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即是天心,若說天心,善惡都是本性。”淩曉雅看看我,“當年秦穆公與賢臣由餘有一段經典對話,談論禮樂治國與無為治國孰長孰短,小七爺可能記得?”


    我一笑,“穆公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不亦難乎?”


    “由餘笑曰,此乃中國所以亂也。夫自上聖黃帝作為禮樂法度,身以先之,僅以小治。及其後世,日以驕淫。阻法度之威,以責督於下,下罷極則以仁義怨望於上,上下交爭怨而相篡弑,至於滅宗,皆以此類也。夫戎夷不然。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懷忠信以事其上,一國之政猶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聖人之治也。”


    這段話的大意是,中國正是因為有詩書禮樂和法度才難以治理,自上古聖人黃帝製作禮樂法度,用來治國,並親自帶頭執行,也隻是實現了短暫的太平。到了後代,君主越來越傲慢,依原有的威嚴和法律來統治人民,人民疲憊不堪,難於忍受,於是聯合起來推翻統治者,甚至滅絕其家族,這都是禮樂法度造成的。戎族不是這樣。國君用淳德來對待臣民,臣民以忠信侍奉國君,就象人使用自己的身體一樣,隨心所欲,這才真正的聖人之治。這段話闡述的,和道家的無為之治是同一個道理。


    “淩老師好記性,佩服。”我看看她,“這段原文我早就不記得了。”


    “欲求無上道,先除文字魔。重其精義,不拘詞句,觀其大略,悟道明理,小七爺比我境界高多了。”她看我一眼。


    “別誇我了,當心我找不到北。”我頓了頓,“其實所謂戎狄的治國之道,更符合我們道家推崇的無為之治。聖人製禮作樂,為的是正人心,人心穩定則社稷穩定,圖的是個長治久安。草原民族則不同,他們更率性,因而強則極強,卻難長久。這也是生存現實決定的。就像蒙古民族,以遊牧為生,居無定所,自由無忌,然而一場風雪,就能讓他們失去數百頭牛羊。在這樣的自然環境下生存下來的民族,選擇的一定是強悍的生存哲學,而不是柔弱的聖人之教。生存模式決定三觀,這個說法應該靠得住吧。”


    “倉廩實而知禮節,由此可知禮節的虛幻。或許,很多地方我們應該向烏蘭學習,尤其是辦事的時候。顧忌太多,聰明定被聰明誤。”


    “淩老師這是在點我。”我一笑,“我會注意的。”


    她看我一眼,“不是點你,是點我自己。”


    下午五點多,我們到了李力的故鄉,一個隻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據李力介紹,這裏耕地很少,村民們的經濟收入主要依靠山上的果樹。在這樣一個地方,走出去是祖祖輩輩的夢想。當年他父親靠當兵走出了這裏,複員後在縣裏做了幹部,因而李力童年的生活條件非常好。在他十四歲那年,他父親因為一些說不清的經濟問題被開除公職,黨籍,無奈之下隻好迴到了這裏,李力的生活也隨之巨變。


    “七哥,淩小姐,村裏隻有一家旅館,環境還不好,你們要是不嫌棄就住我們家吧!”


    “好!”


    李力的家裏還算寬敞,五間正房,三間南房。晚上,李力的父母給我們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虎皮尖椒,幹野菜,褲帶麵,厚厚的鍋盔還有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燉肉。


    “曾先生,淩小姐,盛先生,山裏條件艱苦,粗茶淡飯的,你們不要客氣!來,我先代表我們全家,敬三位一杯。”李力的父親叫李強,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副老幹部做派。


    陝西冬期長,山裏又冷,喝點酒身上舒服些。


    “李叔,我們三個來的冒昧,我這個人嘴笨,客氣話也不多說了,謝謝您!謝謝嬸子!當然還有李力兄弟!”


    “曾先生可別這麽說,老陝沒別的,就是心眼實在。”李強看看兒子,“你幫過李力,他都跟我說了,該說謝謝的是我們老兩口。”


    “要我說啊,你們誰也不用客氣,這呀都是緣分。”盛名一笑,“李爺,七爺和淩小姐都是修道之人,不能多喝酒。今天我就借您的酒替他們二位陪您好好喝喝!”


    幾杯之後,我問李強,“李叔,咱這附近,沒搞點什麽旅遊區之類的?”


    “窮山僻壤的,哪有什麽旅遊資源,搞不起來呀。”


    “您謙虛了吧。八百裏秦川,處處有曆史,遍地是故事,我就不相信,這鳳凰阪上沒什麽傳說?”


    “就是有,咱也不清楚呀。”李強吃了口菜,“咱這村子才三百多年,這鳳凰阪可不隻三百年。我在縣裏工作的時候查過縣誌,根本就沒查到它的來曆。請教了文史館的同誌,聽到一個傳說,說是明朝的時候有個欽天監的官員來這玩過,說此處如鳳凰展翅,風水極佳,後世必出賢士之類的。”


    我心裏一動,“欽天監?”


    “是啊,你說一個欽天監的小官,也不是什麽王侯,他說這話能有什麽用。再說了,那是個風水師,用風水師的話來宣傳旅遊,上麵也不答應啊。”


    “這裏環境不錯,想必也有來此隱居的人吧?”淩曉雅說。


    “這個倒是有!”李強放下筷子,“打十多年前就有,都是些城裏人,閑著沒事幹了,跑這裏來租房子隱居。那後山一帶有些小窩棚,小房子,都是過去村民獵戶上山采藥時用來遮風擋雨的。那些人來了都給租下來了,說是在裏麵苦修。後來吧,來隱居的是越來越有錢,花幾萬塊讓村裏人給他們修房子。要說我啊,就是有錢沒處花了,放著城裏好好的日子不過,跑這來受這個罪,無非就是圖個隱士的名。真要是修道修佛的,哪不能修啊?哦,大隱於市的道理都不懂,跑這躲清靜,還是修行不到家!”


    一席話把我們都逗樂了。


    “你們是不知道,這些年又熱鬧了,常有城裏的年輕人來這尋訪什麽隱士。”李力的母親說,“咱們這裏來的少,東邊五十多裏有個方家溝,那裏隱居的人多,訪道的也多,很多村民都發了大財哩。”


    “這裏少,總也有吧?”我問。


    “隔三差五的也來那麽幾個。”李力說,“村裏那旅館就靠這些人賺錢,要不然本地人親戚來了都住家裏,誰會去住他那賓館,吃他那農家菜。”


    “三位也是來找那些人的?”李強問。


    “您二位放心,我們不是訪道的。”我看看淩曉雅,“就是來玩的。”


    “這麽迴事啊。”李強點點頭,“我還納悶,咱這小山村是出名了怎麽的,最近訪道的開始多了?”


    “最近?有人來過?”我心裏一動。


    “有!昨天早上,有一個喇嘛帶著一個白淨的女娃子來的,跟趙二家的問路,一甩手就給了她一百塊呢。”李力母親說。


    第十七章 鳳凰阪(2)


    夜裏,我和淩曉雅住了一間屋子。他們以為我們是情侶,所以這麽安排,我們也沒解釋,反正晚上也得商量事情,這樣更方便。


    陝西的冬天非常冷,我們和衣而臥,蓋著厚厚的被子,兩人在炕上相隔一米多遠。


    “那個喇嘛昨天就來了。”我看看她,“看來咱們得抓緊了!”


    “破陣的時候一直擔心這個,守護的隻有幾個中等修為的喇嘛,他自己一直沒出現,原來已經找到這了。”


    “先前我還覺得是不是有點太簡單了。”我訕笑,“既然他也來了,說明我們找對了。”


    “嗯,估計他們已經進山了,我們也得抓緊。”


    “山上還有那麽多積雪,讓李力上山做向導不知道他父母能不能答應。”


    “隻要他帶我們穿過鳳凰阪,剩下的靠我們自己就行了。”淩曉雅沉思片刻,“我在懷疑剛才李嬸說的那個女娃子,她到底是什麽人?”


    “喇嘛的弟子吧,或者也是明妃。”我一笑,“你怎麽注意到她了?”


    “太原那個陣法在晉祠西南不遠處的一個小祠堂的後麵,有三個喇嘛在附近鎮守,我在那裏被一股邪門的陰氣所傷,那氣息是女人的氣息,所以布陣的定是一個女人。”淩曉雅說,“法門寺那個陣法,在新建的舍利塔西邊的一座民房裏麵,有十五個喇嘛在那鎮守,我怕打草驚蛇,就在外麵又布置了一個陣法,以陣破陣。陣破的瞬間我恍惚了一下,看到了一個神情詭異的古代女子在我眼前一晃。”


    “你是懷疑,那陣法都是那喇嘛的女弟子布置的?”


    “你不覺得可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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