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視線轉到近九千公裏外的漢堡。


    歐洲的冬天讓人非常煩心,溫度,濕度,還有糟糕的天氣,都讓博特非常難受。作為一個英國人,他很少來德國,小時候家族旅行大多數都是前往法國或者美國。上一次世界大戰遺留下的隔閡到現在仍然沒有從這兩個國家身上徹底消失,即使整個歐洲都歸屬於歐盟的領導之下。


    但至少這種政治上的同化讓博特不需要辦理麻煩的出國護照就能乘坐飛機來到這座港口城市。


    漢堡在德國的地位類似於英國的樸茨茅斯,作為德國最大的港口,漢堡一直扮演著商業中心的身份,這一點即使到現在也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來自北海的潮濕海風讓這座城市更顯得陰鬱,雖然今天沒有下雨,但鞋子踩在地麵上還是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音,博特厭惡的甩了甩腳,心想自己真是失心瘋了,竟然會為了一個承諾浪費自己難得的休息時間,跑到這座該死的城市來。


    霍夫曼?懷特!正如於斌所說的,這個名字並不難找,尤其是在加上了最後一個純正的容克貴族之後,博特很輕鬆的就在網上找到了這位懷特家族繼承人的地址。


    乘坐出租車來到漢堡菲爾德斯塔大道,下車後沿著這條被法國梧桐點綴的景觀大道一直走,那座擁有明顯巴洛克風格的尖頂別墅就是懷特家族在漢堡的財產之一,也是霍夫曼?懷特現在居住的地方。


    博特上前摁響了安裝在圍牆鐵門上的門鈴,過了一會兒,門鈴旁的可視對講畫麵上出現了一個身穿燕尾服的中年人,用平靜的語氣問道:“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


    “額,我找霍夫曼?懷特先生,有人委托我送一封信給他。”


    “很抱歉,霍夫曼少爺現在不在宅邸內,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代為轉交。我是霍夫曼少爺的管家弗德裏克,已經為霍夫曼少爺服務了六年,您可以完全信任我。”


    博特很想這麽幹,但於斌在離開前特意說的話還是讓這個英國小夥子選擇了信守承諾,不得不說英國人的死板無關年齡。


    “對不起,但是委托我的人要求我必須親自將信交到霍夫曼先生的手裏。哦,對了,委托人說他是霍夫曼先生的老朋友,二十年的老朋友!”


    博特覺得這麽說,或許對方會願意讓他進去等,他是在不想繼續留在寒冷的戶外,尤其是冬天的時候。


    然而,博特的話卻讓那位管家弗德裏克勃然大怒:“先生,我不想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情,所以希望您能馬上離開!”


    “額,抱歉,我想您可能沒有聽清楚,我是說委托人是……”


    “霍夫曼少爺才十八歲,二十年前還沒有出生呢!”從視頻畫麵中傳來的聲音顯然非常憤怒,博特的話讓弗德裏克認為是在欺騙他。


    博特有一種上當的感覺,但他還是想要最後嚐試一下,如果不行,他就會把那封信扔進隨便哪個垃圾桶,然後迴到英國好好的睡上一覺,正如他的那些朋友們所說的,他肯定是瘋了才會為了一個承諾這麽拚命!


    “對不起,但委托我的人的確是這麽說的。弗德裏克先生,我並不是什麽騙子,如果您不願意讓我進去,也可以告訴我霍夫曼先生什麽時候迴來,我會在那個時候過來,親手把信交給他。”


    視頻畫麵中,弗德裏克正要發火,但一個年輕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弗德裏克,我覺得他不像是騙子,更何況,如果他能讓我心甘情願的上當受騙,那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讓他進來吧,弗德裏克!”


    “遵命,霍夫曼少爺!”視頻畫麵消失之後不久,管家弗德裏克就走出別墅的大門,將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的博特迎了進去。


    別墅內的溫暖讓博特仿佛突然穿越到了春天,屋子裏到處放著鮮豔的植物,即使是冬天,它們也被精心的嗬護著,蔥翠的葉子和五顏六色的花苞讓博特不禁感歎有錢人的生活果然和他們不在同一個次元。


    “要咖啡嗎?或者來杯酒?”一個穿著睡袍的年輕人站在樓梯上,麵帶笑容的看向走進別墅的博特,和穿著一身廉價大衣的博特相比,霍夫曼?懷特明明更年輕,看上去卻更有威嚴。


    是的,威嚴,正如於斌給博特的感覺一樣。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博特有些意外。


    “請隨便坐。”招唿博特坐下之後,霍夫曼從管家弗德裏克手中接過一杯咖啡,“我剛才在午睡,所以弗德裏克不想打擾我,請原諒。”


    身為貴族的風範讓霍夫曼顯得高貴而大氣,相比之下,坐在天鵝絨沙發上,顯得坐立不安的博特就明顯要低上好幾個檔次了。


    “額,沒關係。那個,這是要交給您的信,委托人說要我務必親自送到您的手上。”博特終於認識到這不是自己能待的地方,他和霍夫曼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他決定立刻完成於斌的委托,然後迴到屬於自己的那個自由自在的世界中去。


    接過那封既沒有寄信人也沒有收信人的信封,霍夫曼一邊打量著一邊問道:“我可不記得有一個二十年交情的老朋友,能跟我說說是誰把這封信交給你的嗎?”


    “一個亞洲人,他沒有說自己的名字,至於容貌,抱歉,那些黃皮膚的家夥在我眼裏看來都一個樣!”


    這正是於斌從大街上隨便拉一個外國人的原因,尤其是像博特這樣的年輕人,他們的閱曆和經驗不足以支持他們在短時間內牢記一個陌生亞洲人的麵孔,這避免了於斌暴露身份。


    “亞洲人?”霍夫曼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過亞洲人的朋友,容克貴族是高傲的,尤其是作為最後一個純正的容克貴族,懷特家族所交往的人物都是同屬於上流社會的人,一個亞洲人很難擠進這個圈子。


    知道從博特身上再也得不到更多信息的霍夫曼放下手中的咖啡,拆開信封,隨著信紙被抽出來,一枚木質硬幣也隨之掉在地毯上。


    霍夫曼的眼神很好,博特也不錯,這讓他們同時看到了那個圖案。


    一條黑環蛇穿過一個骷髏的雙眼,張嘴咬住自己尾巴的圖案!


    邪惡的氣息撲麵而來!就連親手殺了自己叔叔的因特古拉都忍不住感到打心底的難受和反胃,僅僅隻是個普通人的霍夫曼和博特就更不用說了。那仿佛泛著兇光的蛇眼和無聲開合的骷髏嘴巴讓兩個人汗毛倒豎,就像被固定在了沙發上一樣,一動都不敢動,生怕那恐怖圖案上的邪惡生物會跳出來給自己來上一下。


    “弗德裏克!弗德裏克!”霍夫曼大聲的喊道,管家立刻走了上來,“把那東西撿起來!天啊,真可怕!”


    弗德裏克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慢慢的伸手將那枚木質硬幣給撿了起來,放在了茶幾上,稍稍平複了心情的霍夫曼終於不再害怕,伸手抓起拿東西端詳了起來。


    當他翻過硬幣時,那句刻在背麵的德語讓他忍不住站了起來。


    “霍夫曼少爺?”弗德裏克問道。


    霍夫曼置若未聞一般無視了弗德裏克,一把打開手中的信紙,來來迴迴掃視了幾遍之後,火急火燎的把信紙和木質硬幣重新塞迴信封中,轉身朝樓上跑去。跑到樓梯的一半,這位懷特家族繼承人探出腦袋朝弗德裏克喊道:“弗德裏克,立刻準備飛機,我要立刻飛迴柏林!還有,聯係我的母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她商量,非常重要!哦,對了,好好招待這位,這位……”


    “博特?多弗爾,先生!”


    “是的,博特,弗德裏克,好好招唿博特先生,他是我的貴客!”


    “沒問題,霍夫曼少爺!您的私人飛機會在半個小時內做好一切準備,隨時可以起飛。”


    兩個小時之後,乘坐私人飛機迴到柏林的霍夫曼?懷特就在位於柏林郊外的一處莊園裏見到了他的母親,同時也是懷特家族現在的家主,安格麗?懷特。她是曾是另一個容克貴族的後代,但血統並不純正,在小時候被嫁給了當時懷特家族的繼承人,也就是霍夫曼的父親,兩年前,她的丈夫貝爾托?懷特因為飛機失事而喪命,安格麗隨之擔負起了家主的職責,但要不了多久,這個身份就會被她交給自己唯一的兒子,霍夫曼?懷特。


    “母親!”


    “霍夫曼,發生什麽事了?你應該在漢堡處理家族的產業!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如此迫不及待的迴來!”


    懷特家族所擁有的財富雖然並不龐大,但和許多容克貴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說他是德國容克貴族最後的堡壘也不為過,因此想要成為這個家族的家主,並不是靠血統關係就能成功的,霍夫曼除了擁有直係繼承人的身份之外,還必須表現出強大的實力,才能獲得其他容克貴族們的承認,迫使他的那些表兄弟們退出這場競爭。


    這也是安格麗把兒子安排去漢堡的目的,懷特家族有不少產業在那座海濱城市,把那些產業牢牢的控製在自己手中,能夠讓霍夫曼在競爭中獲得明顯的優勢。


    “非常重要的事情,母親!”霍夫曼拉著安格麗快步走進房間,示意跟在身後的管家在外麵等待,關上房門後,一路上心神不寧的霍夫曼掏出懷裏的那封信,抽出信紙遞給安格麗。


    “這是什麽?”


    “一個天大的秘密,母親!父親的死不是事故,而是謀殺!”霍夫曼刻意壓低聲音說道。


    安格麗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顫抖著打開信紙讀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這位還不到40歲的妙齡少婦全身無力的倒了下去,被霍夫曼扶著坐在了床沿。


    “這是,這是真的嗎?霍夫曼?你從哪裏得到這封信的?”


    “母親,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如果這封信上所說的事情是真的,那我們就危險了,懷特家族也危險了!”霍夫曼畢竟在來的路上已經獨自思考過這一切,因此現在明顯比安格麗要鎮靜的多,“母親,當前最重要的是安排信得過的人手去核實這上麵的內容,同時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


    安格麗茫然無措的點頭,她隻不過是一個女人,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小聰明她或許有一些,畢竟出生在貴族家庭,但要指望她像個女強人一般把什麽事情都處理得妥妥帖帖的,那就太難為她了。


    “如果這上麵說的都是真的,不,哪怕隻有一半是真的,那麽家族裏麵除了那些毫無瓜葛的仆人之外,沒有人是可以相信的!母親,現在必須靠我們自己渡過這場危機!”


    “當然,當然,你說得對,霍夫曼!你覺得該怎麽做?”


    霍夫曼站起身,在房間內來迴走了幾圈,說實話,該怎麽做,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個頭緒,他畢竟隻是個18歲的少年,要不是因為父親貝爾托在兩年前去世,他現在還在開開心心的享受著身為貴族少爺的奢華生活,去黑森林打打獵,在自己的別墅舉辦就會,或者找幾個年輕漂亮的模特開著遊艇去海上兜一圈。


    就在他開始覺得煩躁起來的時候,正好摸到了放在口袋裏的信封,一個硬硬的東西觸動了他的思維。


    那枚木質硬幣被他拿了出來,正麵的圖案在臥室燈光的照射下栩栩如生,但他現在已經不覺得難受了,而刻在反麵的那句話讓霍夫曼的雙眼猛的亮了起來。


    “為擊敗他人而來者,必先成為無法擊敗之人!”


    霍夫曼清楚的記得,這是自己的父親貝爾托?懷特經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也是懷特家族賴以延續至今的信念,正是依靠這個信念,在其他容克貴族一個個都被打敗,被同化,被稀釋的時候,懷特家族保護著自己的血統,一代代延續了下來。


    “我們需要盟友,需要能夠幫助我們,保護我們,支持我們的盟友!哪怕這個盟友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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