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浩然任憑手中傷口的鮮血滴落,他似乎對生命一點都不在乎,我想至今還在支撐著他的僅僅是那個深愛著的真衣。


    “豐城明夫告訴我,他有辦法暫時維係不肯吸食鮮血真衣生命,不過留給我的時間已經不多。”聶浩然看著我默默的說,“我原本以為隻要聚齊十八後裔身上的文身便可以找到聖主的陵墓,可豐城明夫卻陰沉的笑著告訴我另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我詫異地問。


    “豐城明夫派人送走奄奄一息的真衣,他要告訴我的話分明不想真衣知道,我當時也是這樣問的,可迴答我的並不是他。”聶浩然淡淡地說。


    “那是誰迴答你的?”我茫然的問。


    聶浩然停頓了一下後慢慢告訴我,等真衣離開後,他忽然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陰暗的角落傳來,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那裏還坐著人,黑暗中聶浩然看不清那女人的臉,不過那聲音聶浩然卻還記得。


    豐城明夫看見他胸口文身時想要殺他,就是那個女人的聲音阻止了豐城明夫,隨著那聲音的響起,聶浩然看見女人的身上穿著紅衣,上麵繡著精美的朱雀圖案。


    ……


    我眉頭一皺,又是朱雀!


    從聶浩然講述的故事時間跨度看,前後有二十多年,這個我甚至連名字都不清楚,隻知道叫朱雀的女人一直在密謀和策劃所有的事,豐城明夫對她也言聽計從,想必是把血族崛起的希望也寄托在這個女人的身上。


    “她對你說了什麽?”我急切地問。


    聶浩然深吸一口氣,無力的把手低垂下去淡淡的迴答。


    “後來我才知道她為什麽當初要阻止豐城明夫殺我,就連豐城明夫都沒有意識到我對他有多重要,並不是因為我能幫他聚齊藏有聖主陵墓秘密的文身地圖,真正重要的根本不是這些。”


    第110章 蛻變


    我想朱雀告訴聶浩然的應該是十八赤狼和成吉思汗為了抵抗血族,向十殿閻魔訂立陰契暫時借用陰兵的事,聶浩然對著我慢慢點點頭,從豐城明夫口中他得知了聖主統帥十八赤狼一生東征西伐的敵人是一支邪惡的不死大軍。


    而朱雀卻告訴了他成吉思汗是用什麽辦法打敗這支由死亡籠罩的邪惡軍團,可他還是不明白陰契到底意味著什麽。


    “陰契是用活人死祭亡魂,成吉思汗和你的先祖是向十殿閻魔訂立契約,所有他們才有暫時駕馭陰兵的能力,但是既然是契約早晚有兌換的一天。”我默默歎了口氣淡淡地說。


    “我問豐城明夫是不是隻要我找到成吉思汗陵就可以救真衣。”聶浩然手掌上的傷口已經凝固,暗紅的血漬觸目驚心,他緩慢的說,“豐城明夫沒有迴答我,而是那個女人告訴我,找到成吉思汗陵不過是第一步……”


    “隻有成吉思汗的血可以淨化血族,不過成吉思汗也未雨綢繆,想到有一天血族會卷土重來,他的血對血族是最大的恐懼和希望,血族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得到。”這件事我已經從蕭連山那裏聽聞過,不慌不忙的對聶浩然說,“所以裝有成吉思汗血液的銀瓶由冥界神王掌管,隻有兌現契約才能召喚出神王,這就意味著不但要找到十八赤狼的後裔,還要……還要用十八地獄刑法的方式殺了他們來兌現契約。”


    “對,隻有這樣裝有成吉思汗血液的銀瓶才會重現,那個女人告訴我這一切的時候就預示著作為十八赤狼的後裔,最終都會用自己的生命來兌現這個承諾……”聶浩然麵無表情的看著我,“包括我在內。”


    “你……你早就知道如果要救真衣,你勢必要死,你……你還是做了!”我吃驚地看向聶浩然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給了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足夠了,如果我還能為她做些什麽的話死亦何懼。”聶浩然很平靜的迴答,他把手放在清水中清理幹淨,然後仔細的包紮好,似乎之前的憤恨已經慢慢平息。


    “十八赤狼曾經都是歃血為盟的兄弟,你們作為他們的後裔,身上都流淌著狼族的血,你知不知道一旦讓血族得到成吉思汗的血會意味著什麽?”我皺著眉頭加重聲音問。


    “知道,當然知道,那個女人在我麵前沒有絲毫隱晦的全告訴我,似乎在她眼裏我隻不過是一個任由擺布的傀儡。”聶浩然點點頭一邊清洗茶桌一邊漫不經心的迴答,“血族一旦得到成吉思汗的血液,會不再懼怕陽光,一支可以在白天出現永生不死的大軍重新崛起帶來的隻有死亡。”


    “你既然知道還肯幫豐城明夫他們?!你的先祖為了阻止這場浩劫寧可放棄生命。”我義正詞嚴的問。


    “你今晚為什麽會來?”聶浩然忽然很認真地問我。


    ……


    我一愣,這才想到我今日來這裏的原因,我是來救雲杜若的,孤身前來不計生死,我願意為了她做任何事,即便再危險也在所不辭。


    “你不是迴答不出來,而是你明知道單槍匹馬來這裏兇多吉少,可是你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因為這裏有值得你放棄一切的人。”聶浩然重新生火煮水語重心長的說,“現在的你就是當時的我,不要給我提什麽天下蒼生或者忠孝仁義,我不過是一個想簡簡單單過一生的普通人,我要的不過是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與子白頭僅此而已。”


    我嘴唇嚅動一下,明知道聶浩然是錯的,可是我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甚至現在我都有些質疑他的對錯。


    “我沒想過要傷害誰,挾持雲杜若不過是想讓你靜心聽完我這個故事,或許隻有這樣你才會體會我當時的心情。”聶浩然擦拭著手心平氣和的說,“如果當時那人是你……你會怎麽做?”


    我舔舐著嘴唇忽然發現我竟然迴答不了聶浩然這個問題,設身處地的想想,我若是他或許選擇也會一樣。


    “那是救真衣最後的機會,我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那個女人可以直言不諱的告訴我一切,就是知道我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聶浩然聲音低沉的說。


    “所以你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並不遺餘力的把十八赤狼後裔全找到交給豐城明夫的血族屠殺。”這本事讓我可以對他厭惡的事,可如今從我嘴中說出來卻透著無奈。


    “不!有一件事你一直都錯了,我的故事還沒講完。”聶浩然淡淡的搖著頭忽然抬起手,看著傷口浸透出來的血漬。


    “什麽事我錯了?”我茫然的問。


    “關於和十殿閻魔訂立陰契,我的先祖當年歃血為盟,十八人同心同命以活人祭祀十殿閻魔,等到這個契約要兌換的時候,必須自己兌現誓約,如果是被其他人殺死的,那這個契約就失去意義。”


    “……”我一怔驚訝的看向聶浩然有些激動地說,“之前被殺死的十七人都是被血族殘餘殺的,這樣說起來,這個契約已經被廢掉了,他們是無法召喚出神王更無法得到成吉思汗的血瓶!”


    “如果是他們殺的當然得不到。”聶浩然提起沸騰的清水漫不經心的迴答。


    “如果……”我眉頭一皺,聶浩然這話中分明有其他的含義,我一時半會領悟不了,“如果是什麽意思?”


    “十八赤狼在訂立契約前歃血為盟,十八人同心同命要兌現契約必須十八人都各自死祭十殿閻魔,或者……”聶浩然往麵前的茶杯中倒茶,手又如同最開始那樣紋絲不動,半滴水都沒有濺落出來,“或者由其中一人完成!”


    我頓時目瞪口呆的看向聶浩然,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他的如果是什麽意思,扶桑人即便用十八地獄的刑法方式殺掉這些人也沒有任何意義,要麽十八赤狼的後裔自己兌現陰契,要麽由他們其中一人完成這個儀式。


    “那……那十七個人是……是你殺的?!”我震驚的看向聶浩然。


    聶浩然並沒有正麵迴答我的問題,他始終看著自己的手和浸染出來的血漬,我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可我怎麽也沒想到對麵這個年過半百怎麽看都不是窮兇極惡的人竟然會殺掉那麽多人,而且還是用那樣令人發指的方式。


    “我本來想做一個簡簡單單的人,平凡的和真衣過完一生,我從來不曾傷害過任何人,捫心自問我是善良的,至少本質是這樣,可他們……豐城明夫卻要把我變成一個殘暴的野獸……”聶浩然緩緩放下手,忽然深吸一口氣,“不過,豐城明夫最終還是做對了一件事。”


    “什麽事?”我詫異地問。


    “如果豐城明夫想要的是一個嗜血殘暴失去人性沒有憐憫的野獸,那……那他做到了。”聶浩然那睿智的目光中一絲陰沉閃現出來,透著惡毒的憤恨和殺戮。


    我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對麵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可以說他惡貫滿盈,也可以說他背信棄義,甚至是不仁不義,但這一切卻都比不上他眼中的無奈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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