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剛才還是豔陽高照,此時卻已濃雲萬裏,暴雨將至。


    穆白立在碑前,衣袍獵獵,長發亂舞,眸中漸漸湧起濃烈的悲慟。


    十四年朝思暮想,十四年不懈奮鬥,此時皆仿如化為夢幻泡影,夢醒了,心碎了,人累了……


    鬥大的雨點落下,高空中電光馳掣,雷芒穿梭。


    暴雨來的太快!


    白玲迎著風奔來,手中提著一隻雨傘,兀得看見那道矗立在風雨中心的白影,腳步倏然停下,唿吸不由放輕。她握了握傘柄,終究沒有上前打攪。


    “你終於來了……”


    驀然,那白影迴頭望來,白玲心生鄂意,尚不明所以,便見穆白緩緩抬手,向著空間某處按去。


    風停了,雨息了,萬物靜止,雷電定格。


    隻聽“蓬”的一聲,一道黑影便從空無一人的虛空中跌出,被穆白隔著十數丈的空間緊緊攥在掌中,限住行動。


    “墨墨?”


    白玲訝然,她認出了這道黑影的身份,甚至說,對於這道黑影,她再熟悉不過。


    這是一個看上去隻有七八歲的男孩,眼如星辰,容貌可愛,穿著白色襯衫,藍色短褲,此時正如溺水的人一般,不斷掙紮,卻始終擺脫不了禁錮。


    “聖靈……神族?”


    穆白略感詫異,“可惜出生太早,先天不全,並沒有聖境修為,隻可比初入洞虛,且沒有太多攻擊手段,連普通化道都有所不如。”


    聖靈乃九大神族之一,一般而言,他們在出生時便有聖境修為,不過眼前這個男孩,許是地球進入末法時代,靈氣不足,元氣缺失,所以其最終未能進化到極致,先天有憾,僅掌握了初入洞虛的手段,加上功法缺失,戰力還不及化道修士。


    “混蛋,要你管,你放開我,放開我!”


    被白玲稱作“墨墨”的聖靈男孩不斷掙紮,卻始終無法從穆白掌下脫身。


    經過在星空中八月的漂泊,穆白的修為早已達到化道七重,堪稱同境無敵,哪是一個不完全的聖靈所能抗衡?即便他是神族,也無濟於事。


    “你放開墨哥哥,放開他!”


    突然,一個女孩從虛空中衝出,撲到穆白身前,一陣拳打腳踢。


    這個女孩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的模樣,粉雕玉琢,大眼睛,瓜子臉,留著短發,穿著一條粉白色的短裙,許是將穆白奈何不得,她此際緊咬嘴唇,滿臉憤然,眼中更有淚花閃動,惹人愛憐。


    “思念!”


    正不知所措的白玲猝然一驚,緊張的看著那個女孩,又看向穆白,連忙解釋道,“老七,這是你的女兒,思念,葉思念!”


    她唯恐說的遲了,穆白會因悲生怒,傷到這個女孩。


    話音未落,她又看向那個女孩,道,“思念,你快住手,這是你的爸爸……”


    “爸爸?”女孩踢打穆白的動作微頓,向後退了幾步,啜泣著道,“我才沒有爸爸,我的爸爸早死了!”


    穆白身軀一震,心中泛起一縷痛意,按向那叫“墨墨”的男孩的手掌也下意識鬆開。


    他有些不忍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喃喃囁嚅,抬手想要將她拉入懷中,“孩子……”


    他怎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即便從未見過,但那份血脈感應,卻是絕不會錯的。


    “誰是你的孩子,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女孩咬著嘴唇,眼淚一顆顆滾下。


    “你走開,不準碰思念!”名叫“墨墨”的男孩掙脫束縛,立刻便衝到穆白身前,張開手臂,像護犢般將葉思念擋在身後。


    說話間,他又抓住葉思念的胳膊,緩緩向後退著道,“思念,我們走。”


    葉思念緊緊捏住裙角,呆呆地看著穆白,看著他僵立原地,滿臉痛苦,看著他張口欲言,卻最終無話可說,漸漸地,她的眼前變得模糊,被淚花糊住。


    “你混蛋!你就是個大混蛋!混蛋!混蛋!混蛋!媽媽想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迴來?媽媽去世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女孩歇斯底裏,逐漸嗚咽,“我根本就沒有你這樣的爸爸,我的爸爸早死了……死了!”


    穆白仰頭望天,痛苦的閉上眼,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寒意順著皮膚,滲入骨髓。


    “思念,我們走吧!”


    “墨墨”心疼的看著女孩,又氣憤的看向穆白,“思念說得對,你就是個混蛋,一個沒有良心的混蛋!”


    “嗚嗚……”葉思念大聲哭泣,轉身衝進雨幕,由於跑的太急,一封信從她身上掉下,竟也不曾察覺。


    “哼!”


    墨墨惡狠狠的看了穆白一眼,沒有去管那封落下的信,而是轉身追進雨中,緊隨葉思念離去。


    “老七……”白玲無措的看著兩個孩子走遠,又不安的看向穆白,目光隨即落在那封信上。


    “讓他們去吧……”穆白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抬臂將飄落的信抓入手中,“老五,你也去吧,思念現在情緒激動,無論我說什麽,都不會起作用,所以還要麻煩你先去陪她……”


    他抬臂輕輕一揮,一股微風拂來,卷著白玲追向那兩個遠去的孩子。


    能看出那個叫“墨墨”的聖靈很維護葉思念,所以穆白並不擔心後者的安全。現在葉思念很需要平複心情,他跟上去,隻會適得其反。


    而且,他也需要一個人靜靜……


    隨意在地上坐下,穆白抽出那封已被雨水打濕的信,兩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不待君歸,韶華易逝;


    未待君歸,韶華已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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