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定科那邊我不管,刑警隊是你負責的,道緣堂的現場勘查也是你組織負責的,就在你眼皮底下的床裏麵藏了四具屍體,你居然沒發現,你說你是幹什麽吃的,人命關天,你到底懂不懂這四個字的含義?”


    也不知道屠夫到底是什麽臉,說翻臉就翻臉,雲杜若即便是巾幗不讓須眉,可說到底終究是個女生,屠夫一點麵子也沒給她留。


    “是我工作失誤。”雲杜若的態度很誠懇。


    “失誤?你是失職!”屠夫用指頭指著雲杜若大聲吼,“你要是早發現一天案件偵破就多一份希望,從張鬆林死到今天,足足十天了,你居然才發現,你這叫玩忽職守,要是打仗你是要被槍斃的!”


    雲杜若抿著嘴,沒有迴答,我知道她一向要強,能當刑警隊隊長不強勢點還真管不住那幫大老爺們,可終究還是個女人,難得看見她也有柔弱的一麵,突然有些莫名的心疼。


    “報告屠……薑局,雲隊找過我好幾次,一直反複核對張鬆林案件的驗屍報告,她和您一樣明確指出張鬆林自殺案另有隱情,在現場勘查工作完結後,雲隊多次一人前往繼續勘查,在不斷案情重組的過程中,就是因為雲隊這種合理懷疑一切的鍥而不舍精神下,天理昭彰,終於讓隱藏在床底的四具屍體重見天日。”我學著雲杜若的樣子挺直腰板大聲說,“我堅信在薑局的帶領下,憑借雲隊這種堅忍不拔的意誌,一定會讓案件水落石出,死者沉冤得雪。”


    我聲音太大也太突然,把屠夫都嚇了一跳,看著我硬是半天沒說出話來,氣不打一處出地瞪我一眼。


    “我知道你容彥是老油條,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平日裏,你們兩個天天狗咬狗,今兒這是怎麽了,官腔打得比我還溜,學會同仇敵愾了。”


    “不是,您看……”


    “閉嘴,你也好不到什麽地方去,你堂堂主檢法醫,無名女屍的碎屍案前前後後也大半個月了吧,到現在一個囫圇的屍體都沒給我拚出來。”屠夫大聲打斷我的話,沒好氣地問,“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說說,床底的屍體你們是怎麽發現的?”


    ……


    屠夫話音剛落,我和雲杜若還有韓煜三人幾乎是同時抬頭對視,屠夫還在氣頭上,他是那種信仰深入骨髓的人,我沒膽子把今晚的發現過程告訴他,看雲杜若的表情,她更不敢。


    “薑局長,事情是這樣,雲隊長和容法醫讓我協助到現場看看,因為案件涉及到宗教,希望我能提供一些宗教方麵的知識。”韓煜見我和雲杜若都不開口,表情很輕鬆地翹起嘴角,“實際上我也沒幫上什麽忙,也是湊巧了,這博美到新地方興奮啊,一進這屋就不正常,到處聞到處竄,還折騰到床上去了,雲隊不是怕破壞現場,連忙阻止,陰差陽錯地發現了床頭的開關,這也是誤打誤撞發現,說句實話,那機關還真隱蔽,仔細找都未必能找到,誰會想到床底下還有屍體。”


    屠夫在韓煜麵前始終很客氣,畢竟不是局裏的人,又是大半夜過來協助調查的。


    “原來是這樣……”屠夫點點頭,看我和雲杜若的表情就像借了他穀子還了他糠,“還以為你們有多大本事,瞎貓遇到死耗子,你們放假一天,明天各科室集中開個會,把目前的情況匯總一下,你通知你們大隊,所有人取消休假,還有,你們兩個明天都給我交一份關於道緣堂四具屍體發現的詳細過程報告。”


    屠夫隻和韓煜禮節性地打招唿告辭,把我和雲杜若丟在現場,早已經習慣了屠夫的脾氣,刀子嘴豆腐心,局裏的人幾乎每一個都被他像罵自己娃一樣罵過,可私底下也是一個護犢子的人。


    用宋遲的話說,屠夫還能罵你那是稀罕你,所以局裏一般賤貨都以能得到屠夫的責罵為榮,如果宋遲說得是對的,那算起來我和雲杜若應該是被屠夫罵的最多的人。


    “謝謝。”雲杜若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臉色很憔悴,女人不能熬夜,可她基本沒正常作息時間,即便她有花容月貌,現在看上去也黯然失色。


    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她對我這麽客氣,不過聽得出挺誠心,一時間把我搞得不知所措,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迴答。


    “瞧你客氣的,就這點小事說什麽謝,有空到我那兒去坐坐。”韓煜站在我旁邊,他多半是認為雲杜若在和他說話,韓煜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現在他臉上的笑容又開始變得燦爛。


    這樣也好,他的迴答也省去了我的尷尬,淩晨的街道格外冷清,雲杜若豎起風衣的領子一臉倦怠地消失在我視線裏。


    第011章 一屍兩命


    我向來恪盡職守,領導怎麽說,我就怎麽聽,屠夫讓我休息一天,我絕對不會提前去局裏,難得浮生半日閑,我足足在閣樓上睡了一整天,醒來才記起屠夫要的報告,下午還有會,穿好衣服急急忙忙往局裏趕。


    路過刑警隊辦公室的時候,我刻意往裏瞟了一眼,隊裏的同事都忙得焦頭爛額,唯獨沒看見雲杜若,我心裏想,多半是累壞了,還沒來上班。


    剛轉身就和人碰了一個滿懷,滾燙的開水潑了一身,我抬頭才看見居然是雲杜若,臉色更加的憔悴和疲倦,潑灑在我身上的是一杯濃得看不見底的茶葉,看她樣子不用說我也能猜到,她根本沒有迴去休息過,連一向打理絲毫不亂的頭發都低垂在額頭,有一種很淩亂的感覺,看著莫名的心痛。


    “你這樣拚早晚身體都會垮的,查案也不是一時半會有結果的事。”我掏出紙巾遞過去,沒想到我居然會勸慰雲杜若,而且還是發自肺腑的,“隊裏一幫兄弟不是都在查嘛,你休息一下吧。”


    雲杜若有些遲疑的愣了片刻,應該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接過我手中的紙巾,不知道為什麽她臉有些潮紅。


    “謝謝,沒事,習慣了,哦……這是薑局要的報告,你看看。”


    她給我報告是讓我寫的時候和她的不要有出入,我猜她當警察這麽久,這應該是她第一份記錄不詳實的報告,要雲杜若這樣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人編造一份報告出來,還真是難為了她。


    我戴上手套直接去了解剖室,進門又習慣性地把煙點上,我總是能猜到解剖室裏的情景,每次都不會錯,這一次也不會例外,推開門楚天啟一如既往認真嚴謹地處理著前天從道緣堂送過來的四具屍體。


    我發現他喜歡屍體比喜歡活人要多,來法醫鑒定科也有些日子,除了和我在工作上的交流之外,很少聽見他閑聊,局裏大多人好像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我叼著煙深吸一口,一邊穿白大褂一邊問。


    “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發現?”


    “有!你過來看看,我不是太能確定,就等你來了。”楚天啟看我進來很沉穩地指著三號解剖台上的無名女屍說。


    已經沒有白色布料包裹送來,泡在水盆中的包裹已經被楚天啟清理得差不多,密密麻麻的大小一樣的屍塊擺滿了整個三號解剖台。


    我跟著楚天啟過去,看著這難以計數的屍塊,也難怪屠夫發火,大半個月時間了,屍體的還原進展太慢,我好像是在完成一場拚圖遊戲,隻不過我沒有底圖,所有的屍塊大小一樣,我完全是憑借專業的解剖知識和人體結構在拚湊,問題是並不是想象中那麽簡單,每一次找到嚴絲合縫的一塊拚接成功,就意味著我要把所有的屍塊挨個在放大鏡下研究一遍,這個工序一直在不停地重複。


    走近才看見楚天啟讓我看的並不是那些讓我焦頭爛額的屍塊,在濃烈福爾馬林味道的彌漫下,他掀開旁邊的另一個大盆。


    “昨天你沒來,被送過來的,是在公園人工湖裏發現,裝在尼龍袋中裏麵還放有石塊,應該是在下沉的過程中,尼龍袋破裂裏麵的石塊泄漏出去,這才浮起來的。”


    我吸了一口氣,伴隨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我皺著眉頭蹲了下去,水盆中浸泡的是內髒,一個人完整的內髒都在裏麵,因為長時間被水浸泡,大多已經腫脹有點甚至開始腐爛。


    楚天啟用了一天的時間,把這些髒器重新清理後,按照在人體的位置重新組合擺放,我能一目了然的看清楚人被解剖後所有的內髒器官。


    “我和無名女屍的屍塊匹對過,證實係同一個人,和之前發現的屍塊不一樣,全都隨意的扔在尼龍袋中,所有髒器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楚天啟站在我身邊把詳細的鑒定報告遞到我手中。


    我翻看完楚天啟的報告,有些疑惑地吸了口煙,從兇手分屍的手法看,應該是一個極其嚴謹和有耐心的人,為什麽會如此隨意地丟棄內髒器官?


    從屍塊分割的細致程度看,兇手對人體構造極其了解和熟悉,他猶如在完成一件工藝品般精細的處理每一塊屍塊,而這些內髒器官在兇手眼中卻像垃圾般不值一提。


    “這個……這是在內髒中發現的,每一個內髒器官都在。”楚天啟遞過來一個不鏽鋼盤,“可這個我一直沒搞清楚是什麽內髒器官,或者說是某個內髒器官的一部分。”


    不鏽鋼盤中的是一塊淡紅色膜狀結構組織,具有彈性目測分內外兩層,我拿到顯微鏡下仔細辨認,厚度大約有2-3厘米,外層有粘膜大量充血。


    “子宮!”我猛然抬起頭很震驚地說。


    “子宮?”楚天啟也一愣,走到顯微鏡下看了片刻也恍然大悟,“子宮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你在教科書上看見的子宮當然不是這個樣子。”我站起身眉頭緊鎖來迴走了幾步,“你把左右兩邊重合起來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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