時候,在旁冷聲補充完整。


    葉閑野:“所以,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我不知道另一個我是什麽樣子,想來是個好人吧哈哈哈。”


    李尋歡:“……”


    陸小鳳:“……”


    陸小鳳見昨日葉閑野的表現就知道內情並不輕鬆,誰知竟然如此曲折,而且還是這麽離奇的病症,這讓見多識廣的他也有點懵。


    李尋歡目瞪口呆,他到現在還在消化什麽叫“離魂之症 ”,不過他知道,這是個目前還沒有辦法痊愈的病,隻這一句話,就足夠李尋歡嚴陣以待了。


    葉閑野看著他們的神色,張了張嘴,到底沒把“我覺得他挺好相處”這句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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